嫡子爭權(重生) 第16章 野心

作者 ︰ 金果

江中原本就是中原最為富庶之地,出的多是商戶巨賈,光是這一個地方的稅收,就能抵過一半。于是朝堂中的眼光,全盯著這一塊地方。它富庶而長壽,從未遭過外族夷狄的毒手。

龔欽這幾日倒是沒有動作,他所有的事都偷偷模模地進行著,而龔宏送來的飯菜,都是偷偷倒了,做出個吃過了的假象。而他也伙同母親,每日讓呼胡兒給他們對臉色稍加修飾,逐漸變的蒼白透青。

這平定了龔宏那顆不安的心,他似乎早有預感,自己不是龔欽的對手——便是‘規矩’兩個字,自己就能被斗的體無完膚。但是他不能不上,不得不上。

這並不是馬氏的吩咐,是龔復的吩咐,他才敢犯下這殺頭的大罪。

「往日這時正是你瑤珠姐姐伺候我飲茶的時候。」徐氏一說起來,眼淚又要往下掉,女子百樣。而徐氏卻是龔欽見過最能哭的。

龔欽又立馬過去倒茶,端著說︰「昨日給外祖家遞了信,已經派人去打探瑤珠的事兒了。」

此時日朗風清,本來是去采青的好日子,回來這麼久。龔欽甚至沒得空好好出去走一走。他日日被關在這窄小的房子里。即便他只是個‘小男子漢’,也不應該被強拘在這樣逼仄的天空底下。

奇萊里端了在外頭買的糕點回來,是紅棗糕,甜而不膩,做的很好。遞到了徐氏面前,格外吝嗇地說︰「吃。」

他似乎很難得才能憋出一個字來,更難得才能憋出一句話來。

徐氏眼眶通紅的抬頭看他,奇萊里轉過頭去,他是塞外的漢子,皮膚黝黑,極具男子氣概。他有些不自然地說︰「看什麼看,吃。」

龔欽看著有趣,他雖覺得奇萊里有些不尊重——是這樣的‘不尊重’是充滿了善意,且真誠的。他願意有個人代替自己照顧母親,因為他終有一天要大展宏圖,要在這或清白或污濁的人世間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他不能有後顧之憂,他要確保自己重視的親人足夠安全。他要一個人去披荊斬棘,不能被束縛住手腳。

「先前知道南邊李家的瓷器進貢給宮里,如今卻因為賄賂朝廷命官被抄了家。」龔欽又說︰「時也命也,氣數到了。如今瓷器的供給是空需。若是將那邊的舊人買回來,也難說不會承李家的位子。」

「最大的問題是本錢。母親,外祖給的一千兩根本不夠,假死之後,便要去另尋機遇。」龔欽嘆了口氣,他腦子里全是這些東西,沉甸甸地壓在他的頭上,快要將他壓垮了。

而徐氏這會兒哭夠了,才想起什麼似的抬起頭,說道︰「欽兒的生辰就在這幾日吧?娘記得是七月初四,是後日?請幾個人熱鬧熱鬧……」她剛說完這個話,才感覺自己說錯了。今年,無論如何也熱鬧不起來了。

而龔欽,卻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從一個稚女敕的兒童,變成一個穩重的少年。

而此時此刻的龔府,龔復收了龔宏那麼來的信,信上只有一句︰‘事將成,人將去’

龔復百感上心,他扭頭問坐在一邊練字的馬氏,眉頭皺著,顫聲問︰「我是不是太過殘忍了?那是我的兒子,是我……是我的妻子……」

或許他在一瞬間真的感到了愧疚,而馬氏打斷了這種愧疚,她雙眼一紅︰「當年妾身與臣兒玲兒在並州鄉下等著夫君的時候,也曾經歷過死一樣的絕望。我們熬過來了,是您卻另娶了妻子!夫君!若徐氏是有德行的人就罷了!她偏偏是個沒有德行的!她甚至連自己的貼身婢女都要殺!都要害!」

「夫君!如此狠心的人,您能留下她嗎?!而她的兒子,這麼小就對您沒有尊重!夫君,妾身也是怕啊!如此狠毒的人,如此沒有孝心的兒子,日後將如何對待您與我?!」馬氏趴在桌子上痛哭,然而雙眼在胳膊下卻目光堅定——她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萬萬不能回頭。

然而龔欽依舊在猶豫︰「或是讓那邊停了藥,不再讓他們回府,只令他們平靜地或者,如普通的平民母子一般。」

斬草除根,徐氏最是懂這些,她雙眼里閃著寒光,誘惑道︰「難道他們不會記恨您?或者嫉恨我?若有朝一日他們回來,就是要了我們命的時候!」

若是徐氏不死,恐怕他們依舊有機會回來,依舊有機會重新得寵。

「這……」龔復說不出話,他是個極精明的生意人,然而此時卻像是腦子轉不過彎,他最終只能哀嘆一聲,長嘆道︰「罷了,一切都是命,我們都無法抵御。」

龔復走後,馬氏才看著自己的兒子不緊不慢地走進來,她重重的,無奈何地嘆了口氣,她緩慢的走過去,模了模龔煥臣的鬢角,以一種幾乎能算得上是自嘲的語氣說︰「你父親,當年和你一樣英俊,一樣風流。我當年最愛他的就是他的果斷決絕,他的魄力,他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

「然而在他迎娶徐氏的時候我就總算看懂了他,他也不過是一個靠著女人的人,他不願意承認他的失敗,不願意承認他的貪慕虛榮。」馬氏笑道,「如今,他為了他的‘尊嚴’,為了他的‘榮耀’,最後還是要殺了徐氏,以及自己的親生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龔煥臣卻不明白︰「那不然呢?母親難道還要勸父親收回成命嗎?」

「你還是太小了,你聰明,但卻不夠機靈。」馬氏在銅鏡前照看自己眼角的皺紋,「你以為你娘有那麼多的手段,那麼大的魅力,已經老了卻還能吸引你的父親?因為我只是個無知的鄉下婦人。」

馬氏拔下了頭上的釵子,松了一頭長,里頭夾雜著斑白的顏色,她的目光深沉而迷惘︰「因為我依附他,他在我身上找到了做男人的驕傲和得意。而看著徐氏,只能讓他直面自己的無能。而他有了除掉徐氏母子的心,我為什麼不順手推舟?難道這個當家主母的位子,被徐氏鳩佔鵲巢的時間還不夠久嗎!」

「你以後,不能做你爹那樣的人。所有人都只是你手上的一把刀,一柄劍。你不能心軟,也不能自卑,你要狠、要硬、要強。不能有懦弱,不能有悲傷,才能大殺四方,才能成就一段豐功偉績!而你的父親!就是你心軟的下場!」

龔欽看著那些被倒掉的飯菜問︰「按他下藥的計量,我們還要多久就要‘毒’了?」

呼胡兒說︰「這毒喚‘七分醉’是天下最柔情的毒藥,中了此毒的人不僅不會難受,還會覺得心曠神怡,渾身有使不完的力量,但五髒六腑卻會以最快的速度受到侵害。待的毒的時候,就是全身上下最舒服的時候。」

「大多數人,會在快中死去。」

「他這是花了多大的手筆在招待我?」龔欽甚至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他前世最多只能說龔復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職責,而現在,他的親生父親,卻要他的命!

龔欽把玩著手上的佛珠︰「我原先只以為他是氣糊涂了,我以為他是迷糊涂了,然而並非是這樣,他只是做了他長久以來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

「他既然已經沒了父子情,夫妻情,那我也不再有這個父親,待得事成之後,便永遠不要再見了。」龔欽心中有許多計較,他知道龔家好的不了多久了。那個李治隆不知道是那邊的勢力派來的,膽大心細,恐怕不僅僅是為了龔家的家底。

龔家自然富,富得流油也還是一個商戶人家,是賤籍,任何一個人,甭管是牛鬼蛇神。只要降罪,就能要了這一家老小的命,一家子的金銀珠寶。龔復每年要給上官們進獻上萬兩銀子,才能買個平安。

因此龔欽才斷定,龔復一定卷進了更為恐怖,更為凶殘的爭斗之中。

「當朝皇上,不過是個與我一般大的孩童。執掌朝政的,乃是朝聖太後與攝政王榮顯。又有幾個親王虎視眈眈。是他們其中的任何一方,都在意料之內。」龔欽朝呼胡兒說,「你說,他們為什麼會看向我們這樣一戶普通人家?」

「即使富,在江中也算不上一頂一的有富庶。」龔欽又說,「是了,真正的大富人家早就找好了靠山,根本就不會有明面上的敵人。」

呼胡兒听懂了,並且很有幾分見識地說︰「因此你此刻在這里,也是一件好事,只有這樣。你才能從無盡的泥沼中月兌身出來,才能在干淨的世上活著。」

「不,這只是開始。」龔欽把玉佩揣回懷里,「這只是這麼多年來的一個開端,一場更加瘋狂!更加冷酷!更加殘忍的故事的開端!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我只能選擇在波濤洶涌中力挽狂瀾!」

他此時此刻忘了自己只是一個孩子,他在面對這些已知的未知的事物時,沒有風月心情,只有勃勃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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