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秋老虎正盛,烈日炎炎,似乎能與酷夏一拼。龔宏被關在這窄小的柴房里已有三日,每日不過吃些干硬饅頭度日,另幾個爪牙也已經頹然消瘦,從一開始的怒罵泄,到後來相看無言。
「難得我來看你,怎麼,還不高興?」龔欽打開了門,踏進這柴房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他比一年前要高出許多,已經有了少年人的身架,能看出日後的雛形。
龔宏愣了片刻,過了一會兒才用艱澀的聲音說︰「你敢這麼對我!你是個什麼東西!只要回了龔府,你不過就是……」
他忽然閉了嘴,因龔欽的表情十分怖,他雖然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人的恐怖,但是他的直覺警告他閉嘴。
「全是他干的!都是他指使的!少爺,饒了我們吧!我們不過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罷了!」另幾個人幾乎是同時高喊——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並沒有所謂的骨氣和堅持,不過是些空有狠毒,沒有腦子的傻子。
龔欽笑道︰「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們這樣沒有腦子。」
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好似也沒有腦子,似乎為了那麼一丁點親情,就把自己整個都搭了進去,這炎熱的天氣,卻不能消散他心中的一塊寒冰。
「既然是要我回去,你們想好了。」當一只綿羊變成了虎豹,再送我回去,就是引狼入室。怪不得我了!龔欽的眉頭一皺,既然現在他們都在這兒,就要真正讓他們‘服’!
誰也想不到馬氏和龔復的心月復會背叛他們,龔欽低眉思索,自己去搬了凳子過來坐,臉色不怎麼好看,不過也不說話,只是坐著看著底下的這些人。
龔欽說話時他們一個個嘰嘰喳喳想將自己撇的一干二淨,然而此時龔欽不說話,他們又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抬頭看龔欽的臉色,正所謂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連龔宏也惶惶不安,直到龔欽說︰「你們曾听過‘梳洗’,是前朝留下的法子,先一盆子熱水臨頭澆了,又拿鐵梳子,從頭梳到尾,皮肉都梳下來,疼是疼死人,是死前又要遭受人生大痛。想死也死不了。」
他們光是听龔欽說,就嚇破了膽子,這些都只是鼠目寸光的小人,既沒有志向,又沒有遠見。也有膽小小的當場失禁,尿騷味在屋子里彌漫,一個個全都跪著磕頭,有一個大喊地︰「少爺!我願為少爺當牛做馬!只求少爺留小的一命,小的也是身不由己啊!不過是個听人差遣的,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全家就指著我一個了!」
這人這麼一嚎,其他的幾個也跟著嚎起來,無外是說自己家里困難,活的憐。然而龔宏是唯一一個沒有說話的。
龔欽眼珠子一轉,覺得這人明明就不是一個有膽識有魄力的人,如何沒被自己嚇住。卻現這人雙目無神,顯然已被嚇傻了。
這才總算到了自己的目的,龔欽丟出五顆藥丸在地上,沖他們說︰「自個兒撿起來吃吧,若是還想活命,就老老實實听我的差遣。」
那幾個全撿起來吃了,有一個會看人眼色的,看龔欽的眼楮盯著神的龔宏,撿了藥丸塞進他的嘴里,龔宏此刻反應過來,惜這藥丸入口即化,他是吐不出來了。
龔欽這回才放心了,笑道︰「你們幾個也且安心,我不是那種斬盡殺絕心狠手辣地人,既然吃了我給藥,日後就是我的人。回了龔府,也就是我的心月復。」
他話頭一轉,眉目又忽凌厲起來︰「若誰有不法的心!我也有治他的法子!這藥平日里還好,若無每月的解藥,不出三個月,必將腸穿肚爛而亡!死前要經受三個月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而不能!」
這寫人又齊齊跪了磕頭表忠心,這會兒龔宏才反應過來了——他從以前的狐假虎威,威風凜凜的,如今一下子,連命都在別人手里了。一切都由不得他了,這才一**蹲在地上,哭天似的嚎起來︰「少爺啊少爺!!您怎麼就看不清呢,我龔宏才是頂頂忠心的人啊!為了讓主宅里的惡婆娘不傷了您,才裝作要害您的模樣,我才是忠心耿耿啊!!」
龔欽笑出了聲,既然這人要演,真話假話的,倒也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怎麼才能利用手里的這些人。
既然他騰出了路,這些人還不放過他,龔復和馬氏還要斬草除根。那就怨不得他心狠手辣了,婦人之仁,也早該丟了。
他剛出來柴房,李治隆就陰魂不散地守在門口,龔欽瞪了他一眼,比了個砍頭的手勢。然而李治隆鍥而不舍的跟上來,問道︰「我不明白,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麼老氣沉沉的。活像個老頭子。」
「你總不會是隨你那老爹?你看我,即便是之前都要死了,現在好起來,我還是活蹦亂跳。」說完,李治隆很是形象的在原地蹦了兩下,然後龔欽看也未看他,抬腳直往前走。
這時候李治隆才終于收斂了笑容,站在龔欽的跟前,擋下了他的去路,直盯著他的眼楮,認真道︰「為什麼救我,既然知道是誰要殺我,為何還敢救我?你這樣的人,我不信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龔欽道︰「想救就救了,難道救個人還要深思熟慮?」
天下大亂就在眼前,即便是太後和攝政王再想追查他的下落,也只會被眼前的困境束縛手腳。李治隆是什麼?死前龔欽從未听過他的名字,或許是死在宮里,或許是死在戰場。
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他又說︰「既然你知道救你令我背負了多少風險,就謹記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句話吧。」
或許是一個半大的少年如此嚴肅惹人笑,李治隆沒憋住,直到龔欽走在他前面一段距離,他才喊道︰「這叫英雄救美!我吃虧一點,以身相許,英雄看合適否?!」
龔欽一個趔趄,險些摔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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