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已打算回去，龔欽自然做好的十足了準備，銀票幾乎是全交給徐氏守著，呼胡兒和奇萊里留下看著這邊的田地佃戶。或許是因為李治隆有一種奇特的個人魅力，龔欽最後選擇了他和自己一路回龔家。
天氣終于逐漸了冷了下來，龔欽外頭罩著一件夾襖，他眼楮隨龔復，大而有神，鼻梁高而挺。因才不過十一歲，臉上還有未消的肉，看起來十分愛。即便是生氣火，也更像沖人撒嬌。
「你有十足策反的把握？」龔欽此番是租了鎮上最好的馬車，里頭配了長桌子，上放著一個小竹籃，里頭插了些不知名的野花，又帶了幾本閑書。還有些茶葉。地上墊了毯子，席地而坐。點心也備了不少——若有能力，他本身就是個極講究的人。
正在嗑瓜子的李治隆給自己倒了杯茶，全不知客氣這兩個字怎麼寫，他手指修長，倒茶的時候無名指微微有些翹，看起來十分溫潤細膩，他眼角彎彎︰「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難道就在那鄉里頭坐井觀天。你還是太小心了。」
「再者說了，我不信你手里真的有毒藥。」李治隆說，「且不說毒藥難買，便是那種需解藥的，入口即溶的，是買都買不到的。」
龔欽道︰「是我令下人以薄荷山楂配的潤喉藥，味道還不錯，就是會有些殘渣，確實是入口即溶。那些人膽小如鼠，根本等不到毒，就會找我來拿解藥。」
「我的眼光在這點上還是不會錯的。」龔欽笑道，「怎麼？難道你還有更快更方便的法子？」
「那倒不是，怎敢在少爺面前班門弄斧。」李治隆說完便斜斜的靠在車窗邊，偶爾吃些糕點，翻看龔欽放在右手邊的書，在顛簸的馬車上還能提筆寫些注釋。過了一會兒又說，「少爺如今十一了，听夫人的話說，是該給少爺尋個良配了。」
龔欽道︰「這會兒操什麼心，過上幾年，家室就是累贅。總要找我娘打消了這個念頭才是。」更何況，龔欽心想，他娶了誰也是耽擱了誰。他對女人毫無感覺，或有憐惜欣賞，也沒有情愛之心。
除了這兩馬車，龔宏他們一行人是在後頭坐的下了幾個檔次的馬車，也沒點心，就一些硬的磕的掉牙的干糧餅子。一路顛簸的幾乎要了他們的命。因趕時間，也不放他們下去透氣，一個個面帶菜色，待在車廂里話都不願多說。
倒是有一個問龔宏︰「難不成真要幫著那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對付大女乃女乃？」
龔宏攤在車里起都起不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蠢啊！真能對付啊，只要瞞著大女乃女乃他的動向，說幾句大女乃女乃的動向，就沒我們的事兒了。你以為主子們的爭斗，我們又能起個什麼用？」
「倒也是，說不得這少爺，以後是個有本事的。」那人是唯一一個不暈車的，此時十分有精神，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要我說，咱們和大女乃女乃一樣的，都沒在他手上討到好。全都在吃虧。或許日後這龔府……誰是主子還不一定！」
他一說完這話，又有人擺手說︰「得了吧，你沒見他那副容不下人的樣子，他當了老爺還得了，怕是要剝了我們的皮，吃了我們的肉。」
也有人跟著說︰「也不一定，我們此時表表忠心，大女乃女乃那做做樣子，坐山觀虎斗，我們就是小兵小卒，誰也管不了我們。無論他們誰輸誰贏，總推不倒我們身上。老大，你說是吧？」
龔宏渾身無力，有些艱難的給了他們每個人腦袋一巴掌，深吸了一口氣後說︰「有這麼簡單，你看那位少爺的樣子，就知道是個橫的。怕比我們老爺還橫。是個‘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人物。」
「兩面三刀，見人說人話，見人說鬼話，是行不通的。」
「況且你們看他，原先听聞是主宅里的這位小少爺，是個最是溫柔講理的人。怎麼到了跟前了，就不是一樣的？」龔宏道，「你們都不知道里的緣由。哎，說來，我們老爺也是個狠心人。」
這些人統統伸長了脖子過來听。
「是他要我。」龔宏做了個殺頭的動作，「都懂了？全都給我藏在肚子里，死都不能說出來。說出來就活不了了，懂嗎？！」
這些人紛紛點頭，里頭有人說︰「那我們以後就給小少爺做事兒？」
「都打氣十萬分的精神吧，我有預料，回了主宅里。才是大戲開場，這前頭的都是清粥小菜。」龔宏皺著眉頭，「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這馬車倒也不是日夜兼程，路上多有休息，龔宏一行人才算緩過氣來，一**蹲坐在地上就不願意起來，抱著樹桿哭天喊地不想上車。他們幾乎已經把胃里的酸水都給吐出來了。每日都是苦著一張臉。
也不過是兩三天的功夫，沿路的風景龔欽沒時間欣賞，是他才現，江中城外已經聚集了不少的災民。
這里密密麻麻的擠著從閩洲趕過來的難民，他們大多數骨瘦如柴，前行前賣兒賣女，此時已是孑然一身。也有女人孩子僥幸逃過一劫，瑟縮在城牆腳下，或是圍坐一團。各個餓的東倒西歪。
近些時候倒有也富庶人家捐了糧米來施粥，博個好名聲，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到了難民手里的粥，清見底，底下沉了數粒米，還夾雜著小巧的小石子。人們怨聲載道，又別無它法。朝廷不賑災放糧，光靠老百姓，自然是不能的。
龔欽一行人差點被攔在了門外，幸好還有龔宏奉上的戶碟，一行人才能走進城門，這沿路也有難民想來求一求這個年紀小的少爺。卻都被龔宏他們凶神惡煞地樣子給嚇回去了。
而龔煥臣此時卻急的直跺腳，恨聲道︰「娘！怎麼能夠讓他回來！即便是假死，逃了，就當沒這個人了！」
馬氏卻只是拍了拍龔煥臣的腦門，以一種看朽木的眼神看著他︰「被他逃了，若是他只是保命還好。若是去告了官，徐家已經起來了。那就是龔家要遭殃，況且虎毒不食子。又有，如今他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我們能干的，也就更多了。暴病而亡，是最最簡單的手段。」
在門外听著的晴玉，遍體生寒，眼淚已在眼眶，遲遲落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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