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熙元又去見了蘇縝,把情況與蘇縝說了說。
「現在事情膠在這里,我派出人去找阮喜了,只能等等。眼下沒有別的線索。」
「嗯,那個夏初在干什麼?」
「沒干什麼,情緒不太好。」蔣熙元如實地說道。
「你先下去吧,有事隨時來報。」蘇縝揮了揮手。
蔣熙元退下了,蘇縝拿過一本折子來翻開,放在眼前卻看不下去,總想起前天夏初听見李二平死訊時的樣子。
蘇縝覺得自己不太應該愧疚,他完全有辦法保護李二平不死,可他壓根沒想過要去那樣做。一個底層小民的生死,並不是他慣常思維里該去考慮的事。
可他就是有些愧疚。
夏初也是個底層小民,那天她的樣子,仿佛讓蘇縝看見了自己。他好像看見自己站在那天的大殿上,等著擷取自己努力籌謀而結出的果實,卻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妃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那麼努力,可到頭來卻是那樣的無能為力。
「安良。」蘇縝低聲地喚了一句,從暗格里拿出了那張照片,端詳良久後又放了回去。「把朕讓你收著的那些東西拿來,伺候朕更衣。」
這天的天氣倒是暖和,夏初坐在雅院里曬太陽,頭靠著廊柱,閉著眼楮只看見眼前一片鵝黃的光。
「小初?你又戴爸爸的帽子了?」爸爸俯著身子捏了捏她的臉蛋。
「不許動!我是警察!」夏初用手比劃了個小手槍,頭上頂著個大大的警察帽子。
「哎喲!」爸爸捂著胸口蹲了下來。
「我還沒開槍呢。」
「哦,是哦,我們小初還沒開槍呢。」爸爸笑著把她抱起來,將帽子戴回自己頭上,「爸爸帥不帥?」
「帥!爸爸戴帽子最帥!」小初在爸爸臉上親了一口,「我長大也要戴帽子!」
「那小初就是個漂亮的女警察了,是不是?」
「是!」夏初並起手指,頂在自己的額頭邊上。爸爸笑起來,也回敬了她一個。
她對爸爸的記憶不算多,總是記得他戴著警察帽子的樣子,總是記得他很晚回家,或者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時親親她的臉蛋。
做警察有什麼好的呢?
長大後她很多次的想過這個問題,如果爸爸不是警察,她的家現在應該還在,她會有父母有哥哥陪著她長大。
可她還是願意做警察,她心里總是想起自己戴著爸爸帽子的樣子,她覺得如果爸爸還活著,會希望看見她做一個警察。
「你們會看見這世界上的罪惡,會面對凶殘或者狡猾的罪犯,會面對黑暗中的血腥與丑陋。你們可能會覺得憤怒,會覺得傷感,感情會受到沖擊,頹喪、困惑、失望、無力,你們還可能無數次的直面死亡。但你們不能畏縮,你們要做的就是將黑暗曝于陽光之下,讓罪犯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是你們的職責!你們要比任何人都堅強!記住,你們是警察!」
這是夏初入學的時候老師給他們講的第一段話,讓她心潮澎湃,她一直記得。記得讓自己勇敢,讓自己堅強,讓自己不要畏懼。可二平的死還有阮喜的所作所為,還是讓夏初的心理受到了沖擊。
李二平和阮喜,他們不是卷宗里毫無疑義的名字,他們曾經就在自己的身邊,與她一起歡笑過快樂,一起分擔過痛苦。閉上眼楮,所有的片段還歷歷在目,卻深知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死亡與背叛發生的太近了,似乎也太容易了。她還沒做好準備。
她以為她可以用自己的知識、自己的能力去幫助李二平,可結果卻讓她如此沮喪。她左右不了命運的來到這里,發現自己其實對黑暗無能為力。
夏初淺淺地嘆了口氣,忽然意識到旁邊有人,便緩緩地睜開了眼楮,轉過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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