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縝點到為止不再多言,轉而問起了關于夏初身份的問題。
蔣熙元面露無奈,據實以告道︰「臣沒查出來,他就像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似的,沒有父母親戚,也沒朋友,唯一一個朋友李二平也死了。不過,臣與他查案共事這些日子,他倒是也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就是了。」
蘇縝想了想說︰「這夏初奇怪歸奇怪,但也算是人才難得。這一番看下來,若真是別有用心之人,朕卻想不通他的目的是什麼。」
「是啊,臣也想不通。」蔣熙元附和道,默了默忽然道︰「噢,對了。唯有一次臣找他沒找到,他說是去見朋友了。」
「什麼朋友?你不是說他沒朋友。」
「慚愧,是什麼朋友臣沒查到。他只說他去了雲經寺會朋友,臣估計他應該還會再去,到時留心一下就是了。」
蘇縝窒了窒,覺得哭笑不得,一種濃濃的荒誕感漫進心中。他抬起眼來看了蔣熙元一會兒,揉了揉眉心,「雲經寺……」
「是,就是西城那邊的皇家寺院,雲經寺。」
「朕知道,知道……」蘇縝沉默半晌後揮了揮手,「罷了,眼下你既然用著他,也就不要如此疑心了。」
「皇上的意思是……」
蘇縝揭開茶蓋吹了吹,「倘若他有所圖,早晚會有動作,到時再查不遲。既然眼下無事,你也不要再多費心思了。」
蔣熙元點頭,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氣,又與蘇縝說了些旁的事情後便離了皇宮。
蔣熙元這邊前腳剛走,後腳蘇縝就換了衣裳,帶著安良出宮參禪了。
夏初又是在雲經寺見到的蘇縝,還是那個禪院。
蘇縝看見夏初後先是楞了楞,指了指她的臉,「你這是怎麼了?」
夏初按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了一聲,笑道︰「新得了份工作,跟共事的人打了一架,不礙事。」
蘇縝暗笑了一下,端起茶壺來給她倒了杯茶,「看來這新工作並不稱心?」
「怎麼會!稱心的很,實在是我夢寐以求的。」夏初在矮幾前盤腿坐下,向蘇縝倒了謝後端起茶盞來啜了一口,心滿意足地嘆了口氣,「黃公子的茶真是好喝!這叫什麼茶?等我有了錢也要買一點。」
「主要是水好。」蘇縝含糊其辭地說。
「是嗎?」夏初又喝了一口,「我也听說過,說水要分好幾種,最差的好像是河水?」
「河水怎麼能用。」蘇縝失笑,「最次也要井水。」
「井水都算次的啊。」夏初嘀咕了一句,搖了搖頭,「難怪我以前喝的茶都沒這麼好的味道。那這是哪的水?」
「這是……,萬佛山的濯泉水。」蘇縝輕輕地模了下自己的鼻尖,看夏初還在琢磨著那杯茶,趕忙扯開了話題道︰「你的新工作是什麼?」
一問到這個,夏初臉上便洋溢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來,挑了下眉毛︰「公子你一準猜不到!」她得瑟的表情襯著嘴角的一塊青紅淤血,甚是生動。
蘇縝瞧著她的模樣,忍俊不禁,「那我猜,大抵是個護院之類的工作?不然如何需要打架。」
夏初側頭想了想,贊同地點點頭,「說起來也差不多。只不過,護院是保著一家的平安,我的工作卻是是保著這西京千萬家的平安。」
「千萬家的平安……」蘇縝默默地咀嚼了一下這句話,衷心贊道︰「很好。」
他從小浸染在皇權之內,听得習慣的話也都是‘為了皇上’。臣子官宦從前是對父皇說,如今是對自己說。
現下,冷不丁听見眼前這個京城府衙的捕快說,他的工作是保著西京千萬家的平安,蘇縝心底竟莫名地跟著激動了一下。
不是保著他皇上,不是保著這京城,只是保著最普通的千家萬戶。
比起山呼萬歲,比起皇上聖明,比起所謂‘朕的江山社稷’,這簡單的一句話,樸實的讓蘇縝動容。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六尺寬的龍書案後兢兢業業,歸根結底,還不是為了這天下那些最普通的千家萬戶。
唉,你雖不識我,卻當真堪為知己。只是不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面對我的另一個身份時,是否還能保持著如此的一份心。
蘇縝看著夏初,心頭別有一番說不清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