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頭 117. 西京扛把子

作者 ︰ 愛默丁

夏初到班房的時候,見常青與那賭坊的管事正聊得熱火朝天,不知道還以為是在茶樓擺了茶點會老友。

夏初輕咳了一聲,常青听見趕忙站起身來,兩邊介紹道︰「這是我們府衙的夏捕頭。頭兒,這是天祿賭坊的錢管事。」

錢管事?夏初心說這名字真是合襯,賭坊里啥都不管事,也就錢管事兒。

錢管事一臉油滑的精明,兩撇小胡子一笑直發顫,「夏捕頭,久仰久仰,真是年輕有為啊!我們這小生意還得指望您多照應。」

夏初低頭笑了一下,「你們自己照應好自己吧,別犯了事兒惹到我手里就行。」

言外之意就是惹到我手里就要你們好看。

錢管事被夏初嗆了回來,訕訕的,自己給自己打著圓場道︰「夏捕頭說笑了,我們雖是賭坊,但場子都本份的很。幫人找點樂子,小賭怡情嘛。」

常青讓錢管事坐下,對夏初道︰「頭兒,您不是讓我去查喻示戎嘛,我找了幾個地頭上吃的開兄弟去問了,您猜怎麼著,那喻示戎還有點名氣。」他伸出尾指來擺了擺,「就是這名氣有點臭。」

「多臭?」

「一般臭。畢竟人家里是做生意的,買賣雖然沒見得有多大,但總歸還是有底子的。」常青指了一下錢管事,「喻示戎好賭,大概一年多前開始去賭坊,起先是打打馬吊麻將,玩的也不大,後來就開始玩色子、押寶那種輸贏開的快的,玩的也大了。原先從來不欠銀子,時不時的還能打賞點,後來開始欠銀子,最多的時候一次欠了八十兩,輸急眼把衣裳都押上去了。這輸了吧還不服,罵罵咧咧的找茬,說賭坊做局害他……」

錢管事趕忙插話道︰「可沒有,這可真沒有!西京是什麼藏龍臥虎的地兒啊,比他腰粗的有的是,我們哪至于害他去,為那區區八十兩銀子?」

錢管事不屑地嗤了一聲。

「噢?那多少錢值得你們害一把?」夏初問道。

錢管事一凜,忙笑道︰「我們老老實實開的賭坊,誰也不害,馬吊麻將的都憑技術,開寶的全憑運氣。來玩的願賭服輸,我們也得願賭服輸不是?誠信經營,全靠誠信經營。」

夏初不欲與他計較,畢竟去賭坊的都是成年人,也都有手有腳,沒人綁了他們去。雖然賭博這事兒她持強烈反對意見,但那些賭徒不管落到什麼下場,也都是活該。並不是說整治取締了賭坊,賭這件事就能銷聲匿跡的。

「常青,你接著說,簡練點。」

常青拍了拍嘴,「得,我這話趕話的又說多了。是這樣,我從幾個兄弟那打听到了喻示戎常去天祿賭坊,所以我就過去問問情況。錢管事說,喻示戎四月初一的時候確實去過他們那,是下午去的。」

夏初轉頭問錢管事︰「如今都過去十天了,你是怎麼記得這麼清楚的?」

「四月初一那天下雨,閑人多,我們賭坊里人也多。我那正忙著就听見有人吵吵起來了,就趕緊過去看看。我過去的時候正看見喻示戎正用手點著一個小個子男人,讓他沒錢就一邊呆著去,把地方讓出來。那小個子男人氣不過,與他嚷了幾句,喻示戎便讓伙計轟人。」

「轟了?」

錢掌櫃不屑地笑了笑,說︰「哪可能啊!他一個客人憑什麼讓我們伙計去轟別的客人。更何況這喻示戎也沒少欠銀子,一會兒轟誰還不一定呢。他還欠著我們賭坊銀子呢。」

「欠了多少?」

「倒是也不多,三十兩左右,就是三月末的事,是簽了賒賬的,說過些日子來還。我那天看他來了就先問他賒欠的賬目的事,他倒是挺大方的,甩張銀票出來就把賬給填了。」錢管事想了想又道︰「噢,還要了壺好茶。」

常青這時又在旁邊補充著說︰「據說那小子手風還挺順,上桌後迎啪啪啪就贏了二十多兩,不過後來又輸回去了。」

「是嗎?」夏初不咸不淡地說,抬眼看了看錢管事,笑道︰「那當然是要輸回去的,是不是?錢管事。」

錢管事干笑了兩聲,「咳,哪有一直贏的道理,他……」

夏初豎起手掌來攔住了他的話,想了想問道︰「他輸了多少?」

「那天輸了得有一百兩還多,眼楮都輸紅了,被別人哄的可能有點掛不住,這才收手。玩到了……約模未時三刻?」錢管事一邊回想著一邊說。

一百兩可真不是個小數目了。

「錢管事,喻示戎那天穿的什麼衣裳你還有印象嗎?」

「這個……」錢管事尋思了一下,「這個還真記不起來了,好像不是淺色的。」他無奈一笑,「那天天色暗,我這大男人的也不太注意這些。」

夏初點了點頭也沒深究,問了問他喻示戎的銀票是哪家票號的,還有一些其它細節,又敲打了他幾句後,便讓他走了。

「頭兒,怎麼樣怎麼樣?我這次差事辦的還成?」等錢管事走了之後常青便湊了上來,吊著膀子興致勃勃地問道。

「不錯。」

常青挺高興,「我是沒許陸那兩下子,可我地頭熟啊!三教九流的認識的也多,就算我不認識我爹也認識。回頭您想著我點,讓我也踫踫大案子。」

「你還挺有追求。」

他笑了笑,抹抹鼻子,「咳,我就是市井小門小戶的家世,能有什麼追求。我爹就是看不慣我天天混著,才托人給我送府衙里當差來了。頭兒,我跟您說實話你可別不高興,主要是接觸大案子能跟您和大人面前多露臉不是?回頭加餉啥的也能想起我來。」他捏起兩個手指來捻了捻,「對吧。」

夏初看著他。她當然不能說常青這麼想不對,誰家不得過日子呢。可她又很擔心,身為公職人員對錢太上心,怕一有機會就會心思活泛,起了雜念。職業道德是要講的,但單用道德去約束,就等于把監管的權力交給了掌權之人自身,自己管自己能有個屁用呢?再說,人和人的道德標準是有差別的。

就比如常青這樣曾經街上混的,大概也不覺得拿事主點錢是什麼大事。

思及此,她便對常青道︰「這次差事辦的不錯,但評價一個捕快的標準可並不只是你尋了多少的線索,破了多少的案子,那都是面兒上的。」

常青楞了楞,不甚明白的問︰「那還有什麼?」

夏初一笑︰「你自己琢磨琢磨。一個好捕快應該是什麼樣子,想不明白就去問問你爹,問問街坊鄰里,問問大街小巷的商鋪,問問擺攤賣貨的商販,不難。」她把話說到這為止,沒再繼續,轉口道︰「剛才錢管事說喻示戎付的銀票都是隆昌的,你去問問,看能不能問出什麼來。」

「問什麼?」

「廣濟堂的銀窖里可是丟了五百兩銀子的。」夏初道。

常青走了,夏初一站起來眼前就是一黑。早上一來就忙叨叨的,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這會兒餓勁上來一陣的空虛,急忙跑去對面的慶豐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

買包子的時侯夏初忽然想起了王槐,隱約他好像跟自己說了什麼話,被錢管事一岔就給忘了。她付了銅板拿著包子回到捕快房,捕快們該忙的都去忙了,就算不忙的也都跑出去裝忙了,一個人沒有。

「嘿,走的這麼干淨。」夏初嘟囔了一句。就著溫茶吃掉了包子,掩著嘴打了個小飽嗝,夏初渾身都舒坦了,除了脖子。

隆昌票號離府衙不算遠,但常青回來的速度之快還是讓夏初詫異了一下。常青腋下夾著個用包袱皮裹起來的東西,笑道︰「出門正好看見一個兄弟駕車要出城,我就讓他捎我過去了。」

「說說吧。」

「我讓票號的人查了四月初一的賬目,時間上大概鎖定了上午辰時到下午未時之間。辰時曹雪蓮還在百草莊,未時的時候喻示戎已經到賭坊了。如果是這個區間里喻示戎去兌過銀票,他才有嫌疑,不然他的錢愛哪來的哪來的,跟凶殺案沒有關系。頭兒,這麼說沒錯吧?」

夏初想了一下,側頭對常青道︰「是這麼回事,可以啊你。」

常青挑了挑眉毛,一絲得意,「咳,小意思,要不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呢。」

夏初一笑,「給個表揚。那說吧,結果呢?」

「有嫌疑。」常青把那個包袱皮打開,拿出本賬冊來,翻到一頁指給夏初,「四月初一大雨,去兌銀票的人不多,那個時間段總共就去了兩個人,一個是用銀票兌現銀,兌了五十兩,另外一個是用現銀換銀票,二百兩。」

「你把人家賬冊都拿來了?」

「他們不想給,說賬冊拿走沒法做生意了。」常青笑道,揮了下手,「那哪成啊!府衙辦案,要什麼東西哪有不給的道理,是不是。」

夏初內心里哀嘆一聲,「下次別這樣。」

「啊?」

「票號又沒有嫌疑,何必擺這沒必要的威風。你問到線索回來告訴我就是了,若是弄不清再帶回來也好說,你都問清楚了還要拿人家賬冊,你這不是招人恨嗎?」

夏初瞥他一眼,「你當你是西京扛把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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