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時辰,北宮晟飛快的給她講述了北昌的現狀,金武等人微微詫異,不知皇上為什麼連這些都要告訴皇後。
納蘭芮雪認真听著,一次次與蕭赫的話快速重疊。
幽暗的燭火下,她凝視著他的臉,直至他停下後,她終于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瑚。
「晟……,這些年,你一直一個人嗎?」
淡淡的聲線北宮晟身子猛然一怔,黑瞳收縮,詫異的看向她鑠。
見他不開口,她繼續追問道︰「十六歲出征前,你一直一個人嗎?」
北宮晟面色閃過一縷尷尬,微微別開頭來。
「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都一個人?」納蘭芮雪話語輕柔,帶著幾分哄勸,輕輕握住他的手,翻開手心,摩挲著上面的薄繭。
意識到她在摩挲什麼後,北宮晟想要抽回手去,卻被她緊緊的攥在手心。
抬眸看去,發覺金冠下,她花頰上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淚流滿面。
心疼劃過,他擠出一絲淡笑,抬起另一只手拭去她越來越多的淚光。「哪有一個人,我……,也有父皇,也有兄弟,也有……母……,母……。」
話到最後,他擠不出那個字。
訕訕笑了笑,最終閉口。
納蘭芮雪越哭越厲害,心抽搐的一陣陣生疼,北宮晟說了很多,都是如今的現狀,也簡單提了一些起因,但因為蕭赫的提前告知,就能讓她很快聯想到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事情。
為什麼他那麼多兄弟,他只單單管北宮楚的死活。
為什麼蕭鈺這些年對他趕盡殺絕,卻半點拿他無可奈何。
為什麼他身邊那麼多人,竟然除了北宮楚,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北昌的皇帝。
只因為偌大的皇宮只有北宮楚管過他,更因為他孑然一人,無牽無掛,蕭鈺要挾不了他。因為他從小的性格養成他寧願將一切自己承擔,也不願將更多的人牽連進來。
更因為……,他沒有人可以傾吐心事。
他這些年一個人……,他比她想象的還要孤獨,蕭赫說他孤僻,她本不信,可听到這些事情後,一件件串聯起來,全部都會指向一個真相。
他……一個人過了整整一個童年加少年。
金武掃了眼皇後,又瞟了眼什麼也不願說的皇上,深嘆一口氣,淡淡道︰「哪里有人……。一直一個人,偌大的宮殿一個人生活,從小到大都沒有一個宮人,吃飯,洗衣,全部都自己做,有一次發燒到開始說胡話,我得知消息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滴水未進三天三夜了,先皇受太皇太後要挾,沒辦法見他,至于那些兄弟……,皇室之中的爭斗……,皇後應該能明白。」
金州也不忍接話道︰「想必皇後也見過他的背了,全部是幼年時候被蕭鈺下令用荊鞭抽的,腰月復上那道疤也是被蕭鈺的殺手攔腰砍的,至于更多的折磨……,這些年明里暗里的追殺,哎,不提也罷。」
金宇打開另一側的銅櫃默默遞過來一本書卷。「這是皇上每一次治療時,我們記錄的傷口與原因,只是我們所知道的,皇後若想看便看看吧。」
作為宮錦衛,他們本來是記錄這些作為對皇上身體無恙的研究跟探索用的,他們想要解開百年間這噩夢般的原因,為什麼單單只有皇上是健康的血脈,沒想到皇後竟然對這些如此在意。
如今既然他找到命定的女人,有人相陪總是件讓人欣慰的事情。
納蘭芮雪顫抖著手接過,靜靜看著他,他幽深的眸色里帶著無盡的難言,似乎有千萬句話想跟她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默默對視許久,然後將書卷堅定的遞了回去。
金宇等人詫異。「這……。」
皇後不是很想知道嗎?
「我不需要,我的夫君也不需要!」她定定的看著他,然後含著淚抿出一絲淡笑。
北宮晟周身緊繃的神經緩緩卸下,凝視著她露出更深的笑意。
她,終究是懂他的。
頓了頓,金武他們也明白了原因,皇上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又怎會想將脆弱的一面展現在他的女人面前,凝視著這個女人眸光中堅定的神色,他們突然明白為什麼皇上會愛上她了。惡魔殿下的盛世獨寵
皇上需要的……,只是一個願意陪他一生一世風雨走過的人,不是可憐,不是同情,而是拋開一切,只願同行的心。
****
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麼開國皇帝當時建立了這座高塔。
眼前這座高塔上面其實都是各位先皇選定的合棺之人,有些孤寂一生,妃嬪眾多,卻無一人。
有些愛過,來這里將心愛女人的名字刻下,待仙逝之後,外面熱熱鬧鬧的將皇上與皇後合棺而葬送進皇陵,但宮錦衛們會根據各位先皇親手峰刻的女人牌位,將原本合棺的皇後移到妃嬪墓,按照牌位給先皇們生前想合棺的女人,將其尸體移進,沒有尸體的,便會放入牌位。
再追加冥婚,追加冥號,重新冊封冥皇後。
帝王們都孤苦一生,活著的時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能擁抱愛人,便在死後用這種方式長相廝守。
謀了一輩子,算了一輩子。
誰也不願死後身邊躺著的還是一個無法再容忍的女人。
這座高塔……,其實記錄的是每一位皇帝都深埋在心底,不予告知世人的愛情。
盡管微薄,卻是他們離開人世前最後的夙願。
***
納蘭芮雪順著視線看去,北宮晟上面的一層,記著他的父皇北宮越,旁邊鳳牌上雕刻著桑榆皇後——許氏。
不由詫異的看向北宮晟,他的視線也凝視在上面,有些飄遠。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嗎?他的父親心中也一直愛著一個女人?只是那時一種怎樣淒涼的感情?在日出的地方失去,一直要到日落了才能尋到。
日落……,那又是怎樣一種淒涼的守候?只是為什麼只有個姓氏?
接到她疑惑的眸光,北宮晟轉頭淡笑道︰「我也不清楚,父皇雖然給她擬了封號,但也留了一句話,碧落黃泉,惟願生生不見。這一世,就讓他抱著遺憾離開,來世,只求不再相遇。」
「為什麼?」納蘭芮雪不解,如果真的愛到那種程度,如果真的有遺憾,不該是期盼來世早續前緣嗎?
北宮晟淡笑一瞬,卻沒回答。
父皇是帶著恨離開的,父皇臨走前說,騙了他一輩子,讓他等了一輩子,把孩子害了一輩子,知道他生命很短,卻選擇逃避離開,連臨終前都等不到她的回頭,他們父子這輩子就只當她死了吧。
時間在閑聊中過的很快,等出去的時候,北宮晟含笑看著抓著他手不松的小女人樂道︰「現在抓這麼緊干嘛,有本事抓一輩子。」
納蘭芮雪眸光微眨,笑了笑。「能不能抓一輩子不知道,萬一你不愛我了,我抓著你不是惹你煩了?」
知道她在笑鬧,但還是覺得不滿,他蹙眉道︰「我怎麼會煩你?」
「哦,那就是不愛我也不會煩我,哎呀,謝主隆恩呢。」
她恍然大悟的模樣氣的北宮晟牙癢癢。「我怎麼會不愛你!我肯定……。」
突然頓了頓,看著眸光狡黠的女人,他瞬間臉上浮起兩團雲霞,氣的拽著她的手就悶頭朝外走去。「走了走了!回宮還有事!」
「北宮晟!你大爺的,你又不說!」
「說個屁!沒有!」
金武他們笑看著一對璧人遠離後,金宇皺眉道︰「掌陵人,金赭……,怎麼處理?」
金武銳冷了眸色,淡吐道︰「殺!」
***
之後的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走出皇陵的時候,蕭鈺看著密密麻麻已經包圍鳳鳴山的軍隊驚愕的看向北宮晟。
什麼時候調的兵!這怎麼可能?
來之前赫兒已經將來路的要道全部封鎖!更是一里地便會巡邏一次,如果有這麼大面積的人員調動,根本不可能不驚動他們。重生之王妃的誘惑
北宮晟冷淡的瞟了她一眼,經過身邊的時候低聲笑道︰「你該感謝你今天什麼也沒做成,否則今天送進皇陵的就是皇祖母你。」
冷梟不帶半絲情感的話,寒至冰點。
蕭鈺一怔,半眯銳冷的鳳眼,冷笑道︰「莫不是晟兒還打算魚死網破不成?」
「不!是鈺死,網不破!」北宮晟沖著蕭鈺邪魅一笑,牽著納蘭芮雪的手往山頂天壇走去,順道對著身邊的人吩咐道︰「送太皇太後與皇上率先回宮!」
「是!」
黎氣的皺緊眉頭,惡狠狠的看著北宮晟的背影,冷笑道︰「進一趟皇陵長脾氣了!」
北宮楚在旁無畏笑笑。「狗都能咬人了,還不準人有個脾氣?」
末了嘲諷的瞥了眼氣的臉色煞白的黎,又回看了北宮晟一眼,淡笑一瞬,鑽進了龍攆。
蕭鈺顫抖著手,對著華 怒吼道︰「赫兒在干嘛!」
華 搖頭︰「不知道!完全找不到衛將軍,連衛將軍帶的人也一個都找不到!」
今天……真的是見鬼了!
他們已經刻意防著攝政王,對他周邊一切都做了嚴密監控!衛將軍那邊更是百無一疏,本來想著如果皇陵失策的話就用強制手段,從山底下炸倒鳳鳴山,制造地動山搖,人神共憤的假象!最後一次破壞,但所有調軍權都在衛將軍手中,怎麼莫名其妙人就不見了,怎麼都想不通!
而且居然會將攝政王的人馬放進來!這樣的失誤,如果不是知曉衛將軍跟攝政王宿敵多年,還當是衛將軍倒戈了呢!
蕭鈺陰鷙鳳眼,金色的厲甲在陽光下泛著滲人的鋒光。
頓了一瞬,她咬牙冷道︰「先回宮!」
她必須從長計議!
皇城街道沒事!寶光大殿沒事!皇陵沒事!連圍山計劃都沒事!
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北宮晟他還三頭六臂,同時出現多處地方不成!
太皇太後跟皇上只需要跟著祭拜皇陵就行,天壇上只是北宮晟夫婦最後與天下百姓見面,昭告世人的最後一步而已。他們本來就不需要參與。可蕭鈺這輩子真第一次如此狼狽的離開!
轉頭看了眼北宮晟身邊那個一直不怎麼表態,但隱隱給她奇怪感覺的女人,她銳冷了眸色,對著黎道︰「查!把那個王妃的一切底細都給哀家查出來!」
「是!」黎冷鷙眸光。
***
待行至天壇下後,通往天壇的百步階梯上,北宮晟牽著納蘭芮雪的手一步步走過。
陽光灑下,今天北昌的天格外藍,鳳鳴山頂也透著野菊盛開的清香。
不知道是不是蕭鈺狼狽離開,讓兩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回頭掃了眼身後,納蘭芮雪笑道︰「原來你早有準備!」
除了最後大量的軍隊,伏虎營跟青龍部三萬多人一起一直都在!剛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楊衡他們,只是又來了幾萬人後,隊伍太過龐大,近乎逼宮。蕭鈺今天真的是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只得被架著離開了!
「不是你幫忙給放進來的嗎?」北宮晟轉頭對她一笑。「說說,怎麼做到的?」
兩個時辰前,還在大街上的時候景辰就稟報過,通往鳳鳴山的要道全部被控制了,可能要進來會引起很大的動.亂,可能發生異常只能靠青龍伏虎部了。因為所有關口全部都在蕭氏把控中,人員再想混進談何容易。
誰料等他們到達鳳鳴山的時候,景辰又報,所有關口全部大開。
納蘭芮雪抿嘴一笑,搖頭道︰「說個屁!不知道!」
「你!」北宮晟郁悶的掃了眼她洋洋得意的報復小樣,想了想,笑道︰「你動用琢玉樓了?」
除了神鬼莫測的易容技術,混入任何地方都如入無人之境,不會驚動任何人的琢玉樓,他想不出還能誰假傳軍令大開關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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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納蘭芮雪一怔,她從未給北宮晟明確說過琢玉樓的身份,連爹都只以為琢玉樓是她娘留下的私家護衛隊而已,青龍部,伏虎營他們那幫人都可勁兒猜過,誰也沒猜透過這個組織到底怎麼稱呼,青蘿到現在都還在瞞著江風。
北宮晟淡笑不答,而是問道︰「琢玉樓一共多少人?」
「七十!」
「有沒有想過擴充?」
「擴充?」納蘭芮雪一怔,想了想蹙眉道︰「哪里有那麼容易!死士是最難培養的,每一個都得精挑細選。」
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畢竟何林這樣的老者都五十多了,還能活多少年?而且琢玉樓在南通地帶能平安無事,只活在暗處,但是在北昌,她都不得不讓他們浮出水面,經過這一次,蕭鈺跟蕭赫的能力她都要重新估量,未來……,說不準會有傷亡。
琢玉樓是娘的心血,如果最後慘淡消亡,她也覺得是種罪過!
北宮晟輕攥著她的手,笑道︰「你覺得皇陵那幫年輕的宮錦衛怎樣?」
他們?納蘭芮雪一怔,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今天皇陵發生這樣的事,都是因為一成不變的宮錦衛制度造就的,每一個宮錦衛都渴望能伴隨帝王活出轟轟烈烈的一生,即便賣命,也想賣的有價值,而不是整日守在幽深的大殿,一身精湛武學卻只能在等待中終老。
只是……宮錦衛一旦大量外出,是否會造成皇陵機密泄露?
而且……,這是開國皇帝定下的制度!他能去破壞嗎?
接到她困惑的眸光,他抬眸凝視上遠方金光燦爛的陽光,笑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北昌這麼多年風雨,很多是**,更多的是制.度的問題,詬病更不是一點兩點,雪兒,歷史總是變遷的,在合適的時機,需要去改革,去推進。正如我所說的那樣,如果你生的是女兒,我便願讓她做女皇帝,只要她能愛民如子,沒有什麼不可能。」
頓了一瞬後,他轉頭朝她清淺而笑。「認識你之後,我才知道,女人不是弱者。很多方面可以不遜色于男人,或許給她們個平台,她們可以做的更好。折子我看了……。」提及這,北宮晟唇角自豪的笑意里也含著幾許無奈。「也謝天謝地,幸虧你是個女人,否則我這輩子還真有個頭疼的對手了!」
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在指點國事的時候有那樣深遠的眸光,昨夜起夜的時候他看到那一沓沓整理的極其詳盡的奏折,心底震撼之余更是對他女人重新再一次刷新了認知。
他一直以為她的建樹只在軍事跟商貿上,誰料在工.商農法上眼光更加獨到,很多想法幾乎與他不謀而合,而且狠罰絕厲程度毫不遜色與他,沒有半分女人的嬌柔,該殺的地方毫不留情,該松該改的地方剛柔並濟,獎罰分明。
那一瞬間,他真恨不得給娘磕個頭,幸虧生了個閨女!否則這輩子他還不知道該遇到什麼樣的挑戰!
也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她經歷的戰爭不多,卻能在短短幾年與他齊名天下。
震撼的話一波.波擊打著她的心,納蘭芮雪感覺自己腦海短路了,很久無法回神,只有他話里真誠的一句句。
女人不是弱者!
輕咬唇齒,她顫聲道︰「你……,不覺得我這輩子過的很失敗嗎?」
她穿著男裝的時候,可以不懼一切,但是每次只要換回女裝,就算再強撐,心底也還是有一道解不開的結。
她的思維總是跟這個世界的女人格格不入,她們學的東西,她壓根不感興趣,她喜歡的事物讓所有人看起來匪夷所思。
就算她無數次告訴自己,你沒錯,堅持做自己,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可踫到北宮晟後,她開始不由自主的去介意,他會不會嫌棄她,會不會覺得她很奇葩?他對她太好,好到她連堅持自己都感覺是一種罪惡。似乎不為他改變些什麼,放棄些什麼,都對不起他那無限的包容。
北宮晟微怔,頓下腳步,停在了天壇的最後一個台階上。
末了,他緩緩轉頭看了眼山下密密麻麻的人頭,凝視著她懵懂的眼,唇角抿出一絲炫目的梨渦。
緊扣了十指,他笑道︰「山底下是你的子民,我只想讓你當著全天下人回答我一句話——————。」
「納蘭芮雪!敢不敢跟我一起打遍天下,擴展四海,聲名五湖,你與我不再是南蘇墨,北晟王,而是攜手做千古帝後,重建一個盛世王朝!」
****2353被退婚數次,天下笑柄︰嫡女狠妃-小說言情網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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