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玨和謝氏談論絕情時,凝暉堂里也是一片喁喁細語。
「老爺,這個小尼姑可真能惹事,上一次進府差點就沖撞了幾位公侯夫人,這一次又差點沖撞了大兒媳,這毛手毛腳的性子也該找人教教了,大郎究竟是什麼意思?」
溫氏伺候容實更衣,見丈夫的心情似乎不錯,緩緩地開口了。
「她不還小嘛?又是一個尼姑,能懂什麼?沒听娘上次還親自囑咐我們,要我們多擔待她一些。對了,馬上就是過年了,回頭你找幾件瑾娘的新衣和飾給她送去。」
「老爺什麼時候連這種小事也要管了?是對妾身不放心嗎?」溫氏?了一眼丈夫。
只是心下卻是有些狐疑,容實向來很少過問後院的事情,更別說是這樣的小事,難道是他知道了什麼?
她仿佛听得老爺好像去見那個小尼姑了,這中間生了什麼?
「老爺,還有一件怪事,今天三殿下和六殿下上門了,說是為了看雕,可我瞧著三殿下對這個小尼姑也是很關切,一個勁地追問這個丫頭是被誰打的,臨走還說了一通什麼‘貴府一向是慈善仁厚之家,老太太又是善名遠揚,這樣的事情傳了出去,貴府赫赫百年的善名就會受到質疑’等等,這不明擺著就是替那個丫頭出頭,惹得老太太和大郎都很不高興。」
「這件事情我已經听說了。」容實說完眉頭輕輕地打了一個結。
這三皇子李錦的生母原本就是皇上做成親王時身邊的一個大丫鬟,因生的有幾分姿色被抬了做侍妾,生了李錦之後,又抬了做庶王妃。
這個庶王妃听說一開始在成王府還算有幾分受寵,皇上登基後封為了姝嬪,正五品。
**從來缺的就不是美女,這個姝嬪一沒娘家支持二沒財力支持,很快就沒落下去了,連帶著這個李錦也很少在眾人面前出現,除非是宮里舉行重大活動他才會出來露一個臉,即便是那樣,他也總是躲在不顯眼的角落里。總之,他是一個最不受寵的皇子。
另外,宮里還傳聞他不肯學好,每次師傅們交代的功課他都不好好完成,還經常溜出宮門四處游玩,久而久之,這些親貴們幾乎都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主。
可是這號主今天居然登了安國公府的門,居然還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丫鬟出頭,這就不得不讓容實多心了。
宮里的人從來就沒有心思簡單的,容實才不會相信對方真的是小兒性子,只是為了上門看一對雕。
「三殿下待了多久?」容實問道。
「不長,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我瞧著這三殿下也不像傳聞中的頑劣不堪,長得正經很斯秀氣,可惜就是出身差了些,也沒個人好好教導。」
容實听了這話,斜睨了溫氏一眼。
「你的心思快收起來,這皇家的事情可不是我們能議論的。尤其是關于那個位置,我說過了,我們容家誰的隊也不站。」
「老爺,妾身也沒有別的意思。」溫氏忙陪笑道。
「沒有最好。」容實看了一眼溫氏。
二皇子李欽定了永定候家的嫡長女凌蘿為妻,婚事定在明年的二月初十,永定候手握西北兵權,這個溫氏又開始活泛起來。
溫氏的姐姐是宮里的慧妃娘娘,中宮皇後無子,這個慧妃早就按捺不住了,因為她的兒子一向很優秀,又已經成年,深得皇上的寵愛。
可是話說回來,那些個皇子,除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生母位分低,別的幾個皇子生母位分都不低,六皇子李鈺的生母是貴妃,位分比正二品的慧妃還高一個品階,是從一品,大皇子李鐸是皇長子,生母也是一個正三品的貴嬪,另外,還有德妃、淑妃、賢妃這三位從一品的大妃也有有兒子的。
這個太子之位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所以說容實並不想這個時候去冒險,去惹皇上的猜忌。再說了,他的身份也特殊,前妻和繼室都有姐妹進宮而且位分都不低,且都有兒子,宮里宮外有多少雙眼楮都在盯著他?
他哪里敢有什麼舉動?
容實這麼想,可是溫氏就不這麼想了,永定候手握西北兵權,安國公手握的是東北兵權,李欽本來是有了雙重助力。可誰知在關鍵的時候,容實居然推出了容玨和他的二叔容守代替他出征,而他找了一個身體有恙的托詞。
容玨以後若果出息了,肯定是站在李鈺這一邊的,非但成不了助力,到時只怕還會是阻力。
不說容實和溫氏這對同床異夢的夫妻,此刻,老太太住的鐘瑞堂里也是一片低聲嘆氣。
劉媽媽和王媽媽是府里的老人,這一次不但受了重傷,還破了相,好好的臉任誰看了都覺得慘不忍睹,可老太太就這樣饒過了絕情,連一個說法也沒有,底下的人知道了也是頗有微詞的。
這讓老太太心里如何暢快?
偏偏這個絕情是為了容玨來的,容實已經跟她談過了,人家是特地來給容玨送雕的,這份心意難得,千萬不要為難了她。
可現在是誰為難誰?
「老太太,要我說,今兒這事,也怪不得老太太,不說別的,單就她犯了這麼大的錯您就這樣饒過了她,她也該過來磕個頭謝個恩,可她倒好,連婢子去請都請不動。」吉祥一邊替老太太揉捏筋骨一邊勸道。
「是啊,是怪不得我,可也怪不得她,她就是一個四六不懂的小尼姑,又不是家里的婢子,我能把她怎麼著?都說上門就是客,難不成我還能真把她攆出去?」老太太想到這個也是頗為頭疼。
「她趕在年根下來找世子爺,不就是是為了化緣嗎?老夫人一向心善,又好吃齋念佛,依婢子的意思,還不如花點銀子打了。就她那個毛手毛腳的性子,誰知道還能惹出什麼禍事來?」
「惹禍?」
老太太一听這個頓住了,她現在心里最大的願望就是謝氏能平安生下一個兒子來,這個小尼姑要真是毛手毛腳的,萬一再沖撞了謝氏,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次幸運?
「那依你說怎麼辦?」
「哎喲,婢子能知道什麼,還不得老太太定奪?」
「讓你說你就說。」
「那,那婢子就大膽說了,依我說,這個小尼姑既然是來化緣的,老太太賞她幾兩銀子也就是了。」
「不妥,不妥,她是要留下來的。」
「要留下來?那還是讓她住到別處為好,老太太最是一個會tiaojiao人的,有老太太tiaojiao,還怕那個小丫頭不懂規矩?」
「哦,你的意思是讓她住到我這里來?」
「婢子也就隨口這麼一說。對了,老太太,後兒就是大年三十了,老太太今年預備了什麼好東西賞賜婢子們呢?」
吉祥的話說得似乎很是隨意,但是老太太卻真的走心了,她原本就是想把絕情留在她身邊,可是容玨不同意,一來是他不在府里不放心把絕情一個人留下,二來也是不忍心這麼早就把絕情圈起來。
可是這話她只是跟容玨提過,吉祥怎麼會想到呢?
還有,這個丫頭最後一句話,是暗示她又大了一歲,該放她出府了?還是她有別的想法了?
吉祥過了年就該十九了,的確不小了。
可老太太使喚她慣了,還真是不舍得放手,本來想讓她去伺候容玨的,就是因為不舍得,才臨時決定換了來福。
難不成這丫頭自己動了這個念頭?所以才看絕情也不順眼了?
老太太閉著眼楮細細回想這一天究竟都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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