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昌的百姓們早就知道了凌遠霄抓到了西昌的一個將軍,並且換回來大筆的贖金,也換來了一個月的安寧日子,故而,凌遠霄帶著萱娘一行回到壽昌時,受到了壽昌百姓的夾道歡迎。
最高興的莫過于那些胡人,這樣的話,他們又以在西昌和夏國之間兩地跑了,這荷包又能鼓起來了。
山花幾個在將軍府的日子一直也沒有閑著,做了不少的白酒,只是沒等到萱娘的消息,不知該賣還是該留著,倒是沒想到歪打正著了,這一休戰的消息傳來,這酒的價錢和銷量也都蹭蹭地上漲了。
這天,萱娘一個人正趴在炕桌上做賬,李錦去軍營了,山花幾個去賣酒了,凌遠霄進來了,後面跟著兩個丫鬟,丫鬟的手里抱著一堆女孩子的服飾,放在了炕上便退了出去。
「阿五,過年了,你也換一身漂亮的衣服,這是我特地讓她們給你預備的。」
「給我?」
萱娘不知對方突然示好是什麼意思。
「萱娘,你先做我的干女兒如何?」
「干女兒?」萱娘眨巴眨巴眼楮,依舊是一副呆呆的樣子。
「孩子,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說法的,只是不是現在,我需要一點時間把事情弄明白,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女兒,我必不會負你,如果這只是一場誤會,我也希望你能做我的女兒,我想給予你父親一般的關愛,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為什麼?」萱娘的小臉突然黑了下來,她听懂了凌遠霄話里的意思。
她想起了李錦的話,覺得對方準是見她有用了,這才提出來要認她。
這話就有些冤枉凌遠霄了,凌遠霄在見識了萱娘的能耐之後,心里更多的是對萱娘的心疼,尤其是萱娘當著眾人說放棄那些贖金時說的那些話,當時讓他的確有一種沖動。想要認下這個女兒,當然,也僅僅只是沖動而已。
促使凌遠霄下定決心的是,他接到了京城那邊的飛鴿傳書。查到了萱娘這半年的確遭遇數次拐賣和追殺,好像有幾次跟朱氏的女乃娘有點關聯,至于具體的詳情,他的人暫時還沒有查清,因為好多當事人都死了。
凌遠霄自然生了疑,這李婆子為什麼要害一個才幾歲的小尼姑?
難道當年的事情真的有什麼隱情?
凌遠霄突然有些迫切想看看萱娘的真面目了。
「萱娘,我並不是因為你有用才想認你做干女兒,說實在的,一開始我听說你的身世時,的確有一股沖動就想認下你。是後來我細想了很久,就算你是我的女兒,我目前也沒有把握能護住你,所以我才說,我需要一點時間。孩子。我沒有把握不讓那些人遷怒你,更不想因為我們父女相認害我再次失去你,你現在還小,能明白不了我的話,但是你記住一點,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女兒,我都想做你的父親。我知道你以前吃了很多的苦。我想給你一份安穩的生活。」
萱娘听了眼圈有些紅了,凌遠霄的話她听懂了,這一路的追殺她都明白了,她是不能回到凌家的。
「我沒有逼著你認我的意思,我只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後,心里很難過。替母親,也替你,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們,是我害了母親,我去過母親的墳前祭拜了。也看過你題寫的碑文,一筆一劃我都仔細瞧過了,我能感知到你心里的痛,所以我想替母親來看看你,盡孝也罷,贖罪也罷,總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萱娘說完,從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那一塊包被,當著凌遠宵的面打開了包被。
凌遠宵看到包被,伸出了顫抖的手,把包被和那件小衣服抓在了手里,並且把自己的頭埋了進去。
他想再感受一下阿敏的氣息,因為這是阿敏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他見過。
斯物還在,斯人卻芳魂早散。
萱娘看到凌遠宵的舉動,心下也是頗有感觸,這個父親並不是不愛母親,也不是不愛自己,只是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慮和顧慮。
「我明白你剛才話里的意思,你放心,我這邊,除了李錦,沒有人知道我的身世。我不恨你,李錦也跟我說了很多你不能認我的理由,所以我才一直沒以真面目對你。你也別責怪李錦,他是不放心我才特地陪著我來的。既然來了,他又不忍心讓我委屈白走這一趟,故而一路不斷地試探你,看看你能不能認下我。你也別多想,我幫你,也不僅僅是為你,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父親,我都會盡我自己的能力幫你,因為我想讓戰爭早些結束,讓更多的人以平安回家,以安居業。」
凌遠宵听了這話把頭抬了起來,他的眼角有一行熱淚,數次哽咽難言,沒想到他的心胸竟然還不如一個九歲的小姑娘通透了。
他有些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女兒了,阿敏也有一份常人不能及的悲憫之心。
「孩子,爹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一份大愛之心,事在人為,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的,現在,我只有一個要求,你能不能把臉洗干淨了,讓爹好好瞧瞧你。」
「好。」萱娘也想知道,自己長得有多像母親,竟然讓永定候夫人一眼認出來了。
萱娘說完自去打了一盆水,拿了手巾正要往銅盆里放時,李錦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了。
「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李錦質問攔著他的侍衛。
「侯爺有令,在他出來前任何人不得擅入。」
「永定候,你別逼我的人出手。」李錦一怒,擺出了皇子的架勢。
「讓他進來吧。」凌遠宵知道攔不住李錦。
凌遠宵的話音剛落,李錦就沖了進來,他先是看了一眼萱娘,再看了一眼凌遠宵,見兩人的眼圈都紅紅的,忙牽了萱娘的手問︰「出什麼事了?」
「沒事的,侯爺想看看我的臉。」
李錦轉向了凌遠宵。
「我決定了,不管萱娘是不是我的女兒,我先認她做干女兒,我們兩個已經談妥了。」
「談妥了?不知侯爺都談了些什麼?」
「三殿下放心,我會給她一個交代,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兒,我都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哼,侯爺說這話的時候不妨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問問你自己的心,有幾分是真的。」李錦嘲諷道。
先前說了那麼多都不動心,偏偏在抓一個什麼破將軍之後就想認了,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哼,我凌某還不至于去利用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倒是三殿下你還真應該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好好問問,你的用心是什麼?」
「哼。我的用心我自己明白,萱娘明白,這就夠了。」李錦說完拉著萱娘想出去。
萱娘反手拉住了李錦,道︰「三郎,來的時候,我早就跟你說過,我來只為盡自己的心,別的不強求,這話我也跟侯爺說過了,所以,侯爺認或者不認我,該做的事情我都會做。」
「好,咱們盡自己的心,侯爺你以離開了,我們不需要你的交代。」
李錦擔心的是凌遠宵的交代會傷害到萱娘,既如此,這交代不要也罷。
「三郎,你別這樣,我也想讓侯爺看看我的臉,我也好奇,我究竟有多像我娘。」
李錦听了萱娘的話,只得松開了萱娘的手,自己走到銅盆前,把手巾擰了,走到萱娘面前,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一手拿著手巾輕輕地替她擦拭臉上的東西。
他做得很認真,也很仔細,萱娘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那份珍視似乎尤甚于容玨,不知不覺,她把他也當成了親近的人,而且,對李錦的信任和依賴似乎也更勝于容玨了。
李錦剛把萱娘的小臉擦干淨,凌遠霄便撲了過來,一把拉過萱娘緊緊地抱在了懷里,眼含熱淚,語無倫次。
「萱兒,你是我的萱兒,孩子,爹對不起你,爹不該懷疑你,你是我的女兒,是我的萱兒。」
「侯爺,你不是說僅僅只憑一張相似的臉什麼也說明不了嗎?」李錦見了凌遠霄的激動還沒忘了嘲諷他一下。
凌遠霄听了也不在意,他搬著萱娘的小臉又細看了看,他能清楚地感知到一種血緣之間的吸引,這種血緣上的吸引是騙不了人的,這是他的女兒,是他和阿敏的女兒!
「來,告訴爹爹,你這些年都經歷了什麼。」凌遠宵牽著萱娘的手坐到了炕上。
「這?」萱娘看了李錦一眼,她能說些什麼,能說凌家對她的一路追殺?
「萱娘,你想什麼就說什麼,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我想侯爺會有自己的判斷。」李錦才不想替那些人隱瞞什麼。
萱娘听了,便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簡單說了一遍,主要是她從六歲那年撿到小美開始,接著又認識了容玨,二年後被拐下山,認識李錦,進了容家,送走容玨,然後又莫名其妙地接二連三地出事都大致都說了一遍,至于幕後的黑手究竟是誰,因為沒有證據,只能是猜測,萱娘便沒有妄加斷言。
她不想讓自己還沒有進凌家便讓凌遠宵的後院起火,到時只怕自己又得加上一層罪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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