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到底還是讓凌蘿拖到了花廳上，花廳一共擺了五桌酒席，李氏帶著三個兒媳婦一桌，凌遠霄兄弟三個陪著李欽一桌，此外，凌家的孫男輩一桌，萱娘數了數，一共七個，另外的兩桌，便是給凌家的孫女輩預備的，凌家庶出嫡出的孫女居然有十好幾個，庶出的一桌，嫡出的一桌。
萱娘正猶疑她該坐哪一桌時，凌蘿拉著萱娘往李氏這一桌走去。
「大姐，這不合規矩，我……」
「今日你是貴客，是我們凌家的功臣，理應如此，以後你再和姐妹們同桌吧。」
凌蘿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足夠讓屋子的人听見，且她說話時看向了李氏和朱氏，朱氏忙過來摟著萱娘的肩，道︰「不是這話，今兒這頓飯就是給大老爺、二老爺和你接風的，你是第一次見面和大家見面，自然你是客了，以後就是家人了。」
朱氏說完把萱娘摁到了座位上，又特地囑咐一句︰「孩子，你喜歡吃什麼，叫身邊的丫鬟們給你布菜。有什麼忌諱的，也先告訴身邊的丫鬟一聲。」
「不敢勞煩各位姐姐，我想吃什麼自己動手好了。」
朱氏還待說話，李氏話了，道︰「老大媳婦今日也辛苦了，都坐下吧，難得今兒一家子團圓，有丫鬟們在，你也好生坐下來吃頓飯。」
「是，還是娘體諒我們做兒媳的。」朱氏說完也不扭捏，在李氏下方告了座。
李氏這才抬眼看了一屋子的人，清了清嗓子，滿屋子的說笑聲突然一下便沒了，都抬頭安安靜靜地看著李氏。
「今兒這頓團圓飯是我盼了四年的，老婆子我非常開心，霄郎和霏郎不但平安歸來，還給凌家掙了這麼多的榮耀，我這個做母親的與有榮焉。你們這些年輕的小輩也記著，我們凌家是功勛世家，凌家的好男兒生來就是要馳騁疆場、建功立業的，所以你們這些小輩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念書習武。努力上進，相互扶持，這個家才能越來越興旺。」
「是，祖母教訓的是。」凌嘉明和凌嘉晟同時站了起來，凌嘉明是大孫子，凌嘉晟是長孫。
凌遠霄見了忙提著酒壺過來，替李氏斟了一杯酒，彎腰送到李氏面前，說道︰「孩兒能有今天，全仗母親教導有方。這第一杯酒，自然要先敬母親了。」
李氏從凌遠霄手里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方道︰「母親年歲大了，經不起折騰了。也操不起這些心了，只想好好過幾年安穩日子，便別無所求了。」
話里的意思凌遠霄自然明白，忙道︰「是孩兒不好，這麼大年歲還讓母親操心。」
「嗐，大哥要這麼說，做弟弟的更是無顏立足了。讓母親操心的是我，我都過了三十，還是一個小小的騎都尉，連自己都養不活，實在是連累了大哥的威名。」凌遠霽笑嘻嘻地過來了。
李氏瞥了凌遠霽一眼，知道這個兒子準是動心思暗示老大給他開個後門往上提提。所以借這個機會插科打諢，好轉移她的怒氣。
「你還好意思提你，這回你大哥二哥回來了，好好跟著他們也學些上進，別沒事就惹我生氣。」李氏倒也就坡下驢了。畢竟還有外人李欽在，此時不是敲打兒子的時候。
「知道了，娘，娘，兒子也給你斟一杯酒。」凌遠霽顛顛地提起了酒壺。
「老三，又沒規矩了，你二哥還沒有斟呢。」凌遠霄皺皺眉。
這個弟弟還真是令他頭疼，因是老小，從小被母親寵壞了，做事太隨性了，性子也散漫，實在不適合在軍隊呆著，讓他去別處做官，又怕捅出什麼簍子來，還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掛一個閑職，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無妨，三弟先來也是一樣的，自家兄弟沒有這些講究。」凌遠霏淡淡一笑，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
不過說歸說，倒是也端著酒杯過來了，畢竟還是有外人在，該裝的還是得裝裝。
「好了，你們兄弟三個今兒得把貴客招待好了，別光想著灌老婆子我的酒，霄郎、霏郎，蘿娘成親時你們也沒能趕回來吃杯喜酒，今兒就敬瑞王幾杯，一並補上吧。」李氏從凌遠霏的手里接過酒杯，笑道。
「祖母，今兒是家宴，小婿是特地來拜見岳丈大人的，應該是小婿多敬岳丈和岳叔幾杯酒，只是岳丈和岳叔一路舟車勞頓，想必酒量是要打個折扣的，這樣吧，三天後在瑞王府，小婿置幾桌酒，還請今日在場的人都賞個臉，小婿到時再和岳丈岳叔們喝一個痛快。」
李欽說完端起了酒杯，特地掃了一眼屋子的人，他的眼楮在萱娘的臉上稍稍停頓了一下，便轉了過去。
萱娘沒有注意到李欽，她這會正看著面前的小碟苦惱呢，一個不留神，旁邊的凌蘿便給她布了一堆的菜，還都是葷菜，萱娘哪里還吃得動，是這麼多年在庵里養成的習慣，她從來不浪費飯菜，在西北時也是如此。
凌蘿看出萱娘的苦惱，隨口問了一句，得知緣由後，輕輕一笑︰「沒關系，吃不了的話以賞給丫鬟們吃，不會浪費的。」
凌茜一直在注意著萱娘，見自己的大姐這麼無微不至地關心著一個小尼姑，凌茜不意了，想起了那個元宵節，容玨也是牽著萱娘的手，而把自己的正經妹妹丟在一旁，今天這樣相似的情況又出現了。
「大姐，我听容瑾說過，她是一個尼姑出身，尼姑是不吃葷的。」凌茜走到凌蘿跟前，笑道。
「容瑾？尼姑？這是怎麼回事？」凌蘿微微地蹙了蹙眉，看向了凌茜。
「大姐你還不知道？這個小尼姑以前跟容家的世子哥哥特別好，容家的世子哥哥去逛街還特地牽著她的手，給她買琉璃繡球彩燈，听說她以前就是一個山上的尼姑，是容家的世子哥哥把她帶下山的，不過她怎麼稀里糊涂認識爹成了爹的義女我就不清楚了。」
「茜娘，你說的是真的？」柳氏驚訝了，看向了凌茜。
同時看向凌茜的還有李氏和石氏，當然還有凌遠霄幾個。
「茜娘，閉嘴，娘跟你說多少遍了，女孩子不要亂搬弄是非，你怎麼就是不听？」朱氏生氣地瞪了凌茜一眼，這個女兒也不知像誰，腦子里總是缺根筋，直來直去的，令她十分頭疼。
「三妹，你會不會搞錯了？認錯了？不是說這個妹妹是爹從西北帶回來的嗎？」凌蘿也看向了凌茜，臉上似乎有些不豫，不過凌蘿很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不細看看不出來……
「我才不會認錯呢，二姐當時也在場，對了，還有大姐夫，大姐夫，你還記得這個小尼姑吧，就是那年元宵節，踫到她和容家的世子哥哥，當時還有容瑾，對了，還有六殿下。」凌茜本來是想拉凌菁作證的，誰知一抬頭正好看到了李欽，李欽的話肯定比凌菁的管用多了。
「三妹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一點印象，是有一年元宵節踫上了你們，至于你說的那個小姑娘還是小尼姑什麼的，我倒是沒有什麼印象了，不過這個妹妹我瞧著面生的很。」
李欽自然不願意把萱娘跟容玨湊上關系，萬一將來他能把她收進府，豈不是給自己添麻煩？
凌蘿看了一眼李欽，又瞪了一眼凌茜，道︰「瞧你，我就說你認錯了吧，你還不承認，你姐夫的眼神不比你好？以後記住了，話不能隨便亂說的，你是大姑娘了，也該好好在家學點規矩了。」
「大姐，你怎麼比娘還嗦？」凌茜一听學規矩就頭疼。
「好了，茜娘，你大姐是為你好，越大越沒個樣，看看你像個什麼？還不趕緊坐下吃飯。」
老太太話了，凌茜老實地坐了下來。
她對凌茜是越來越不滿了，都十三歲的人了，該說親的年齡了，還是這麼長不大，一點心機全無，將來嫁到誰家還不淨等著填陷？這個老大媳婦這幾年也不知忙些什麼，連個孩子都沒管好。
朱氏看出老太太太的不滿，心下也十分惱怒，凌茜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李氏要負一半責任，當年老侯爺走了，李氏遷怒到剛出生的萱娘身上，下令處死了萱娘，不知怎麼總做惡夢，便把剛學會說話的凌茜抱了去，有一個孩子在她身邊分散她的注意力，這才慢慢好轉起來，等幾年後再送回來時，凌茜的性子已經養成了。
凌茜是老實坐下來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萱娘卻突然站了起來，對著眾人微微屈了一下膝，道︰「各位慢用，我先回去了。」
眾人莫名其妙地看著萱娘，這孩子到底是懂規矩還是不懂規矩呀？
「看吧，我就說她是尼姑出身，不懂規矩吧。」凌茜在一旁看著萱娘離席，得意地笑了。
本已經走到門口的萱娘听到這句話，轉身看著凌茜道︰「不知凌茜小姐指的是什麼規矩？」
「廢話，當然是孝道了，難道沒有人教過你，要敬老愛老，祖母和眾多長輩都在，你自己怎麼以先擅自離席呢？」
「我雖然從小沒有父母教養，是師太和師傅也教了我很多為人的道理，我覺得其中有一句話特別適合送給三小姐，一個人的心中有佛才會看別人如佛，如果一個人的心中都是大糞，自然看別人也是大糞了。」
萱娘說完不再看一眼凌茜，轉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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