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皖清洛不知不覺來到了望月泉,大概也只有這個地方可以讓她好好冷靜下來了。
她知道周廷浩並沒有追出來,他根本就是一個冷血惡魔,才不會管她的死活。
一想起周廷浩剛剛那樣刻薄殘忍,皖清洛就鼻子一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為什麼?為什麼我那麼喜歡你,你卻對我這麼冷酷無情,我做錯了什麼?」
對面的山壁傳來陣陣回聲,這個季節,周圍的樹枝也都掉光了葉子,變得光凸凸的,襯托的那聲音滿是淒涼。
身子一抖一抖,皖清洛傷心地痛哭涕流,也不管不顧地用衣服擦去,這時肩膀上一暖,一只大手附在皖清洛的身上。
皖清洛吃驚地回過頭去,只見到肖逸蹲在她的身後,一臉平靜地望著自己,目光中填充著暖色的光芒,似乎是安慰自己一般。
她指了指對面的崖洞,像之前一樣,抱著皖清洛便一躍而起,直接飛了過去。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皖清洛已經坐在了洞中的塌上,每次被她抱過來都會暈眩一番。
不知道是因為洞壁厚有御寒作用,還是火把帶來的溫度,走進洞中,皖清洛感覺到洞中比外面要暖和很多,植被還是郁郁蔥蔥,不像外面那般一番蕭條。
此時肖逸溫柔地摟著自己,她的身上很溫暖,讓皖清洛有種安心的感覺,但是很快地大概是哭多了,又餓又渴。
可是轉念一想,肖逸平時一個人在這里吃些什麼呢?
「逸姐姐,我去找些食物來吃可好?」皖清洛月兌離她的懷抱,朝著洞穴外延走去。
誰知肖逸拉住了她的肩膀,她指了指一旁桃木暗紅矮桌上的籠龕,皖清洛有些半信半疑地走了過去,按說這里這麼空蕩也不會有什麼吃的。
打開一看,都是一些家常菜和饅頭糕點,並且還很新鮮。
「這個?」皖清洛指了指里面的東西。
肖逸面無表情地聳了聳肩,然後便示意皖清洛吃。
皖清洛也沒想太多,拿起一個饅頭就啃起來,她真的餓了。
皖清洛狼吞虎咽地吃著,肖逸滿足地看了看皖清洛,然後自個兒躺在塌上閉目養神起來。
皖清洛偷偷地瞄了一眼肖逸,她似乎有一大半時間都是躺在那個地方,慵懶的姿態,面龐靜得如一面不驚不燥的鏡子,只有她蜿蜒細長的眼縫上微微顫抖的睫毛顯示他是活的物體。
肖逸看上去無憂無慮,可是身上卻無形中散發著讓人憐惜的孤獨淒然。
心情一不好,皖清洛的胃口會突然增大,她坐在方凳上一口氣吃了三個饅頭加上一個白糕,可是還是難解心頭郁悶,還是死死地趴在矮桌上不肯挪身。
就在這時,山壁處一個胳膊粗的洞穴理爬出來一個灰色的蠕動物體,經過枝藤上時,枝藤微微發顫,余留下一片濡濕。
那是一條通臂粗的月復蛇,蛇信子「呲呲——」發出細小的聲音,它正一步步接近坐在角落里吃東西的皖清洛。
恍惚間,塌上的肖逸似乎察覺到什麼似的,他玲瓏剔透的耳廓有意識地動了動,忽然細長眼驀地睜開,「清洛!小心!」
大呼一聲,肖逸一下子沖了過去推開皖清洛的身子,可是一切還是遲了,那月復蛇直接飛到肖逸皖清洛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肖逸說是遲那時塊,狠準快地抓住它的七寸處,直接扔出了山洞之外的崖下。
皖清洛還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驚魂未定中,她似乎意識到什麼驚天秘密,大腦嗡嗡作響。
捂著被咬的傷口,卻一點都不痛,而是麻麻的感覺,皖清洛清清楚楚听到肖逸呼喊出地話,可是剛剛那個聲音渾厚富有磁性,明明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逸姐姐,你不是啞巴,你也不是女人?」皖清洛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她感覺整個天地都在旋轉,眼前的視線也漸趨模糊。
皖清洛被蛇咬了一口,毒性在胳膊處發散,她的臉色一片慘白,額頭上侵滿了冷汗,神智不清,她已經站都站不穩了。
肖逸的身影在眼前晃了晃,終于什麼也看不見了,皖清洛感覺到呼吸變得困難。
肖逸連忙接住了皖清洛下落的身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他撫著她的額頭,面帶愧疚地說道。
說著把皖清洛放到了塌上,掀開她胳膊上的傷口,留下了兩個尖而深的齒印,四周已經紅腫起來。
此時此刻,精神恍惚的皖清洛一直嗚嗚咽咽地哭訴著什麼,「相公……相公……我,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嗚……」
肖逸看著她這樣難過,肖逸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好像過得很不開心。
不知道為什麼,一種遙遠的心痛被她的汨汩流出的眼淚拉扯出來,肖逸黯傷的眸子爬滿了悲愴。
那年它才十三歲。
「爹,大哥呢?大哥去哪兒了?我要大哥回來!」
「逸兒,你大哥他再也回不來了!」
「為什麼?」
「可惡的戰爭,可惡的朝廷!逸兒,我不會讓你走你大哥的後路,我會把你藏起來,藏得越隱秘越好!」
「我想和爹爹在一起,我哪里也不去!」
……
「從今天起,你便要男扮女妝,外人面前萬萬不可說一句話泄露自己的身份,無論如何不可讓別人知道你的行蹤!過了征兵的年紀你就可以回來!」
從那天開始,他就再也未涉足紅塵半步,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除了他年邁的爹每日送來飯菜,可是卻是聚少離多。
肖逸啊肖逸,如今這般男不男女不女,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真是你所亟盼的嗎?他苦笑一聲。
一步錯,步步錯。
皖清洛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肖逸著急地看著她,他知道這種月復蛇體內的毒性很強,毒素再不除,就會在她體內擴散,她會被麻痹神經而死。
他抬起皖清洛的胳膊,毫不猶豫地腑下了身子。
「清洛——」
「胖姐姐,你在哪里?」
「大少女乃女乃,大少女乃女乃——」
周廷浩一行人沿著村前村後找了一個遍,可是皖清洛的影子都沒尋到,周廷浩後悔今天那樣對她,他說的話太狠毒了,可是他一看到那副畫像他就按奈不住內心的狂怒。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提醒他洛鳳璃離去的事實,自從洛鳳璃去世,他靠畫畫來麻痹自己的心。
直到遇見了阮沁沁,這一切似乎變得那麼多余,他把以前的畫全部封存,只要見到阮沁沁他就會覺得她從來都沒有離開。
他一直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的內心,可是今天再次看到這幅畫,好像是晴天霹靂一般,這個殘酷的事實還是讓他當頭一棒,讓他無處可從。
他忽然明白阮沁沁永遠替代不了洛鳳璃,一切都是謊言,一個沒有捅破的面具一下子被揭開,所以他接受不了,他會勃然大怒,他會控制不住的,怒罵皖清洛。
可是皖清洛跑開後,周廷浩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多麼過分,她是無辜的,她只不過讓他看清了事實而已。
「清洛,清洛——」他大聲地呼喊著,臉上掛著些許晶瑩的汗珠。
「大少爺,你別著急,大少女乃女乃會平安無事的!」賈氏在一旁安慰著,她看得出周廷浩臉上的著急。
「但願如此!」周廷浩感激地看著賈付一家,特別是賈菁兒,這丫頭累得氣喘吁吁,還一臉擔心的樣子。
已經快大半天了,從上午到現在整整十幾個小時,眼看天色都要暗了下去。
一轉眼,幾人來到了村東處,再走幾步就是望月泉,賈付一家稍稍卻了步。
周廷浩意識到他們神色的慌張,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大少爺,那里還是不要找了,不會有的!」賈付有些為難地說著。
「為什麼?」
「大少爺有所不知,這個地方在我們村是不詳地,這里有狐妖,經常有人出事,您不知,菁兒小時候有一次差點就出了事!」
從賈付的敘述中,周廷浩得知,小時候賈菁兒誤闖進了望月泉,等到家里人找到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後來大病一場,那段記憶憑空消匿了。
賈付說這些的時候,賈氏拉著賈菁兒去了一旁,他們也未曾提及此事,就是怕女兒會有陰影。
「賈管家,你們先回家吧,我要把每個地方都找遍,一定會找到清洛的。」
眼看周廷浩執意要去望月泉,賈付也不好多加阻攔。
「那好,我們再到其他地方再看看!」
于是,周廷浩和賈付一家分頭尋去。
夜漫天襲來,那黑乎乎的天空中,只剩下斑斕的烏雲翻涌著,周廷浩的心就如此刻的雲,翻騰著無窮無盡的憂心。
皖清洛,你最好給我安全出現在我的眼前,不然我以後一定不會放過你!
冬季的時候,泉水也會靜止不流,望月泉此刻,靜得就只能听到波動的心跳聲。四處是封閉的崖石峭壁重疊,一個個魁偉的黑影就如一個惡魔張開血噴大口,四處黑漆漆一片,周廷浩只好吹亮了火折子。
走了幾步,豁然開朗,抬頭終于看到了暗沉的夜空。
就在這時,視線里意外地出現了不遠處的泉澗邊躺了的一個身軀,她一動不動,可是身材體型都和皖清洛如出一轍。
「清洛——」
一句欣喜若狂的呼喚,周廷浩再也顧不了許多,急忙沖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