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每一個人只要一提起周廷浩,一個個都是把他捧上了天地夸耀,他就是如同眾星拱月般散發著璀璨的光芒,皖清洛有時候會感到有種渴望不可即的感覺,即使她離他很近。
周新泰在上次驅災成功時就收到了賈付寄過去的信,他感到意外的驚喜,他也寫過幾封信過來,大多是感到欣慰和驕傲的鼓勵,還有字里行間的濃濃親情的味道。
每次周廷浩讀信的時候皖清洛都會很認真地听,細枝末結也不會放過,皖清洛知道周府一切平安就安心不少。
去年年底周新泰還特地撥了一筆不小的數額到鴻村,以作今年開春土地租用的資金。
朝廷賦稅租金猛如虎,科捐雜稅更是壓得老百姓無法呼吸,如果不是周新泰,像鴻村這樣清貧的小村落只有家破人亡的結果。
開春時期,等麥子都收成上來以後,會有一個月休耕期,這段日子會用來土地恢復,以作為新的農作物成長的需要。
這是一個油菜花爛漫田間的季節,春雨貴如油,倒是詩人筆下寫得好,「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曉風拂來,吹亂了額角的鬢發,卻留下一陣沁爽的感受。
自從上次賈氏把門前那塊園子割了半寸出來送給皖清洛自由分配,她說可以種些花花草草,蔬菜瓜果。
于是皖清洛便學著賈氏那樣在土地上種菜,一般皖清洛只需撒下種子,閑暇時去看上幾眼,拔幾根雜草,接下來的都是賈氏幫忙打理。
如今,冬天時期種的蘿卜已經長大了,前幾天賈氏就提醒讓皖清洛去采摘。
今個兒早早地,皖清洛就擰著一個竹藍就去了菜園拔蘿卜。
「拔蘿卜呀,拔蘿卜,白白的蘿卜女敕又甜,來年再來種一遭呀!拔蘿卜呀,拔蘿卜……」
皖清洛一邊蹲在園子中吃力地拔著蘿卜,一邊還自個兒編著小調兒哼出來,別說一听上去還真是朗朗上口。
「就是這兒了!皖姐姐,這里有個大姐姐來找大哥哥!」
正全身心地對付一顆超級無敵粗壯的大蘿卜,忽然听到賈菁兒一陣大呼小叫。
回眸一看,兩個人都驚在了原地,眼楮瞪圓,嘴巴微張。
「皖清洛!」
「阮沁沁!哎喲!」
一個用力,蘿卜被拔了出來,原有的慣性讓皖清洛一下子坐在了泥地里,蘿卜根上連帶甩出來的泥土直接落到臉上,衣服上。
阮沁沁震驚之後,很快便恢復過來,丹鳳眼輕移,不動聲色地把園子里的皖清洛全身上下掃視了一眼。
大半年沒見,她如今的模樣真的和以前大相徑庭,以前肥腫的體型如今已經逐漸瘦下來,五官也愈加地清秀。
如果不是她那熟悉的聲音,阮沁沁肯定認不出皖清洛了。
賈菁兒圓溜溜的黑眼珠靈活地轉動著,腦袋轉來轉去,似乎好奇地看著兩個互相望著對方並且大驚失色的大姐姐。
「阮姑娘,你怎麼來了?」
皖清洛手上提著那個沾滿泥土,髒兮兮的蘿卜站了起來,有些不思議地走了過來。
阮沁沁有些嫌棄地望了皖清洛一眼,看著她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干淨的,要麼是泥,要麼是土。
她連忙用手打住皖清洛的靠近,好像生怕那泥土會濺到自己一般。
「我來做什麼?你心知肚明吧?我來找周廷浩!」阮沁沁字字帶著挑釁,神色高傲地斜睨了一眼皖清洛。
賈菁兒一听到阮沁沁的話,連忙暗地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楮,她有些不敢相信大哥哥除了皖姐姐還有別的女人,告訴娘親她絕對不信。
皖清洛看到了賈菁兒臉上驚異的神色,自己覺得很是尷尬。
皖清洛走到菁兒身旁,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賈菁兒帶著同情的目光瞅了瞅皖清洛,然後便悻然回了家。
「阮姑娘,我帶你去見廷浩吧!」
皖清洛不情願地答應著阮沁沁,其實心里一片消沉。
看著皖清洛蔫下去的臉色,阮沁沁嘴角不由得噙著似乎有一種得逞的笑意。
周廷浩見到阮沁沁的那一刻,並不是皖清洛想象中的那樣喜出望外,振奮激動。
他只是緩緩地從書桌上起了身,略帶鎮定地看了一眼阮沁沁,眼里洋溢著些許吃驚。
「廷浩——我終于見到你了!」
當著皖清洛的面,阮沁沁不加以掩飾地直接撲向周廷浩。
周廷浩沒有反抗,只是順應著把她挽住,可是眼神漂移間卻總朝著皖清洛這邊看來,沉靜的眸子似乎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皖清洛好幾次踫撞到他的眼神,感到渾身不自在,更不敢抬頭看他們。
自知無趣,皖清洛便想還是不要打擾人家老**敘舊,自己識趣離開較好。
「清洛,你等一下!」
步子剛剛邁了沒幾步,皖清洛就被周廷浩叫住了,他想干嘛?難不成還想放著自己的面和阮沁沁親昵嗎?簡直過分!
「有事嗎?」皖清洛按捺住性子問著。
「沁沁趕了這麼久的路,你給她把西廂房騰出來,給她安排一個休息的場所!」
「我?」皖清洛不自信地指著自己,他難道忘了第一天自己干得那些事了?
「難不成你讓沁沁自己動手不成?遠道而來是客,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周廷浩冷著臉厲聲教訓道,讓皖清洛不敢不從。
「知道了!」皖清洛嘟著嘴應著。
「還有你這一身泥衣服,快點換了!」周廷浩傷腦筋地望了她一眼。
「知道了!」說著皖清洛便出了門。
「廷浩,你不知道我趕了兩天的路途,坐的馬車又硬又顛,震得渾身骨頭都酸痛,還有,一路上我看見那些貧民窟,簡直快嚇死了,那些人的腿只有我胳膊粗……」
阮沁沁把這兩天遇到的苦糟事全部說了出來,一轉身才發現周廷浩根本就沒認真听,而是在發呆。
「廷浩,你真壞!都不听人家說!」
她順勢倒在了他的懷里,直接坐在他的腿上撒嬌著。
周廷浩這才緩過神來,連忙道歉,然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沁沁,你這次來準備住幾天?
「我不走了,從今天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可是悅來風那邊……」
「廷浩,我已經贖身了!」阮沁沁打斷了周廷浩準備說的憂慮,他之前一直試圖為自己贖身,這件事還一度是他的心頭病。
「那個不成聞的規矩呢?」
「我把自己賺的所有銀子,還有你給我的全部都給了老板娘,還絕食三天,老板娘怕我尋了短見一時沒了轍,就放了我去。」
「絕食?你怎麼這麼傻,聞師兄他怎麼也不阻止!」
一听到她為了自己絕食,周廷浩感到心里一種強烈的負罪感。
對于阮沁沁,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總會覺得欠了她什麼,所以會愈加小心照顧著她的心意。
「師兄他管不了我,為了你就算是死也值得。」
她說的那麼煽情,以至于觸動情感,阮沁沁深情地看著周廷浩,慢慢地附上自己的紅唇。
「 ——!」
就在這時,隔壁廂房一陣巨響,兩人一驚,似乎唇瓣才剛剛踫上,就立刻結束了這個短暫無味的吻。
周廷浩連忙起了身去準備去看隔壁的情況。
「廷浩,別走!你不用管她的,我們才剛剛相聚,你再陪陪我嘛!」她嬌聲喚著周廷浩。
「沁沁,我去看一下那個笨蛋又做了什麼壞事!你在這里先休息!」周廷浩沒有停留片刻直接去了隔壁。
「該死的皖清洛!」阮沁沁心里咒罵著,她不樂意地坐到了椅子上。
隔壁廂房內,皖清洛正在收拾剛剛不小心打翻的古銅色浮雕草木格子架,上面擺著的各種把玩的東西,什麼漢玉佛珠,九連環,白瓷鈞窯鼻壺,波斯望遠鏡……摔在地上一地。
一進門,周廷浩就看到皖清洛正努力扶起那個充當半面牆的格子架,額頭上點綴汗珠,咬牙使力,看得出她很吃力。
「一二三,一二三——」自己數著節奏,皖清洛心里埋怨這家具太重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木頭打得,剛剛怎麼輕輕一推就倒了呢!真是倒霉!
好不容易抬起了四十五度輕斜,一條腿弓起撐住,皖清洛的動作捎帶著滑稽。
只要再用點力就可以扶起來了,皖清洛心想,可是,可是!她已經使不出力氣了。
「哇,哇,哇——」眼看再次面臨倒塌,皖清洛閉著眼楮不好看這殘酷的事實,可是忽然輕松不少,好像哪里無端出現一股力,隨著架子的重新抬起,她也站直了身子。
眼楮睜開來,微微側過頭,周廷浩不知道何時站在她的身後,他伸出的臂彎直接包圍著自己,幫助自己提了一把力氣。
看著格子架重新擺到了原本的地方,周廷浩才慢慢放開了手。
一個不禁意的轉身,面對面,原來他們離得那麼近,以至于皖清洛的鼻子直接蹭到了他的xiong部。
意識到不妥,皖清洛慌忙後退,可是那身子又踫到了格子架。
「小心!」周廷浩迅速伸手拉住皖清洛的胳膊才不至于格子架再次倒下去。
「你難道就不能正正經經做好一件事嗎?總是這麼毛毛噪噪!」
一場虛驚之後,周廷浩扳著一張撲克臉,坐在那里開始訓斥著皖清洛。
皖清洛只是格子架邊站著,頭低著,像犯錯的孩子不敢回嘴。
「算了,看你也做不成什麼事?我來幫你!」
「那阮姑娘呢?」
「我讓她先在主臥里休息。」
「哦!」
有了周廷浩的幫忙和指揮,果然一切都變得輕松簡單。
「那個書架,記得擦仔細點!」
「那個銅鏡得用絲棉布擦,不然會刮花!」
「那里那里,你小心點!」
「看你的臉,鼻子都變灰了,過來——」
……
很快西廂房內再次被整理地一塵不染,家具床也重新擺放,顯得雅致清爽。
房門前,一雙陰鶩的眼楮一直盯著房間里忙碌的那個身影,十指緊攥,發白的指甲顯得陰森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