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墜蘭心 042、驚弓之鳥

作者 ︰ 水墨蘭蕙

千澤玉痕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境踏出皇宮的,那一刻,他一如既往的同一副表情,同一個心態,卻不再是同一個心境。馨妃知道的,皦城知道的,即墨雲知道的,所有人知道的都比他這個當事人要多得多。

他有資格去責怪別人麼?他沒有。他最應該責怪的,就是他自己。這麼多的巧合,這麼多的事件,若是再沒有結論,他不配為王。不配承認自己,其實早已心軟。在地牢時,他心軟,所以著急將她帶出來;在屋頂時,他心軟,所以最後讓她睡著。

只是,他一直蒙蔽自己,因為蘭洢墨瀠只是一個背叛者。他用更加絕情的方式去對待她,也是,對待他自己。因為他不容許自己在對待背叛者時,還會心軟,還會不忍心。從古至今,帝王大多無情,唯有此,才能兼愛天下。他一直以為自己不同,他可以專寵一人,卻不能對一個有一絲不忠的人,有任何的好臉色。

外人看來或許太過殘忍,可是,這只是生存之道。對于仇家,背叛者,若還心存不忍,最後只會被人反戈一擊。就像當初的母妃,一時心軟放過皇後母子,後來,卻被他們狠狠地拉下台,受盡後半生所有的苦楚。

「王爺,您回來了。」管家的聲音打斷了千澤玉痕的思緒。竟然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就這樣想了整整一路,從皇宮,到王府,如此遙遠的路程。

「她怎麼樣?」千澤玉痕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都帶了一點點的緊張,那種知道事實之後,產生的害怕面對的的緊張之意。

「汐兒姑娘在屋里。」

「嗯。」汐兒與蘭洢的關系一向不錯,他並沒有阻止。齊峰與汐兒的關系,他也早就知曉。所以,默許了她去照料。

「王爺,皦莊主在正殿。」千澤玉痕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管家提醒了一句。

千澤玉痕即刻調轉了方向,朝著與竹顏軒相反的正殿走去。皦城會來,不出他所料,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墨瀠她,必然是離不開皦城的醫術的。

……

竹顏軒內。

汐兒端著藥碗,一小口一小口的喂著蘭洢墨瀠喝藥。眼眶紅紅的,想是已經哭過一場,此刻盡心盡力的照顧著,沒有對他人有什麼抱怨。她知道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主子們的現狀,她能做的,只是做自己該做的,認為是對的事情。

蘭洢墨瀠很乖巧的喝完了藥,汐兒取出手帕,輕輕地擦拭了一下蘭洢墨瀠的嘴邊。然後收拾了藥碗︰「姐姐,你先躺著。我去打盆水來給你擦一下。你看,你的衣服都髒了。」汐兒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蘭洢墨瀠沒有給她一點點的反應。

轉身退了出去,剛拿起一旁的盆,卻不想心思不寧的撞到了妝鏡台,手中的藥碗與木盆齊齊摔落,在這安靜異常的竹顏軒內,發出好大的聲響。汐兒還沒有反應過來,床邊本來安靜坐著的蘭洢墨瀠卻有極大地反應。

她驚恐地退到牆角處,兩只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王爺我錯了,我不跑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要在這里,我不要在這里。」

千澤玉痕剛推門而入,就看到了這幅場景,他厲聲對著面前的藍汐兒︰「怎麼回事?」

藍汐兒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到了,連忙跪了下來︰「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只是不小心撞倒了東西而已,然後,然後姐姐就這樣了。」

皦城尾隨其後,此刻也是疾步上前,將銀針快速的刺入蘭洢墨瀠的腦後發根部,有助于平靜睡眠的穴位,讓她暫時的冷靜下來。「她如今受不得一點驚嚇,若是听到與雷聲相似的聲音,就會止不住的想到讓她最害怕的事。情緒激動。」

千澤玉痕早已經坐到了蘭洢墨瀠的身邊︰「你們出去。」

話音剛落,人也沒了蹤影。這種時候,王是不會容許有外人在的。

千澤玉痕將角落里的,縮成一團的蘭洢墨瀠一把攬入懷中,輕聲安撫︰「墨瀠,別害怕,我在這里。」千澤玉痕的聲音就像有魔力一樣,穿透人的心靈,也給人帶來奇異的安定。千澤玉痕輕輕地取下蘭洢墨瀠腦後的銀針,蘭洢墨瀠也沒有在像剛才那樣的情緒激動。反倒是乖巧的窩在他的懷里。

就在千澤玉痕以為蘭洢墨瀠快要睡著的時候,蘭洢墨瀠卻突然開口說話︰「簫。」千澤玉痕一愣,沒有听清。看了眼懷中的人,依舊是和以前一樣的情況。只以為出現了自己的幻覺。

「簫。」蘭洢墨瀠還是不停重復著這個字。

「墨瀠。」千澤玉痕不由得擔憂的喚了一聲,眼神落到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玉簫之上。這是怎麼回事?

「我把青穆還給你。」

青穆?上古名箏?千澤玉痕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墨瀠。」千澤玉痕只想把蘭洢墨瀠從她的思維中,她的世界中拉回來。

「我們。來世。再也不要相見好不好?」蘭洢墨瀠突然抬頭,對著千澤玉痕露出一個極為苦澀的笑容。

千澤玉痕不自覺的收緊臂膀,將蘭洢墨瀠緊緊地箍在懷中︰「墨瀠。本王不允許。醒過來,不要對我這樣笑著。」明明是半威脅半誘哄的話,由千澤玉痕說出來,此刻的語氣,只余下苦澀。是他一手觸成這樣的結果,他只能接受。

再也不要相見的話語,蘭洢墨瀠說的不經心,千澤玉痕卻是听得心驚。他似乎一直以來,都在逃避一個問題,那就是,蘭洢墨瀠痊愈之後,他又能,以怎樣的方式去面對她?此刻她痴痴傻傻,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那些事。

從前他那般的不信任她。若她清醒,又會如何決然?他不願意去想,更甚者,他有過一絲,希望她永遠這樣的想法。這樣的她,雖然什麼也不知道,卻至少是依賴他的。他的誘哄,他的安撫可以讓她平靜,讓她安靜,讓她一直一直只能留在他的身邊。誰也不能帶走,就連她自己,也不可以。

千澤玉痕將下巴抵在蘭洢墨瀠的秀發之上,閉了閉眼︰「墨瀠。對不起。」最無用的三個字。也是,他從未說過的三個字。

對不起。

蒼白無力,卻也是此刻他最想說的話。這樣的歉疚,這樣的軟聲細語,他只是希望,她能有一絲的感觸。

他是。後悔的。

後悔沒有信任,後悔自己對她的殘忍,後悔今日的局面。

……

即墨雲悄悄地展開手中的小紙條。上面帶來的消息讓她安心不少。

如今即墨王朝的局面不穩,即墨葳擔憂她的安危,所以在皦城回來繁澤的時候,也將她一並送了過來。只留下即墨葳這個新帝在即墨掌管局面。即墨葳知道她的擔憂,所以特派了人,隔幾日就會為她帶來一些即墨的現狀。

哥哥說今日一切安好。這就意味著,即墨王朝的局勢只怕是已經全部都落到了哥哥的手中。朝中局勢穩定了,哥哥也自然的問起了蘭洢墨瀠的情況。

王爺千澤玉痕痊愈的消息,即墨葳早就已經知道了。只是,有關蘭洢墨瀠的消息,卻是被千澤玉痕封鎖了起來,外人得不到一絲一毫的消息。

即墨雲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但是即墨也是國不可一日無君。若是即墨葳為了兒女私情丟下即墨王朝,只怕大臣們也是不會贊同的。她想,她或許該換一種方式告知哥哥。

不能不說,卻也不能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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