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華翁的哭喊聲,眾人走至墳前,此景看得人怒火沸騰,約模十幾個墳頭,全數被撬,棺木已被打開,陪葬衣物物品都被翻扯過,華翁與他兒子以及後面尹家父子雙雙癱軟在地,這可是華家的祖墳啊,被人毀去,是什麼人這樣恨華家。
項二忍著火氣,上前去看,三兩下便看出不對來,這不是故意毀墳墓而來,更像是尋什麼東西,里面陪葬的金銀器皿都還在,也沒有損耗,只是被翻動了堆得沒有章法,項二正看得出神,後面一聲驚呼「二哥,小心」,項二有一身的本事,若不然項詅也不會事事用他,只是一瞬間,項二左腳一掂,一個回旋踢便踢向面前突然出現的一團白,對方硬生生接下他一腳,項二不敢再出招,借力收回便往後退了,項家的人幾下便都到了項二的身後,眾人這才看清,面前一溜的白衣人,此時近傍晚,此處又是背陰山,有些傍晚的朦朧下來,再看此景,想來肇事者便是這些白衣人了。
雙方對勢而站都沒有先動手,項二先出聲詢問「敢問諸位,為何要撬華家的祖墳,不知道這是遭天譴的作為嗎?」
對方還是不回答,只是詭異奸笑聲起,听的在場的人毛骨悚然,項二估量一番,對方足足有十幾人,自己這邊除了項家的人其他的要麼是書生,要麼老老小小,才要說讓華翁帶著尹家父子先撤,已听見華翁蒼老聲響,「你們這些畜生不如的東西,怎可造下這樣罪孽,老頭子與你們拼了」,說完甩開兒子的手,搶了兒子手里的趕車木就沖上去,項二心急,突然想起袖里的煙火,快速伸手掏出來,打了火折子,抬手往天空放開,一縷青煙直躥上天,項二隨即分身上前趕在華翁的前面攔下他,對方見他們動了,隨即也上前來,項家的人迎上,項二一把拉住華翁,將他推給他兒子,轉身接了白衣人一掌,實是實力懸殊,沒過幾招項家人里面已經有人倒地不起,死活不知。
項二一邊對戰一邊心想,怎麼還沒動靜,莫非他們已不在常州,還是去別處有要事,今日真要喪命在此了?
硬生生挨了一腳,骨頭錯位的聲音,隨即有掌風已至面門,項二閉了眼楮,幾個呼吸之後也不見落下,再睜眼,眼前已有數十位黑衣人與原先的白衣人對戰,頓時戰況扭轉,項二攙扶著身邊的項七,倆人退至尹家父子身邊,前面江魁還抽空轉頭對他笑了一下,項二總算放下心來,也明了姑爺撥了親衛跟隨是什麼意思,實在是驚險。
沒過多久,白衣人有些支撐不住,其中一人發出聲音,不是人話,反正听著像是什麼暗語,其他人迎合,趁著夜色近了,便往旁邊竹林退去,倒下的白衣人有好幾個,江魁速戰速決劈下領頭那位,雙手一轉將他雙臂扭至身後,騰出手來,按住白衣人的咬合肌用力捏開,扔了藥丸進去,心想,試試三爺新發的軟骨散,味道不知怎麼樣,再抬頭,其余的白衣人盡數不見蹤影,他也不再往前追,將白衣人提領著摔進其他躺著的人堆里面,再回頭找項二,項家幾個家人都受了傷,幸好都還有命在。
將癱軟的白衣人盡數拖下山腳在計較,這個地方實是不適合待人,得慌。
有了之前在新河水牢中華如煙死後出現的藥蠱,徐三爺有交代,凡是與她們那群人有關聯的,接觸時就得小心,暈過去的有三個,還有一個被折了腳筋,動彈不得,只一雙陰惻惻的眼楮盯著眾人,被江魁下藥的那個全身癱軟躺在地上,這里恰好是下坡路,幾下功夫給每人下了軟骨散,話說再好听也抵不住這些個歪門邪道的奇異人,此時月上梢頭,城門早就關了,回城也是不能,整好在這荒野處,離去的白衣人也模不透會不會再回來相救他們的同伙,眾人又移了位置,往回頭路上走,直至到進山時下馬行走山路的地方,選了處高點,分派人輪流守衛,江魁掏了些金創藥給受傷的家人,尹家父子早前已被一場混戰驚了心神,稍定些後便听從安排跟著眾人待著,江魁的出現,又讓尹莊對遠在新河的項家多出好奇來。
華翁還處在華家祖墳被撬的心痛情緒中沒法回轉,想他老了臨了,伺候華家一輩子竟看到這樣的結局,他長子叫華大勝,原先也是在華家伺候的家人,嘴上安慰父親,但自個心里也異常難過,再看躺在一旁的白衣人已沒覺著起初的恐懼,只是恨上心來只想上前一頓好打討回公道。
將隨身帶著的干糧淨水每人吃喝一些充饑,尋著安逸處靠著歇息,好在已近夏日,夜間只涼意無寒冷,幾人靠著也不算難挨。
江魁喊了項二,查看了他腳上的傷,只是錯位,才將正骨之後雖還有些瘸腳,好歹是可以正常走路。
倆人找了背陰處,兩個親衛提了白衣頭目過來,軟得似一攤爛泥,江魁還有心說笑,他是徐三爺的近衛,常年不在人前的時候多,今年二十三了,到二十五就可以顯人前,好好建軍功,知道項二是項詅看重的人,所以盡量照看著,這趟常州之行徐三爺早有準備,除了他們兄弟二十人之外,還留著後手,眼下先審審這個掘人祖墳的吊眼衰鬼。
起先白衣人還裝傻,一副任你作為的姿態,江魁看在眼里不屑之,作為徐三爺的親衛,許多不能過明路的刺頭都是他挑的,軍中看似人員簡單,除了將軍就是士兵,說起繁復來,沒見過軍獄里寒鐵刑具的人都不敢說自己有能耐。
這里不同公堂上,你不說話堂官們拿你沒法,這里是荒郊野嶺里設的私刑,你不說話或許更好,看著華家祖墳被掘,是個人都有氣,這是什麼地方啊,這是夫人的外家,也就是三爺的外家,這事態簡直可以與太歲上動土同等可惡,就算不能問出什麼好料,可勁折磨這群禽獸一番也算是為華家的先人們出口惡氣,反正徐三爺沒留話要死的還是活的。
這些白衣人可算是晉瑋的王牌,他的底牌不多了,使出這招全然是為著保險,哪成想全折進去了,親衛們抖弄了身上帶著的各色折磨人的東西,什麼癢癢粉,噬心散,這待遇可比上軍中對待高級別奸細了。
好一通收拾,從不語到申吟再到假裝只會說暗語,真是花樣百出,項二確是長了見識,直到白衣人松口,他只覺汗流浹背,這都是急出來的,江魁倒是定力得很,心里想晉瑋養著這些人為著什麼呢,功夫嘛,今兒對上時自覺也不是頂好,耐力?也不行,若真是要緊的人員,這樣的私刑還不夠看,唯一一點就是這一個個的長得是有些離經叛道,個個像上了妝一般,個頭肥瘦都差不多,像是泥捏的,出自同一雙手,難道是為了長成這樣拿出來嚇人用的?懶得再看他裝顛,江魁問項二,「老二,這語言不通,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以你之見看出什麼苗頭沒?」。
項二一時也無話,不懂白衣人說什麼鳥語,嘰嘰咕咕的像鳥叫,可他發現一個規律,不管用什麼藥在白衣人身上,只用半盞茶功夫那藥效就過去了,「咦,江大哥,你說這癢癢粉常人用了需多久才會好過些?」
江魁支著下巴遐想,是嘿,這人皮質特殊啊,藥效過得忒快了,指著白衣人的臉對身邊的人說,「大個,看看他的臉皮,仔細些別讓他嚇到你」。
白衣人一听要查看他的臉皮,神情微變,江魁一模下巴,暗笑,有意思。
想要掙扎,連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任由著被大個順著耳際再到喉結,大個模得仔細,也不錯過白衣人的表情,直到模著下巴時白衣人呆滯的眼中一亮,瞬間而已,卻沒逃過大個的快手,果然有蹊蹺,是男人嗎,怎麼連個胡渣都沒有,從腰間取了匕首,江魁看著出聲,「小心些,別把這張皮弄壞了,若是裝上去的,好好兒把它揭下來,呈給將軍們有賞。」
大個越加小心,另一個衛兵變魔術般,掏出個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去給大個照明,江魁還不忘說他,「小廉子,你娘的私藏啊,回去好好審審你」。
項二一听,‘小廉子?’,怎麼像個太監名?
小廉打著哈哈,給江魁無聲鞠了好幾個禮,江魁瞪他,「掌燈好了,功過相抵。」
這才消停,項二直懷疑,這大個眼看上去是個人高馬大的莽夫,但手下卻是個精細活,姑爺手底下能人真多。
不一會兒,果真在下巴上揭了薄如蟬翼的一層下來,項二睜大眼楮,靠近些,若是平時這樣一張吊死鬼的臉無疑看了讓人倒胃口,可這下三個大漢全圍著看稀奇,場面奇怪得很。
隨著那層薄皮自下巴往上慢慢揭開,直至額間,除了掌刀的大個,掌燈的小廉與項二注意力全在那層薄翼上,光線抖了一下,項二才要抬頭看小廉怎麼回事,只听小廉一聲,「娘誒,真夠惡心人的」。
項二眼光再落在那張臉上,喉間勉強咽了口水,這哪能稱為臉啊,鮮明的青紅血管像是蚯蚓般爬滿了整個臉頰,隨著大個最後抖開面皮,整張臉顯現在燈下,大個這才看分神來看,一邊干嘔,一邊從腰間掏出一個牛皮皮夾子,將面具完好的附上去,撒上藥粉防腐,重新收拾好之後這才去看,天哪,這都什麼職業修養啊,硬是條理分明的把事情做好,連惡心都能拋之腦後,但若是知道他們這些個親衛都經歷過什麼歷練才能到徐三爺身邊的,也就不驚奇了。
江魁看他們三人散開,湊近些看,心頭一涼,果真被徐三爺猜中了,與晉瑋有關聯的人果真都是怪物,一個個都是下三濫的貨色,這就是傳聞中的五色蠱,晉瑋真是瘋了,連五色蠱也敢圈養,這類人是為陰陽人,將五色蠱養殖這樣的人身上,可以自成一體,這類蠱蟲他們在南疆見識過,當地一個頭人還給他們看過圈養的過程,從出生時這類擁有女性器官同時也擁有男性器官的雙性人就會被種蠱人尋到養在至陰之地,將還是幼崽的五色蠱下到他們身上,這世間有著太多不幸的人,就如這一類,他們生來不同亦是不幸,再被這樣非人對待,最是淒慘不過。
江魁只覺心下淒涼,五色蠱養在他們身上是為載體,就如生養孩子一般,待體內的幼崽成熟便會由他們身上的女性器官產下,之後在移至下一個被種蠱的人身上,這樣的蠱蟲在平常人身上,會被掌控這些五色蠱的人所控制,說來說去這都是害人的東西,江魁示意項二三人讓開,他這才明白,這白衣人之前說的是什麼話語,想通這些,在出聲里帶了憐憫,「我知道你是五色蠱人,你們應是從南疆而來,我也不管晉瑋是怎麼尋到你們的,但我不會看著你們這樣害人而不管,若是你有法尋到你的人我會護送你們回南疆,日後咱們再無相見,但若是你不听勸,硬是一條道走到黑,要為晉瑋效力,我現在就可以一把火點了你,也點了你兄弟,你也不用與我裝傻,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話,怎麼選擇全在你」。
說完一副等著他決定的樣子,白衣人總算有了反應,知道南疆有五色蠱的人其實不多,當地的頭人都是偷偷圈養,他們這十五個人是在十幾年前統一被尋到,又是統一被種了蠱,之後一直封閉著,直到有一天圈養他們的頭人帶了晉瑋去看他們,之後便被偷偷運到上晉國內,一直被藏于暗處,並不示人,五色蠱人在十六歲便成熟開始分卵,他們從那時便開始為晉瑋服務,這些年來有無數的人被下了蠱,他們是知道的,也是知道這樣害人的勾當實在不恥,可他們也是身不由己,面前這個人說可以將他們送回南疆,此次晉瑋派了他們出來,想看他已是強弩之末,若真是可以回南疆,找到之前的頭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頭人們都疼惜五色蠱人,因為圈養他們不易,即便是相互之間的贈送也會得到細心照顧。
白衣人果真听懂江魁的話,回他,話語很是生僻,但勉強也能听懂,「大人若是可將我們送回南疆,日後我們定不會再踏進貴國半步,我們的頭人亦會感激大人。」
江魁點頭,「將你的人都召集起來,不過都要服用軟骨散,我會安排你們回南疆,你們亦是可憐人,回到頭人家中後好好生活,若是可以解了五色蠱,你們亦可以過常人的日子,好自為之吧。」
不過半響,在白衣頭目發出信號聲音後,果見齊齊十人一個不少的來了,項二不禁為江魁此舉大感佩服,果真要殺盡這十五人,並不是簡單事,問題所在他們都是陰邪之物,常人防不勝防,大個將軟骨散遞給白衣頭目,讓他自己去分派,白衣頭目果然兌現,後來的白衣人都服了軟骨散,江魁點頭,「稍後會有人送你們連夜趕至逍洲,再至大理,隨後安排你們回南疆,這軟骨散藥效有十日,十日之後你們已到達,我們來日無見。」
說完起身走開,留了人守著,將近天佛曉時,遠處來了一隊商隊,有馬車有貨箱,待行至人前,領頭的人來給江魁行禮,江魁點頭回身指了白衣人,幾番耳語,領頭人點頭,隨後商隊的人下馬下車,親衛們將白衣人抬至貨箱里面,每個貨箱兩人,一共七個貨箱,除了原來趕車的人和跟車的侍從,另每個貨箱又有了一個親衛騎馬在旁。
眾人看著車隊慢慢行遠,回頭便扶著傷者回城,要緊趕著請了人來做法事將華家的先人們重新入殮入葬,天亮之後陽光照射總是不敬。
此時華翁才打起精神,給項二講起了常州有名的可以做法事的寺院,是為常興寺,眾人便直接去往常興寺,面見了方丈,方丈听聞是華家出了這等事,緊著便答應了,備下超度的法器,三十位和尚上了來接的馬車趕往華家祖墳地。
項二使了人去最近常州的鸛洲項家的商鋪,帶去消息的同時,支取了銀兩,華翁又相請了附近的村民幫忙收殮尸身和啟新土,有陳舊的棺木全數換了,備了祭祀的案頭,天色亮堂時整個山頭人頭簇動,有銀錢使在前,動作也就快了很多,將所有的棺木入殮完整,休整了周邊的環境,連帶著進山的山路也修繕一遍,法事要做十二天,連帶著江魁一眾人項家幾個慢慢可以活動的家人,還有華翁找來的人,尹家來的人,婦人們幫著料理三餐,男人們照看燭火香案,忙忙匆匆中倒也沒有出大錯,山下搭了七八頂草棚,做臨時歇息起鍋造飯的用途。
第八日快騎一隊人馬趕來,江魁先送了信去常州,三日便到了,項詅收著信,一陣傷心,心想,應該早一些去常州,早一些安置好華家的人,也許就不會出這樣的事,徐三爺心里也吃驚,想不到晉瑋狗急跳牆竟然使出這樣的招,家里人商議一番,孩子還小,項詅不宜出遠門,徐三爺便領著項紹雲與項義、項維四人並著家人侍從來一趟常州,眾人都是騎馬,又是心急趕路程,五日便到了常州。
項二遠遠看著一隊快騎趕來,身邊已可以下地的項四話語有驚喜,「二哥,像是咱們家人,像是姑爺、、」。
項二沒听他說完人已沖下山頭,身邊江魁更快,幾個起落便到他前面,果真是徐三爺帶著家里三個少年,待項二到人前,江魁已經站在徐三爺馬前听訓了,項紹雲翻身下馬,項二去見禮,這前前後後沒斷的事,如今姑爺與大少爺來了,他總算是找著主心骨,項紹雲問他,「項二叔,你辛苦了」。
項二就差沒抱著項紹雲哭一場了。
簇擁著,眾人上至山頭,人人看稀奇,這華家從來低調,這突然冒出來的姑女乃女乃家的表姑女乃女乃來為華家主事,此時再看徐三爺一行人,徐三爺沉穩,這麼些年的yin浸官場,久居人上氣勢自是威風凜凜,又是青年俊秀,不論是誰瞧見都往前行了禮,再看身後跟著的三位少年,個個眉清目秀,周身富貴人家養成韻致溫雅,頓時山頭上驚動了,就是閉眼念經的老僧,也伺機瞧了一眼。
徐三爺帶著眾人在道場前的香案下撩衣跪了,人群安靜下來,就算再笨傻的人也看出跟在來人里面護衛的將軍,紅纓頭盔,豁亮寒光鎧甲,一撩一跪之間亮瞎了眾人的眼簾。
三叩首之後,起身接過家人遞上的香,徐三爺看著眼前還在超度的棺木,實打實的有十幾具,心里唏噓慚愧,若不是自己大意了,沒有著意華如煙出自常州,當年晉瑋也自常州下至西南買通了黔西總兵,這才有了策反,古人自信奉死後安寧,如今為了個叛王擾得華家祖輩先人不得安寧,現今這一趟常州算是請罪,想及此上了香,避過給項紹雲等人上香。
周邊巡視了一圈,水路道場三牲祭品極為齊全,再回到臨時搭建的草棚,項二領著華翁來見,幾天時間,華翁仿佛又蒼老了許多,徐三爺端坐正中,華翁進來時,徐三爺看他有和善,虧了這位忠僕一直照料。
華翁行禮,再看徐三爺,世間頂好的男子也是如此了,華家在大姑女乃女乃遠嫁京都就已經做了洗牌的準備,他雖只是家僕,但家中風風雨雨他是知曉,早在華家二小姐與當時的鎮南王有關聯之後,華老太爺便做出決定,華家不能在那個時候與朝中人有瓜葛,早已經是吃過一次滅族家亡的虧,再經不起這樣的禍及,大姑女乃女乃嫁去京都的商人之家,當時的姑爺他是見過的,溫文儒雅全無生意人的市儈,老太爺見了喜歡,或許還有旁的緣由,大姑娘便許了他,說是大姑女乃女乃帶著整個華家出嫁一點也不夸張,二姑娘從小跋扈,三爺從來看著溫順實下里卻不討老太爺、老爺喜歡,只有大姑女乃女乃有著先夫人端莊大氣,凡事顧大局是個體貼人,只可惜出嫁不過十幾年便歿了,在這之前,華家送走了逝去的兩位當家人,二姑娘便去了京都,之後便留在華家,其中的彎彎繞繞他不願想,只看著現在華家有人管,這就夠了,待他也去了,也能埋在華家給忠僕留出的墓地,這就是他的歸宿。
徐三爺起身扶他起來,「老人家請起,多虧了老人家的忠厚,日後華家還要靠您照料」,轉頭喚,「雲兒」。
項紹雲走至華翁面前,徐三爺繼續說,「這是岳父母唯一的嫡孫兒,名邵雲,夫人不能來常州,我自代她謝謝你。」
項紹雲給華翁行了晚輩的大禮,華翁忙側身避過,扶住項紹雲,有些哽咽,「表小少爺,老頭子當不得您這樣的禮,您能來常州給老太爺與老爺上柱香已是全了您的孝心,老頭子自是華家的世僕這些都是該做的,當不得諸位主子的謝」。
「華爺爺,您可別說這樣的見外話,日後雲兒定會常來常州走動,時時來看曾祖父與太祖父,還請您保重身體,萬要幫雲兒與姑姑守著華家。」
華翁一邊擦淚,一邊點頭應是。
文武進來,徐三爺看他一眼,「三爺,甘知府來見。」
徐三爺挑眉,這樣興師動眾,照此下去,難道要他回新河之後寫請罪折子向聖上明說來常州祭祖弄得跟官員巡視一般?
對文武說,「不見,也不用再來見」。
華翁心中一跳,知府來見,這位表姑爺一句不見就打發了,再想到那晚二十號武藝超群的黑衣人,三兩下就敗了刨墳掘墓的白衣人,再與項紹雲回話時更是小心恭敬。
知道還有尹家人在幫忙,項二去請了來,因沒有女眷在,尹老爺只帶了兒子來見,尹莊親眼看到徐三爺,心里激動,小小少年郎最是易崇拜,再看徐三爺身邊的三個清雋少年,保準準的是讀書人,項紹雲在徐三爺背後對尹莊也是好奇,項義是少年老成,項維從來跳月兌,眼前有同齡的少年,對項義使眼色,項義看他一眼,再把眼線拉至徐三爺,項維立馬乖覺。
徐三爺從來喜歡有學識的人,尹老爺跟著華老爺,性情也有高潔,兩人談詩書意氣甚是相得,再看尹莊拘著有問有答,大手一揮,「雲兒,與你六叔七叔陪尹家公子出去走走。」
項維得令欣喜,倒也還懂得矜持,四個少年給徐三爺與尹老爺行禮便相攜著出去了。
徐三爺從來猴精,前句與尹老爺說詩書,下一句便旁敲起華家的舊事來,「尹兄是為外祖父關門弟子,這學識見地實屬不凡,也不知當年尹兄可見過我岳父母,接觸可多?」
一句話就噎得尹老爺夠嗆,怎麼回答,當時都是還是少年,華家的大姑娘他是見過,也常見著,畢竟是閨閣女子,怎會接觸良多,再說不熟悉,那怎麼會?他可是徐三爺外祖父的學生,無意識的擦一下冷汗,尹老爺也打起機鋒,「項家姐夫實是位儒雅人,尹某與他數面之緣,但卻也成為至交,可惜此生再無相見之日。」
徐三爺也應和,「確是如此,在下與岳父從未謀面,尹兄是為岳父至交,在下才想尹兄說些岳父母的生平之事。」
尹老爺點頭應是,倒真的說起與項老爺與華如媕年青時的趣事來。
留了家人來守夜,徐三爺帶著人回常州城過夜,下處在迎風樓,包了二樓整層,幾天的勞頓,幾個少年洗漱好了倒頭就睡,項紹雲本想著稍後尋徐三爺說說尹家的公子,坐等右等徐三爺議事不回,抱著枕被迷糊過去。
二樓最里間,徐三爺坐著,面前是項二以及江魁、梁樂將軍也在,眾人正等候去華家老宅探訪的人。
子時剛過,文武隨後五人進來,徐三爺看他一眼,文武回稟,「三爺,細查過了,確是被翻動的痕跡,全都沒有落下。」
徐三爺點頭,在接到華家祖墳被掘,徐三爺立馬派了人去往京都項宅,項家在京都已過多代,族人眾多,徐三爺不想動用自己的勢力,隨後給九爺遞信,項家在京都定要有人周全才行,不能為著晉瑋狗急跳牆,再做出有如華家這樣的時來。
華氏族人,徐三爺輕敲茶幾,就是有了華老太爺與華老爺的犧牲,成全了華如媕十幾年安穩也保住了華家的血脈,雖說這其中項家最是無辜,如今也只剩下項詅與項紹雲,換一個角度來看,華如煙的瘋狂因為有了項詅,所以還剩下項詅與項紹雲,十年前就極有可能牽入謀逆之罪禍及滿門的狀況下,項家還未受到牽連,實為兩位華家當家人的先見之明,將華家徹底洗牌,將晉瑋覬覦的東西全數滅跡,至少當年的謀逆案與華家沒有直接厲害,只可惜了,這麼些年過去了還是落得被刨了祖墳的結局,令人惋惜,華家是個不折的家族,從來自此。
徐三爺遣了眾人去歇息,回到房中,看項紹雲抱著枕被睡得香甜,料定他是為了等自己,卻自己睡了過去,替他翻了身,蓋上薄被,轉身睡了一旁的床榻,一夜無話,黑甜夢直至天明。
第二日一早,尹莊便來尋項紹雲三人,進客棧時,徐三爺等人還在用早膳,一旁等候,沒多時,待他們用完早膳,尹莊來見徐三爺,這才問起昨天都去哪里玩耍,今日又要去哪里。
尹莊口齒清明,回說,昨日帶著項紹雲三人去了孔夫子廟,里面有一間藏書閣,是為常州的瑰寶,項紹雲三人忙點頭確定,徐三爺繼續听,尹莊又說今日去華家祖墳上香後再帶他們三人去游覽長壽山,下午去他上學的常州書院參觀。
倒是安排得滿檔,徐三爺從來不管這樣的事,只要安全,不去些個煙花柳巷沾染不良習氣便可,點頭算是答應了,眾人下樓要去城外,小廝牽來馬,一行人往華家祖墳華家坳而去。
有徐三爺坐鎮,華家這番祭祀明顯排場許多,常州府里的達官貴人都來上香祭拜,繼而也能見一見徐三爺,稍有些頭臉的人有誰沒听說過徐都統的大名呢,如今貴人在眼前,這麼好的巴結機會,怎會錯過,不說這幾日這里的人來人往的人,就是往後數著年份,只要徐三爺還是徐三爺,華家就一直會被人惦記著。
三日後,棺木下葬,整個華家坳人滿為患,嗩吶聲傳得很遠,許是常州很長一段時間都為此事津津樂道吧,徐三爺心想回新河之後,這請罪折子怎麼寫呢,寫非自己自願,是常州人太好客,這理由也太過牽強了,那尋什麼理由?
為了避免離開時,常州知道的人再次圍觀,二日天還沒亮,早早退了房,一行輕騎快速就去往城門,好在此時倒真的沒有什麼人來,只華翁一家人和尹家一家人,四個少年經過幾天的相處,在城門處依依話別,項紹雲盛情,定要尹莊到新河,或是京都去尋他們,尹老爺含笑與徐三爺道別,待城門一開,一騎人馬便出城往新河而去。
六日後,回到新河,侯在城門的家人見到人回,拔腿就去迎接另人回府去報信,來去半個多月,眾人也是歸心似箭,家門口,項詅抱著兒在外院大書房門前,徐三爺翻身下馬,項紹雲動作也快,但也不敢越過徐三爺,只老遠的招呼,「姑姑」,再看項詅懷里睜著大眼瞧著眾人的兒,哈哈一笑,喚她,「兒」。
項詅低頭與兒說話,「兒看,是誰回來了,哦,父親嗎,還有哥哥,舅舅。」
徐三爺到面前,滿臉笑意,想女兒,想妻子,兒像是在回想,看徐三爺伸手抱她,咯咯笑,像是才想起來徐三爺是誰,項詅輕聲哄她,「是父親呢」。
徐三爺一把將她抱在懷里,親了又親,愛不釋手。
項紹雲在一旁看得心癢,徐三爺假裝看不見,項詅笑出來,「快進屋,一家子在廊下站著算怎麼一回事呢。」
一家子往西院去,項詅讓項紹雲與項義、項維回自己院子洗漱歇息再來西院。
項紹雲磨磨蹭蹭還是強將兒抱在懷里親了幾下,兒不舒服扭著身子要去找項詅,項紹雲傷心了,徐三爺呲笑,項詅也好笑,趕他回東院。
夫妻倆哄著兒回西院,徐三爺先去洗漱換衣,待清靜下來,夫妻兩終于可以好好說說話,說起常州的事,兩人感概良多,日後定要尋一個時間去一趟常州,親自去祭拜才行,經此一番周折,華家也算是在常州立足下來,日後想要找個過繼的也便宜很多。
此時夏日里,薄衫窈窕,徐三爺親了已熟睡的女兒,叫來李媽媽,待門合上,珠簾垂下,夫妻情濃,久別勝似新婚,好一番親密愛語。
晚間用飯,一家子熱熱鬧鬧,外面再好也無家中自在舒適,兒也上桌,坐靠著童趣車,手里拿著勺子作勢吃飯,項紹雲逗她,夾香酥雞塊給她面前的玉碟,瞪著眼對雞塊皺眉,再抬頭看徐三爺皺眉,小小的人兒引得桌上人都笑。
晚膳後談起尹莊,項紹雲在項詅面前有了知己恨晚,說明年定要再去常州,項詅不置可否,少年心牽不住,若是尹家小子果真是個好的,多一處來往也有益,再說尹家老爺還是當年外祖父的學生,以自家夫君的性情,定是早就將他祖上三輩不出五服的親戚查個清楚。
盛夏過去,中秋將至,今年興起點了幾樣月餅,廚房備了面粉、甜棗、板栗、豆沙、什錦等,徐三爺不愛吃甜食,點心什麼的常日里也不見他有興趣,就在西院的小廚房,項詅並著幾位媽媽、房里的幾個丫頭,薔兒、佳兒負責揉面,幾位媽媽調了京里常做的口味,早前置下不同的花模,項詅圍了灶裙,見小廚房里熱鬧,徐三爺也負手進來瞧了瞧,項紹雲幾個雖是好奇,但指望他們搭把手也是不用想。紫菱給項詅打下手。
兒在周媽媽懷里,看眾人好玩也要去鬧,徐三爺接過她,父女倆拿了項詅新壓好的玉兔點燈花樣的月餅,做得小巧,兩口就能吃一個,兒拿著玩,糯米香味混著里面豆沙甜膩,兒玩著就要往嘴里送,徐三爺快她一步,張嘴整個吞進了嘴里,兒看著空空的手掌,再抬頭看父親嘴里鼓鼓的,項詅笑看他怎麼收場,知道他不愛吃甜食,現在吐也不是吃下去又不喜歡,兒也不說話,靜靜看著父親,好奇又覺得這樣的父親嘴巴鼓鼓的很好玩,伸出巴掌去模再用力去揉,徐三爺忍不住笑,為了女兒不再鬧他,勉強嚼了吃下去,一臉的勉強,兒見父親吃了也不計較,轉頭又向項詅要,項詅不看她,只笑眼問徐三爺,徐三爺笑著搖頭,抱著兒就出廚房往書房而去。
喝了些許茶水,心頭的甜膩這才下去,周媽媽送來了甜漿,文武在門口接了謝過周媽媽,送進書房給兒,這是北院的書房,平日里,就是項詅也不曾來過幾趟,用湯勺喂兒喝甜漿,吃得滿意,對著徐三爺奉送不要錢的笑臉,給她擦了嘴,抱她在涼榻上玩耍,拿了公文在一旁邊看公文邊瞧著女兒。
涼榻整好在窗台下,窗往外就是一簇翠竹,午後涼風吹來,沙沙作響,這樣的午後實在安逸,想想,起身在琳瑯閣上取了豎笛,兒正拿著一塊麒麟玉佩翻來覆去的看,見父親起身,也抬眼跟著,徐三爺取了豎笛,坐回涼榻上,對兒說,「乖女兒,要听嗎?」示意手里的豎笛。
兒見父親拿了豎笛,這個她知道,項紹雲隔三差五的也會吹給她听,母親說過別人表演要拍手,要表現喜歡,要笑,現在也見父親要表演,立馬捧場,小巴掌拍得歡快,徐三爺失笑,這是什麼慧根,笑著親了女兒額頭,挨過臉頰過去,兒果真又親了父親一臉口水,笑嘻嘻,父女倆就這樣一個定下來听,一個吹起了平軍調,文武與文浩守在外面,相視一眼,面面相覷,有誰會對小女兒吹平軍調。
項詅來尋父女倆,才進北院垂花門听見書房笛聲傳來,細下听竟是平軍調,心下好笑,這像是徐三爺的風格。
守在門外的文武、文浩見項詅過來,上前行禮,項詅提了裙擺打起簾子進去,書房後堂是日常作歇息所用,項詅轉進後堂,見徐三爺吹得認真,軟塌上仰頭天真的兒更是听得認真,嘴角含笑,酒窩顯起,儼然就是小版的項詅。
見項詅進來眯一下眼繼續吹,倒是兒看見項詅,俯身撅著小**往項詅這邊爬來,待項詅坐下接過她,示意母親看父親,項詅親她臉頰,母女倆又安靜听徐三爺吹豎笛。
吹完一首又吹了一首,都是軍隊里將士們傳唱的歌謠,母女兩倒是很是喜歡,這樣花哨的東西從不見徐三爺擺弄,今兒興起,想不到他吹得這樣嫻熟。
正鬧著,听門外文武、文浩給將軍們請安的聲音,項詅忙抱了兒要避開從側門出去,徐三爺示意她不用,在書案上又挑了幾樣小玩意給兒,示意她們母女倆等候。
起身去前廳,來的是楊參軍和韋伯,徐三爺示意他們坐了,奉上茶水,項詅一邊陪兒玩,一邊想著中秋賞月一家子要不要去放河燈,新河歷來中秋熱鬧,放河燈祈福幾乎家家都去湊熱鬧。
外間談話的聲音傳來,「此次聖上下旨徹查,涉及的有禮部主講田大人,京都通政使歐陽大人、、、刑部吏部侍郎鄒大人。」
項詅手里一頓,刑部侍郎鄒大人。
「後續如何?」,徐三爺的聲音傳來,「除了歐陽大人有七爺作保,其他幾位全數交由大理寺看管,八月十七經三司會審,結果再做定奪。」
「三司會審還有十天,再看變故後續再說,鄒大人那里派人看著些。」徐三爺特意說了鄒大人,項詅眉心一跳,鄒老夫人是他們夫妻倆的恩人,之于項家更是恩重,不知鄒大人牽連進怎樣的案情,聖上親自下旨徹查,恐事態不簡單。
徐三爺進來,看項詅正發呆,在她面前坐下,將母女倆擁進懷里,輕聲安慰,「放心,我會盡力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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