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老太君下帖給幾個故交家的老祖宗來府里相聚,侯夫人與世子妃忙著迎客,都是長輩們,自然隨行的也會有小輩,這一回,項詅是要好好看看的,看什麼呢?自然是看來家中的小姑娘。
那日項詅去暉立院請安,家中女眷都在,說起了徐淳熙的親事,過完今年,明年便要商議婚期了,世子妃來請老太君,也是請問老太君需請哪位媒人,再是明年徐淳熙十五,後年要成親,家中宅院如何安置都是要現在開始預備下。
這些事自然侯夫人與世子妃就以置辦,但還是要回過老太君。
徐淳熙是徐家小輩們最長,日後家中弟妹都需要他幫扶,每一個世家里面,長媳很重要,老太君說了一人,臨安侯夫人。
侯夫人與世子妃都贊同,她們早就屬意,只盼著老太君同意,說起家中的小子,徐淳熙這便要成親了,徐淳璋也是早就定下的,往下就是徐淳疆,徐淳疆今年十二歲,徐淳燁才十歲,他們兩個還以慢慢相看,老太君便說起項紹雲來。
與徐家兄弟一天到晚在一處,徐家的人早把他當成家里的少爺,項紹雲年紀與徐淳熙相差月份,他的親事也是項詅一直以來最操心的,也不知是不是從小就是項詅帶大的緣故,項詅總有一種自己挑媳婦的感覺,項家沒有正經的長輩,只項詅這個姑姑與項紹雲親情相厚,進門就以當家做主,項詅原來的意思是待後年開恩科,待項紹雲高中之後再尋,實在是現在往高了說,項家畢竟不是大戶,雖項紹雲有功名在身,但往小了說,即便是看在徐三爺的面子上,一般的閨秀又顯得委屈了項紹雲,就這樣老早就已經有了要給項紹雲尋親事的心思,直到這麼多年都沒定下,見老太君過問,便把心里想的與她說了。
老太君一沉吟,含笑說,「這也相巧,咱們家要請臨安侯為哥兒做媒,不如九月初九就一同請幾個故交家里的老夫人一同來,就以賞菊為名,把她們家中的小姑娘都叫來,再說小姑娘多了,咱們也歡喜不是。」
項詅忙起身給老太君道謝,這樣相看,怎麼也好過問人打听,親眼瞧過人,好賴就懂得了。
九月初九,侯府繼睿哥兒擺了周歲宴之後又聚滿了客人,臨安侯府里還有一位太夫人,都來與老太君相聚,果然夫人們都帶了家中的姑娘家,都是十三四歲般年紀,個個上前來給老太君侯夫人請安,項詅在一旁看了滿眼,侯府里沒有相適的姑娘,兒在她們面前還用她們哄,徐家二老爺,徐家三老爺家中的姑娘便來招待,二老爺家中的蓉姐兒、芳姐兒。三老爺家中的芝姐兒。在小的才六七歲,還是混鬧的年紀,在侯夫人的寧繪院里,花廳給小姑娘們玩耍,若是想去逛院子的,便去逛府里的明陽湖劃船,因著項詅的西苑就在明陽湖旁,侯夫人便讓她去湖邊看著幾個小姑娘,項詅搖頭笑,這像不像去看羊。去回世子妃時,正巧看見她身邊一個小姑娘幫著倒茶,小姑娘十三四歲,梳著個子顯得比同齡的女孩子稍微高挑些,皮膚白白淨淨的,俏眉瓊鼻,在世子妃面前很是恭敬,世子妃身旁端坐了一位三十歲上下的夫人,屋里的人見項詅進來,熟悉的出聲打招呼,不熟悉的世子妃起身介紹,原來這便是徐淳熙未來的小媳婦喻馨,世子妃身邊坐著的便是廣安侯府的喻世子妃,兩廂見過,項詅說要去西苑照看幾個上湖劃船的小姑娘,這便想請幾位意的夫人們去西苑開桌打葉子牌玩一玩,有幾位夫人起身來要去,都是常日里熟識的少夫人,也常在一處打牌,世子妃便征求喻馨的意見,要不要去明陽湖劃船,喻馨看她的母親,喻世子妃自然願意,早些與徐家的嬸嬸們熟悉,日後進門了,也好多便利,這樣,幾位夫人與項詅去往西苑。
周媽媽得了消息,布置了西苑廊上的涼亭,擺了牌桌,安置好茶水點心,涼亭下面便是明陽湖,眼看過去,湖邊景色一覽無遺,夫人們就坐,喻馨由小丫頭帶路下回廊的石階梯,早先來的小姑娘們正在湖邊閑話,家人們劃來小船,看見喻馨下來,自然是要等一等的。
臨安侯府家的二姑娘,也就是韋伯二哥的大女兒,她們幾家常來常往,時常各家中做客,所以都是閨中好友,招呼喻馨上她們那艘小船,小船輕悠便離了岸邊。
家中雖有客,但都是女眷,徐家的少爺們自然不用去陪同,再說今日是國子監休息日,外院有世子與徐三爺要議事,來來去去的都是將軍大人們,這便徐家的少爺們都在練武堂,此時在明陽湖上,遠遠就看到,練武堂里傳來徐家兄弟的聲音。
小姑娘們在湖里閑適,蓉姐兒常來侯府玩耍,自然知道對面是練武堂,她與喻馨、韋芹同船,自己听了一會兒,轉頭對兩人說,「對面是兄弟們的練武堂,你們听聲音。」
轉臉瞧見喻馨臉上不自然,瞬間想起徐淳熙,徐家要請臨安侯夫人給徐淳熙做媒,明年要去廣安侯府下聘了,眼前這位日後是自己的嫂嫂,蓉姐兒捂嘴笑,韋芹看她又看喻馨,也笑,喻馨瞪她們兩個一眼,趴著船舷看著對面的練武堂起呆來。
在涼亭里打牌的夫人們也瞧見了徐家的練武堂,里面的少年個個扎了衣角,清一色的白色絹衣,拳來拳往,棍來棒去的,人人放了牌都抬眼瞧上一瞧。
項詅沒在牌桌上,她與魏夫人在一旁說話,魏夫人今天也帶了魏大人的親佷女,魏家小姐沒去劃船,因為她瞧見了兒,沒有項詅與徐家少爺們陪著,兒不願意去,就在涼亭里玩,睿哥兒跟著老太君侯夫人留在寧繪院里。
兒與魏小姐藏起貓貓,就在項詅懷里嬉戲,魏夫人看著徐家的練武堂,想著自己家里的小子今年也有五歲了,再大些,他父親也是要教授武藝的,魏家也是武將,魏將軍前些年一直跟著徐三爺,直至徐三爺去新河之後,他受命在西大營做了左驃騎將軍。
「家里的少爺們都在嗎?」魏夫人指練武堂里。
項詅點頭,「每日寅時末起身進練武堂辰時回去讀書習字,午時歇息,醒來便又是進練武堂,直到用晚膳,時有侯爺或是世子抽查的,夜間也要去。」
魏夫人雖心知練武辛苦,瞧著徐家的少爺那是真正往極限里去打磨,也難怪徐家除了世子,徐二爺也是皇家禁衛營領隊,徐三爺自不必說,武藝膽識上晉無幾人能比,這也是這樣小小年紀打磨出來的。
問起了項紹雲,「雲哥兒也一同嗎?」
項詅點頭,「他姑父自小也練過他,與家里的少爺們一處之後也常來練武堂。」
魏夫人一听,再看練武堂里的少年,沒有一個是假把式,個個看上去都是真真兒的真功夫,項紹雲看來不像項詅口中所說的只是練過。
「我听說雲哥兒已是秀才在身?」魏夫人看著一旁與兒逗的佷女兒,魏將軍只有一位兄弟,魏大爺是先帝年間的進士,從地方官慢慢做到正二品大員,現在任荊州府刺史,主治荊州一方,因魏將軍在京都,這便把魏家唯一的姑娘留在京都,魏大爺夫妻倆一同去上任。
再看項詅,正二品的誥命夫人,項紹雲是她從小養大,徐三爺是朝中叱 的朝臣,項紹雲想來自小也是由徐三爺教導過的,再說項家,日後沒有正經的長輩,只有一位項詅,這些都是其次的,最主要,項紹雲今年才十四,他十二歲便中了秀才,後年再下場,能不能高中先不說,就憑他現在能文能武,徐家待他與徐家其他少爺同樣,日後怎麼也是有榮忠侯府撐腰的,項家是門好親。
對魏嬋娟說,「娟兒,帶妹妹去看看來時的花棚」。
魏嬋娟自然願意,項詅不知她要說什麼,但肯定是要緊事,兒看她,便點頭,「與姐姐去看花,待會兒再回來。」
兩個孩子走遠,魏夫人便開口,「雲哥兒曾定親了」。
項詅先是一愣,後兒笑顏,再一想才將魏嬋娟,心下了然,搖頭對魏夫人說,「沒有,夫人有合適人?」
魏夫人看她這樣也知道她明白了,也笑,「娟兒是大伯唯一的女兒,年底大伯與嫂嫂便要回京述職,明年要不要再回西北,也不一定,早前將娟兒留在京都,也是為了在京都相看,嫂嫂給我來信好幾回,我是嬸嬸,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去問,這兩年看下來,都沒有合適的,我看雲兒、、要不,回去我讓將軍給大伯寫信,說一說這事,看看他們的意思,待年底,咱們兩家再相看?」
項詅自然意,魏將軍是徐三爺的將軍,魏家大爺的為人,徐三爺自然也知道,都是相熟的人。
魏夫人向來是熱情的,待魏嬋娟牽著兒,兩人手里都有花,亭子里的夫人們瞧見個個打趣,管夫人笑道,「娟丫頭,喜歡兒?」
魏嬋娟不懂管夫人的意思,只笑著點頭。
管夫人又道,「那喜歡徐家?」
魏嬋娟這下不回答了,只笑看著管夫人,魏夫人來救場,往牌桌上走,「管姐姐問我們娟兒還是問你自己呢,隔三差五的來侯府,是想說你喜歡侯府里的精致不是?」
管夫人呀一聲,起身拿起折扇要拍她,「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說的什麼話。」
旁邊的夫人都笑,項詅招收叫魏嬋娟過來,心蘭倒了花茶給她,乖乖的坐在魏夫人才將的位置旁邊喝茶,項詅又點頭,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呢,夫人們家里有這樣好的女兒家,不過現在也不晚,老太君這一場賞花宴辦得好。
待游湖的小姑娘們上岸來,見過夫人們,寧繪院整好來傳膳,夫人們走前,小姑娘們走後這邊往寧繪院去。
待到了寧繪院給長輩們見禮,因為要擺膳,所以徐家男子進來請安,侯爺進來受了禮,世子三兄弟也來,呼啦啦又進來六個少年,有外客在,所以都規規矩矩行禮,也不若旁日,兒在老太君腳邊站著,瞧著哥哥們,咦,今天哥哥們看到自己不熱情呢,哥哥們不敢熱情,只敢朝兒擠眼,只得兒笑出深窩,項詅在一旁看見,搖頭。
小姑娘們都在側間隔著屏風,待吃完宴席,送客出門,魏夫人特意留在後面與項詅一同出來,「我瞧著,只有一位公子不似徐家的樣貌,那便是雲哥兒吧?」
項詅點頭,「不若這樣,過兩日新河有新鮮的海味來,我讓雲兒送去你府上,你好好瞧瞧,也好給大夫人寫信?」
魏夫人笑上臉來,「這個好,那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項詅點頭。
「就到這里,不用送了」轉頭叫來魏嬋娟,「娟兒來與三少夫人告辭。」
魏嬋娟上前幾步給項詅行禮,項詅叫她起身,魏夫人帶她回府去。
再回到寧繪院,老太君瞧見她,「詅丫頭,來。」
項詅笑著上前,老太君指著一旁的位置,「怎麼樣?」
徐二少夫人在一旁笑,「祖母,這也得看每個人的緣法吧,哪能瞧一回就能有的?」
老太君不理她,「不要你混說,我問老三媳婦呢?」
徐三少夫人捂嘴作勢不說話,婆媳幾人都笑。
「祖母,多虧了您,今兒真瞧上一個。」
侯夫人看她,世子妃也看她,徐三爺少夫人極認真的看她。
老太君歡喜,「真的?是哪一家?」
項詅含笑,也不賣關子,「魏家姑娘,魏嬋娟。」
幾人都暗自想這今兒哪一位姑娘是魏嬋娟,「過幾日便讓雲兒給魏將軍府送些東西去,讓魏夫人好好看看,稍後便會給在荊州的魏家大爺寫信,待年底魏大爺回京述職,再做商量。」
老太君一合手,含笑說,「好,這樣好。」
對項詅說,「雲哥兒若是有這樣的岳家是好得很」。
項詅點頭,正是如此呢,自小項詅便請先生給他開蒙,就是讓他往仕途上培養,有歐陽修編那樣的先生,現在已是歐陽大人,任職大理寺卿,前途只有往內閣里面進的,若是再得魏家這樣的岳家,自然是再好不過,只看項紹雲有無這樣的福氣了。
晚間時項詅與徐三爺說起魏家,徐三爺放下手里的書,「魏夫人先想做的媒嗎?」
項詅拿了徐三爺的一件冬天的袍子來收邊,點頭應他,「是,魏夫人今兒先提起。」
徐三爺一拍手里的書,這樣子與老太君無二,項詅看他,徐三爺朝她笑,「我怎麼沒有想到將軍家里呢,將軍們在面前五大三粗慣了,倒是沒有往這方面想。」
「魏將軍的兄長,現任荊州刺史,三年滿任,幾年回來述職,若是他們家也有意的話,要見上一見,雲兒若是有這樣的岳家再好不過。」說話也與老太君一致,項詅忍耐不住笑。
徐三爺看她,「笑什麼,歐陽那小子進內閣是早晚的事,魏大人主治荊州一方有六年,無大錯,且政績考評都是優良,本就是文臣里面數的官員,此次回京定要好好說一說。就這麼定了,就給雲兒找這樣的岳家,他走仕途,侯府就是再得力幫扶上也不會太大,讓他去考武舉也行,但這樣一來便違了你的意思,若是日後他有恩師相互,又得岳父相扶,路途會順利很多。」
項詅一直含笑看著徐三爺,他是真的將項紹雲的事放在心上,也是認真在為項紹雲的人生考慮規劃的人,心里暖暖的。
徐三爺回神瞧項詅,笑出來,「怎麼了,看著我呆,莫非此時才現你夫君我長得這般俊朗?」
項詅被他一說,原先的心情也沒了,夫妻倆互相打趣。
二日文清來回事,倒沒瞧見文武文浩,想來徐三爺是把文清留在家里,那日薔兒回項府說要去見道婆之後,項詅還沒來得及問她,讓薔兒到跟前,「怎麼說?」
薔兒給項詅行禮,「奴婢回去見了,也听從了少夫人的話。只受了道場法事,她給的丹藥符水都未服下。」
項詅點頭,「柳管事尋著一位擅長金科的大夫,明日便帶你去,定要好好看看,也順便把道婆給你的藥丸符水都帶去,讓大夫辨一辨,若只是尋常東西便罷了,若有那損人身體的藥物,定要來回我,也去給你娘親帶信,日後再莫要相信這樣的人。」
薔兒點頭,答應明日去尋柳管事。
新河來了新鮮海味,項詅便喚來項紹雲,又備下薄禮讓項紹雲帶去魏將軍府,徐三爺在那日項詅與他說了之後便知會魏將軍,魏將軍一听說徐三爺是為了項紹雲的親事,有意與魏家結親,項紹雲去魏府,與魏夫人兩人早早便等候了。
項紹雲回來之後項詅也沒去問他,只等著魏夫人的消息,荊州就在京都的南邊,來去只需三天行程,若是有信兒也是很快的。
自那日徐三爺讓項詅進書房幫他研墨之後,此後只要項詅閑著,書房里沒有要緊的事,便會讓項詅去幫他研磨,這日也是,夫妻倆一個書寫,一個研墨,正安逸,門前文清來回,「少夫人,夫人院子里的媽媽來回事。」
項詅點頭,與徐三爺笑一下,這邊轉身出去見人,是侯夫人身邊的王媽媽,也就是之前去新河照看兒的三位媽媽中的一人,項詅喚她,「媽媽來了,是母親有什麼吩咐?」
王媽媽上前給項詅行禮,回她,「給少夫人請安,夫人院子了來了客人,這便請少夫人去見客。」
項詅回她,「媽媽稍等,待我去換件衣裳」,王媽媽答應了。
徐三爺出書房看見是王媽媽,王媽媽上前給他問安,「媽媽,母親院子里來了什麼客人?」
王媽媽臉上有奇怪,「回三爺的話,是常夫人帶了常家的族妹要來給老太君磕頭,老太君回說今兒不舒坦不見客,所以去了夫人院子里。」
徐三爺蹙眉,常夫人帶來常氏女子要給老太君磕頭?又問,「祖母身子不舒坦嗎?」早晨給老太君請安時,老太君還與兒說話呢,瞧著也沒什麼不妥。
王媽媽回他,「是,梁媽媽來傳的話。」
徐三爺點頭,「既是這樣,我與少夫人自先去問候老太君再去一同去母親院子。」
王媽媽看徐三爺不像是說客套話,他要去見常氏女子,難道他不知道京都都傳聞常氏女子要進侯府?
待項詅出來,听說老太君不舒坦,便與徐三爺一同去暉立院。
進暉立院瞧著老太君正在與兒說話,好生生的坐著,臉上帶笑,這不像是病了的樣子呢。
老太君見他們夫妻進來,點頭問,「要去寧繪院見客?」
兒來給父母親問安,徐三爺牽她坐在老太君下首的椅子上,「祖母的意思呢?」
老太君恥笑,「什麼西洋鏡,我不稀罕看,詅丫頭去去就罷了,你去作甚?」這話是對徐三爺說的。
項詅也看他,就是他去作甚?難道去瞧瞧常氏女子長得怎生模樣?隨即轉臉不看他,不說清楚,她不依。
徐三爺也坐在老太君下首,「祖母,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不露財,不撒糧,怎麼引來人死鳥散呢?」
老太君看他,有看項詅不出聲,搖頭,「你自己看著辦吧,你若願意,旁人逼迫不得你,你若不願意,旁人也逼迫不得你,我只想著這個家里安安生生的,旁的我不管,只有一樣,不要什麼香的臭的都往我面前帶,到時候別怪我不給顏面。」
夫妻倆點頭應是,兒繼續留在暉立院,徐三爺果真與項詅去寧繪院,進寧繪院,婆子老遠瞧見他們兩人,近前來請安,再進寧繪院的前廳,門上的丫頭往里喊,「三爺,三少夫人來了。」
屋里的話音停下,徐二少夫人看著對面瞬間低頭紅臉的少女,嘴角輕揚嘲諷,真是把自己當回事了。
兩人上前給侯夫人與世子妃、徐二少夫人請安,侯夫人點頭,之後兩人便坐了。
原先坐在侯夫人下首的常夫人自兩人進來便一直看,見兩人給侯夫人及兩位嫂嫂見禮之後便往椅子上坐了,愣下來,徐家的人都無語了,以常將軍的品級,常夫人見了他們進來竟然沒有起身行禮,看常夫人端坐的樣子,難道要徐三爺去問候她?
侯夫人轉開臉不去看,真是今年妖怪特別多,什麼樣的都出來,問項詅,「睿哥兒哪去了?」
項詅起身回她,「幾位哥哥接去練武堂玩耍,現在還沒回。」
侯夫人嗯,常夫人這才臉熱,起什麼帶著身邊的少女上前來給徐三爺與項詅行禮,徐三爺眼簾都沒搭理一下,項詅倒是起身換她禮。
待再坐回去,常夫人看眾人也不說話,忙拉起身邊的少女,「婉兒,還不去給少夫人磕頭」。
徐家的人頓時更無語,怎麼地,直接上來磕頭敬茶叫主母了嗎,常氏女子就是這麼個賢德法,上趕著做妾?或許還有更高的理想,項詅是商女不是,做正室也不是不能嘛。
徐二少夫人見不了這樣的人,徐二爺自來冷臉,一心在仕途上,他們屋里自她初來時有兩個通房在,這麼多年下來也沒抬為妾侍,更沒有納新人,眼前這一個,實在是惹她的眼楮,開口道,「常夫人這話說的,在座的誰還能大過母親去,常夫人要常姑娘給三弟妹磕頭,這若是孝敬,怎麼也是輪著母親,還有大嫂不是,若不干孝敬,難不成夫人要常姑娘斟茶認錯?這、、有些為難呢」,轉頭問項詅,「三弟妹,以往常姑娘曾得罪與你?」
項詅似不敢當,忙擺手對徐二少夫人說,「二嫂萬要詳查,弟妹沒有見過常家姑娘,更不要說什麼得罪的話,這些萬萬沒有的事。」
徐二少夫人點頭,「那就是了,既然不干孝敬,也不是為了斟茶認錯,常姑娘為何要給三弟妹磕頭呢?」
此時常夫人的臉色堪比染色盤,她是常進宮面見貴妃的人,常將軍是常貴妃唯一的弟弟,因著常貴妃的關系,里外都得人高看她一眼,今日也是從宮里出來,貴妃便指了這位常家女兒與她出宮來,說是自己不能出宮給徐老太君請安,就讓她代之來磕頭,來了徐府,老太君說身子不舒坦,不見客,這便見了侯夫人,既是貴妃讓她跟著自己出宮,眼巴巴的跑來徐府,明擺著這一個日後就是要入徐家的,徐家女眷這是什麼態度,難道貴妃的意思還有假,或許貴妃的意思,徐家不受?早前不是傳出徐三少夫人為了徐三爺要進新人,夫妻倆還為此鬧過,早說今日徐三爺,他為什麼來見,他本以不來的,這樣一想,便肯定了定是徐家的女眷不意,要說男人,哪里有不愛新鮮的。
心里想通也就不計較徐二少夫人的話,笑著回二少夫人,「少夫人這話說的,蓉兒是今兒貴妃娘娘特意交代與我出宮來給老太君請安的,既然二少夫人說給三少夫人磕頭不合適,這頭自然也就不磕了,就讓蓉兒給夫人,三位夫人奉茶」,又說,「常听我們將軍說起,徐都統最喜毛尖茶,今兒貴妃娘娘便賞了這黃山毛尖,還請都統賞臉。」
徐二少夫人撇嘴移開臉不回應,侯夫人閉著眼享受王媽媽幫她捶腿,世子妃看常家兩人像是看一類,幾眼功夫也不再看,轉臉與項詅問起兒,只徐三爺軟塌塌的回一聲「嗯」。
那位榮姑娘果真起身與徐家的丫頭一道去往茶間,半響功夫端了茶出來,一一奉上給幾位。
茶是好茶,人也是美貌妙齡,舉手投足間相映得彰,項詅很是賞心悅目了一會。
喝了茶,常夫人又說了旁的話題,世子妃持著禮儀與她說話,侯夫人只當吹眠曲,徐三爺繼續他的軟塌塌,余光好好瞧起項詅來,近日好像瘦了些,嗯,要補補,冬季大補嗎,用什麼來補,牛乳?徐三爺就這樣華麗麗的想歪了。
直到實在找不出旁的話題了常夫人這才起身告辭,臨走前還一直說不能去給老太君請安,實在不妥,還請在老太君面前多多告罪諸多雲雲。
送走了兩人,幾人都松了口氣,夫妻兩回西苑,早已是天色擦黑,兒帶著睿哥兒在閑閣的榻上玩耍,見父母親進來,「父親,母親」。
項詅上前抱住兩個孩子,一邊親一下,她實在是太想兩個孩子了,雖然也就一會兒不見,母子三人鬧做一團,徐三爺在一旁坐了,看她們笑嘻嘻,項詅問睿哥兒,「睿哥兒,今兒去練武堂了?」
睿哥兒點頭,嗯嗯,項詅又問他,「看哥哥們練武嗎?」
睿哥兒又點頭起身在徐三爺面前站好,學起扎馬步來,小腿顫巍巍的,很是愛,徐三爺哈哈笑,抱他進懷里,身上一捏都是結實得很,對項詅說,「咱們睿哥兒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項詅問他,「三爺說真話?」
「當然」,「家里幾個小子的身子骨我都有數,咱們睿哥兒站得是最好的。」
項詅回他,「最好給你摔打磨練?」,徐三爺親一口兒子,也回嘴,「自然,玉不琢不成器,我是要好好琢一下我們睿哥兒」,問睿哥兒,「是不是睿哥兒,與父親習武嗎?」
睿哥兒今兒去瞧了幾位哥哥拳腳來刀劍去的,著實好看,這就是習武嗎,要學呢,朝父親點頭,要與父親習武呢。
項詅雖不意他們日後要上戰場,但,這就是徐家男人的命運,享受這無比的尊榮的同時,也是要付出相同的代價的。
早晨去請安回來,兩個孩子都在西苑待著,沒有出去,項詅自然也陪著,柳管事來回話,薔兒那日去看了柳管事幫著尋的金科大夫又是針灸又是服藥的,項詅便準她在家看好了再來伺候,已經好幾天沒來跟前了。
今日項詅叫他來不是為了問薔兒的事,而是為了,常夫人的事而來。
讓柳管事去留意常家的動靜,果然,常夫人自那日進宮帶著常氏女子出宮進徐府之後,連續幾天都進宮去見常貴妃,之後又帶了女子出來拜會了先前有傳言聖上要賜婚的朝臣家中,這些朝臣,除了徐三爺,其他都是中年往上的年紀,即便是女子進府,除了為什麼妾侍,也沒有旁的出路,一時,項詅也唏噓,朝堂無干女子,但女子卻被利用與朝堂,男人們的游戲,卻要女子來買單,值得憐,但前提是不是上趕著要進門的人。
柳管事說,常夫人帶著幾位常氏女子去上府拜見,無一不都是沒見著正主,但常夫人照舊如此,直到拜訪完傳言中朝臣中的中流。
項詅點頭,常夫人這一出,明顯好用又省力,在聖上沒有任何旨意下來之時,常家無論做什麼都是有理由的,理由就是她只是上府拜會,並沒有言明什麼,若是有動心的人家,自然會向常家示好,若是沒有心的人家,自然常家心里也有數了,這便是女子外交,不對,美人外交。
徐三爺下朝回來,西苑擺飯,孩子們去玩耍,兩人說話,「待常夫人再進府來,你便稱病,我已回過祖母與母親,她們心里有分寸,你不見便好。」
項詅點頭,「常夫人不會像常將軍般來探病吧,或許以找別的理由,我學不來三爺的閉氣養息之功呢。」
徐三爺捏她臉頰,「她若實在要見,就來見吧,多抹些胭脂你不會?」
項詅馬上想到那年,徐家幾位少爺去新河,在跑馬場打架了回去,幾個進屋時一屋子的胭脂味,這事還沒算呢,現在還來賜教來了。
項詅看他,「三爺,您這招哪里學來的?您怎麼知道胭脂有這般用處?」
徐三爺打哈哈,說起較為嚴肅的問題,「常家是為各世家的催化藥劑,眼瞧著年下了,待到年宴,聖上也瞧出所以然,咱們也不用避著她了,你乖乖的,只要你听話,夫君我,答應你三件事。」
項詅極為認真的看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一下,「三件事?」
徐三爺點頭,「三件事」。
「什麼事都以?」項詅又問。
「什麼事都以」,徐三爺點頭。
項詅背過身去,忍者笑,再轉身回來,抬起一根手指頭,「第一件」,徐三爺看她笑,「三爺定要促成魏家的親事。」
徐三爺大笑,抓她手放在手心,「放心,實在不行,咱們學古人皇榜下捉婿,來個皇城捉岳父怎麼樣?」
項詅與他笑,「貧嘴。」
「放心,說了答應你三件事,你說就一定辦到。嗯,說說另兩件事。」
項詅似想了很久,睜著桃花眼看他幾位認真,「第二件事,三爺不準納妾。」
頓時時間像是停住,徐三爺定定的看她,一雙劍眉微微豎起,項詅一臉如歸直視他,答應還是不答應?
徐三爺將她輕輕抱進懷里,這要他怎麼回答,保證嗎?這世間最不值錢的就是保證,男女之間的愛,女人的愛一開始不是那麼急切,也不會那麼濃烈,但隨著時間越長越是在乎,越是深厚,直至一生不悔,男子則不同,他們的人生中會有比家庭,愛人更為重要的東西出現,只看怎麼選擇,不過還好,項詅的給他的選擇對于他來說根本就不存在選擇,因為他是看遍這天下,選擇了項詅,而不是選擇了項詅才去看天下,所以說徐三爺是雙面的,一方面他是冷酷無情,另一方面卻又是一個普通男人,有愛恨,有情痴,有牽掛,有羈絆的人,此時只有兩人在閑閣,項詅也不催他,只等他自己開口告訴自己,是與不是,能與不能。
「我想,從一開始我就已經給你答案了,但我還是要再說一遍,你是我唯一的妻」,兩人分開,雙手還在她肩頭扶著,慎重又不失柔情。
項詅點頭,「我信你」。
徐三爺笑了,相信,就是最好的支持,也是對他的付出最好的肯定。
自然第三件事項詅也不用說了,因為第三件事還是不許納妾。
「常家,現在就是一塊隨時被利益紛爭撕碎的肥肉卻不自知,為著這件事的最終目的,真正的角逐才開始。」
寒冬就這麼有著預兆又毫無準備的來臨,臨近年前時,魏大爺與魏大夫人回京來,魏夫人先前給項詅回了消息,魏大爺有意,但想親眼看一看項紹雲。
臘月初八,徐三爺就在香饕樓里開了一桌宴席,魏家兩兄弟,兩妯娌都去了,徐二爺與徐三爺,徐二少夫人與項詅四人一同去,身邊就跟著項紹雲一個少年。
在香饕樓里,魏家兄弟沒想到徐三爺會親自去,原以為就能見著項詅,項紹雲按了位置坐在徐三爺的下首,對面就是魏大夫人,一場飯局下來,魏家大爺點頭,魏大夫人也點了頭,兩家商定了親事,只待項紹雲高中上榜,便成親,這不是魏家的要求,而是項紹雲的承諾,魏家姑娘他是見著的,就在那日西苑的涼亭下,所有的姑娘都去泛舟,只有她留在夫人們身邊與兒嬉戲,一個喜歡孩子的人心再壞不到哪里去,能與長輩們待在一處的人,自然最是知道尊重,再說魏家,一文一武,文是知書達理,武是穩重持家,這樣的妻子,他滿意,所以只待他皇榜張貼時,他要迎娶,這是姑姑與姑父給自己千挑萬選的女子,也是老太君費了心思給自己的機會,更是徐家兄弟們,悄悄通過家里的姐姐妹妹們打探說魏家姑娘人品如何,配不配得上項家邵雲,其實真的配得上,是自己現在還不夠好,所以要更好,配得上人家。相配的姻緣才是登對的姻緣,才是長久的姻緣,父母親九泉之下定然是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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