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淳璋合手贊道,「好」。
文尚弄好了,將揭下來的軟甲晾曬在帶過來的托盤里,完完整整的晾曬,待曬干之後,用溫水煮過一次再晾曬,最後才是用草藥水浸泡,讓它韌性更好,拿來做護甲、護腕都可以。
收拾好地上的殘渣,哥幾個才想起自下山之後也沒瞧見張家小子,還說什麼打賭,有沒有上山都不知道,知道張家別院在哪里,自然是要去問問的,也不是上門找茬的,主要是三番兩次來逗惹,即便是沒有火氣也是要唆使幾句過過嘴癮。
出門去玩,連進西山都去了,自然再玩什麼都是小事,不再管他們,由著他們去。
七月過去,八月來臨,實有涼意下來,只正午時還是炎熱,晴朗了一個多月之後,就在這中秋來臨之時,淅淅瀝瀝的下起秋雨,早便說了,中秋會有宮中貴人來祈國寺上香,項詅倒是沒怎麼注意,徐家幾個少年回侯府了,家里兩個孩子每日玩的不過那些,這幾日安靜下來學著寫字、背書,前兒就收著魏大人的來信,對于徐三爺與他提起的想法,他果然很感興趣,回信時,將自己的設想說與徐三爺,即便不是很懂,但得出,這樣的想法或許是可以實現的,這不,今日便來了確切消息。
與魏大人一同去惠州的還有他工部的四位同僚,具體什麼情形,項詅沒有看到,只知道徐三爺收著他們的來信後,一整天興致極高,直到項詅也看到來信,心里暗贊,這樣的智慧實是難得,兩人對坐書案邊,對照信上魏大人所說的,徐三爺就在宣紙上勾勒出初步的原型,這完全是按照侯府里的大體分布來構思的建築,照項詅的想法,沒有熱泉,基本不能完成這樣的設想,可再看魏大人所說,這建築不是建在地面上,而是在地底下。
待整幅圖完成,一座地下的小院,完整的地下小院,不在于整座院子建在什麼地方,主要是因為在院子落成之後,用在牆面上的涂料,古時有椒房之寵,看來魏大人的設計也是源于此,宮中兩宮正宮娘娘當然是椒房,可魏大人沒說用椒混與泥料,而是提出一種新的泥料,項詅看完,心里確定,魏大人,這是要燒房子。
八月初一五,侯府里潘管事來別院與徐三爺在東側院的用作臨時的小書房里,商議了整整一個下午,之後潘管事回去,第二天,侯爺與世子,徐二爺來,也是這樣,又是在小書房里待了一個下午,老太君知道他們在議事,但卻不知兒孫們正在為她建一座房子,為她養老的房子。
八月初八,侯府位于院落東南角的地方,與老太君的暉立院中間隔了五福院,敬安院,兩個院子,中間兩個院子都是閑置的,將原先的微荷院拆了,侯爺調了家將將周邊圍起來,將表面的石料磚瓦全都搬離,整個院子變成平地,工人進府,開始挖坑。
老太君對于府里要建房一事,自然是知道的,翻新院子,各家各院都是平常事,所以沒有追問,近日來西山上香的夫人們多起來,知道老太君在徐家別院里面,每每都要來探望,項詅忙著應付上門的夫人們,也就沒有多問,只由徐三爺去安排,再說府里還有侯爺與世子、徐二爺,事事都有人想著,此事,十分周全。
迎來又送走,每日都是茶碗不歇的,直到中秋節那天,府里的人都來別院過節,家家都回去團圓,這西山自是最好賞月的地方,天公作美,在前一天便停了小雨,恰好在正日子,才用過晚膳,夕陽余暉還在,已見一輪明月高掛,院子里擺了賞月的圓桌,擺上瓜果拼盤,又是府里做的月餅,還有宮里上下來的,每一桌都堆得滿滿,今兒一早,項詅便進廚房準備做月餅,侯夫人與世子妃、徐二夫人來時,已出了好幾盒,各色口味都有,都是大小兩口一個,樣式都是平常見不到的,哄著兩個孩子,比著常日里做糕點的樣板,許多花樣出來,有一雙耳朵的兔兒形狀,胖嘟嘟的小豬樣子,尾巴長長的猴子樣子,大多都是方方正正或是圓形的,這些都是給大人們吃的,那些小樣式的自然是給家里的孩子,擺了三桌圓桌,還剩下許多,世子妃高興,說要揀些送去娘家,給佷兒佷女們嘗嘗鮮,這樣又做了許多出來,放在各家送去的節禮或回禮里面。
月上梢頭,遠遠近近的有人放煙火,遠遠看著護城河上飄滿了燭光閃閃的花燈,這里離街上遠了些,所以也就沒有出去看花燈的想法,倒是山上祈國寺的鐘聲傳來,時而是僧人們打坐念經怎麼都是個賞月的好環境。
因為是節下,所以今兒城里午夜才禁宵,亥時接近午夜,侯爺與侯夫人,世子與世子妃帶著孩子們回侯府,徐二爺與徐二少夫人留下來住在西側院,這樣,別院里就剩下老太君與她們兩對夫妻。
老太君沒做多會兒便回去睡了,兩個小的沒有睡意,纏著項詅與徐二少夫人說這個說那個,徐二爺與徐三爺兩兄弟擺了酒水,項詅與二少夫人又去廚房弄了下酒菜來,推杯換盞的,一直喝到凌晨。
兩妯娌帶著孩子先去睡,也是累了一天,收拾兩個孩子,待他們睡下,自己去洗了澡,又洗了頭發,薔兒提來暖爐烘起頭發,直到睡意來了,也不見徐三爺回來,也是不能等了,眼澀得厲害,讓薔兒備上熱水在後罩間,留了守夜的人,自己先睡去。
一夜無夢,直到第二日醒來,身邊還是空的,一模身邊的床褥竟然是冰涼,起身坐起來,里面睡的兩個孩子緊挨著睡得香甜,撩了床帷,下床穿鞋,自己著了衣裳,出到前廳,看見房里的丫頭都醒了,候著差事,這才問起徐三爺,「三爺呢?」
薔兒將毛巾擰了遞給她,接過拭了面上,薔兒回她,「昨兒兩位爺就沒回屋,只叫人將酒桌移去後面小院的閣樓,才將叫人備水端去,想來是醒了。」
兩人竟這樣喝了一夜的酒,打理好了,吩咐廚房的人備下早膳時再熬下醒酒湯,待出得門來,老太君屋里已經有了說話聲,項詅進去,見徐二少夫人正服侍老太君起身,老太君招呼她,「來了,想著你昨兒累了,所以讓你多睡會兒,老二和老三那里你二嫂已經去照應過了,沒用早膳吧,過來,咱們一起用。」
徐二少夫人示意她坐下,滿滿一桌子的早點,有昨兒的月餅,有清粥,有肉粥,肉褶的包子,素菜的花卷、、、老太君看她看著滿桌子的早點,笑著說,「這是你二嫂一早起來去廚房安排做的,體諒你昨兒辛苦,就讓你也享一回福。」
項詅笑著向徐二少夫人謝禮,徐二少夫人扶住她,「莫要這樣,若是再如此,日後,我可不敢當得你稱呼二嫂。」
兩妯娌推讓一回,老太君讓她們坐下,「可要快些,待會孩子們起來,你可沒有空閑。」這便坐下用早膳。
不得不說,有徐二少夫人在,項詅又有了得閑的功夫,送走兩位爺,兩妯娌陪著老太君說話,正說著,外面傳來御鼓開道的聲音。
三人說話停頓下來,宮里貴人來上香了,自是要去迎的,早知會有這樣的時候,換上原先預備下的朝服,兩妯娌扶著老太君去石階邊跪迎。
院子里的人都去,待玉攆上來,竟然是常貴妃。
身側走了兩列女官,後面是跟隨而來的命婦,自然是隨常貴妃或是常家的命婦,即便是貴妃,頂頭上還有兩位正宮娘娘在,排場還得依著禮制來,祖宗家法,就是普通人家也要遵守,更何況是皇家。
老太君領著身後的人跪下叩拜迎接,順著整個石階往下,早已跪滿出來相迎的人。
常貴妃讓玉攆停下,下得玉攆,在老太君面前彎腰將老太君扶起,「不敢勞動老太君親自出來迎接,您快起身吧。」
老太君依言起身,身邊的兩位媽媽攙扶她起來,就是在皇太後與皇後,都是要看老太君的顏面,常貴妃就是再有威風也不敢在此時有所表現。
待老太君起來,相邀去祈國寺上香,老太君婉拒,說是已在祈國寺許了心願,主持大師說這幾日要避見,晚兩天再去上香,常貴妃自然不是真的相邀,見老太君這樣說,便也說老太君是個信佛守信的人,老太君直說不敢,兩人都閑話好一會兒,就是不見常貴妃讓跪著的人起來,常貴妃當然是有意的,想到每每在聖上面前提起常氏女子的事,聖上總是說快了快了,再怎麼也要臣子們合意才好,常貴妃不止一次憤然,怎麼才會讓他們合意,不就是幾個賞下去的側室,需要怎麼個安撫法,聖上賞下人這不是最好的法子嗎?
常貴妃不說起,跪著的人自然也只能好好的跪著,雖沒有多久,但老太君的臉色已經開始不好,腳邊跪著的人,兩個都是有著正二品誥命在身的誥命夫人,即便不是在宮中,可這眼下多少人盯著,豈不是在落徐家的面子。
「蓉丫頭,來。」常貴妃招手示意站在女官們之後的女子上來。
待那女子上前來,牽著她對老太君說,「老太君,這是本宮母家的佷女,自小就是個溫順的,早先讓她去貴府上給您請安,那知這般不巧,遇著老太君不見客的時候,正好今兒踫著了,讓她給您磕頭行禮。」
說完還往一旁騰了幾步,這便是要這女子給老太君見禮的架勢了。老太君嗯點頭,這世間,她什麼人沒有見過,比這更為狂妄無禮,更沒有章法的人和事她都領教過,常貴妃這樣,過于了。
「當然是要見的,這孩子生得這樣好,不愧是貴妃娘娘的親佷女,只不過娘娘這般愛護她,老身也是要慎重,娘娘這便讓老身兩個不爭氣的孫媳起來,也來見過老身的兩位孫媳吧。」
常貴妃也知時候到了,再是拿喬,已是過分,含笑自責,「看本宮,光顧著與老太君說話,竟往了,兩位少夫人還跪著,真是不該」,對項詅與二少夫人說,「兩位少夫人快起來罷。」
兩人又給常貴妃磕頭謝過,這才曲腿起身,身邊挨著薔兒,扶著項詅正要站起身來,那位蓉姑娘竟越過薔兒去攙了項詅起來,項詅自然知道身邊的人換了,但這樣的場合,不是她說話的時候,稍側身避過蓉姑娘的手臂,待二少夫人在老太君身側站好之後隨後站過去,此處已是避過常貴妃許多,就是離老太君也是有距離,蓉姑娘也不能長站于此,常貴妃讓她上來,那是拜見老太君的,要緊的人站在前面,她倒走到後面來,再不回去給老太君行禮,這便是不懂規矩。
常貴妃睨她一眼,蓉姑娘快步行至老太君面前,似十分乖巧,彎腰福一禮,「常氏麗蓉,見過老太君」。
老太君點頭應她,指著二少夫人與項詅,「這是老身的二孫媳與三孫媳,皇太後常宣進宮說話,不知蓉姑娘可曾遇見過?」
項詅就知道,老太君本就不是什麼好性兒的人,常貴妃宮里常住了幾位嬌客,可是皇太後與皇後卻從未召見過,即便是常貴妃日日去問安,帶去了,也見不著,無品無級,就是民女,又以什麼身份叩見?
一時氣氛有些安靜得過分,常貴妃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老太君是為自己給她的兩個孫媳找場子呢,拋開不喜歡的念頭,再怎麼說,今兒這是給老太君正式引薦了,日後進了徐家的門,多少有顏面在,笑著圓場,「嗨,她們哪里得見,整日躲在本宮宮里,見人見得少,禮數上還學著呢,若是得老太君這樣的德高望重的人教,想來是她們的福氣。」
又不是丫頭,說什麼老太君幫著教,真是越說越沒有邊際,項詅已有些懷疑,這常貴妃是不是在宮里常年被兩宮娘娘壓一頭,時間久了,便成了這見人就想高一身的習慣。
老太君與她磨嘰,「老身不敢,有貴妃娘娘這樣的賢惠人,哪里還有人敢在您面前敢妄言。」又說,「貴妃娘娘來西山上香,今兒是主持大師預測的大日子,且卯事三刻最好,娘娘若是當時上香必當心願得償,事事如願。」
常貴妃自然不是專門來與徐家女眷找茬的,今日上香是正事,多謝老太君幾句,卻指了那位蓉姑娘,「蓉兒,替本宮送老太君回去吧,多盡盡孝心。」說完水袖一揚,宮女扶著便坐回玉攆,唱官聲呼起轎,老太君帶著人又是躬身送行,看著一行玉衣華服往皇家寺廟而去。
老太君回身瞧著眼前的常麗蓉,若不是為著什麼賜婚,也是個長得討喜的姑娘,老太君要回身回院子,就要上前攙扶,老太君看她這樣,搖頭,說是常貴妃的內佷女,瞧著這般急切,心性就是個不好的,甩手扶腰,朝二少夫人吩咐,「好生生招待這位蓉姑娘,咱們徐家這別院,雖說比不上皇家內院,卻也有些小景致還可看在眼里,隨蓉姑娘逛逛院子,待貴妃娘娘回宮,送她一同去罷,若是不隨行,沒有宮門牌子,是進不去的。」
二少夫人俯身送老太君離開,老太君招呼項詅,「詅丫頭過來,咱們去瞧瞧睿哥兒的字畫,昨兒還說要送與我的,可不能畫得太笨拙了。」這是要項詅不見常氏女子的意思,常麗蓉一听,心里有著急,貴妃娘娘的意思,自然是讓自己隨侍在老太君身邊,即便是待客,也是要招待自己住下來的,賜婚聖旨久不下來,也只能用這樣的法子接近常家,就是客居的人,也是有三分客氣不是,可老太君直接不讓自己在跟前,讓與此事毫無干系的徐二少夫人來招待自己,已明說不留客,只待貴妃娘娘回宮,便要跟著回去的。
徐二少夫人冷眼瞧著,怎麼這一次見著比著上次看見,還要不順眼幾分,莫不是這就是做妾的頭臉,反正她是沒見著了。
伸手一迎,「蓉姑娘,這邊隨我去院子里閑坐。」
前頭走著去,不是朝老太君與項詅進去的正門,而是就在小徑邊上的一個花門,常麗蓉臉色慘白,即便是別院,徐家也不讓自己進正門,這是常日里有僕從要進院子打理花木的花門,主子們從來不會從這里出入,自己是進還是不進?答案當然是不能進,一旦從這里進去,自己即便有賜婚聖旨在,也是進花門入徐家的人,說一千道一萬徐家的人都會有資格笑一笑,還當什麼主子。
隨即搖頭拒絕,「多謝三少夫人的盛情,老太君既然不方便讓蓉兒伺候在旁,蓉兒也不再叨擾,伯母早前就有約,讓蓉兒出宮定要去將軍府上尋她一尋,既是這樣合適,蓉兒告辭,日後再去府上叨擾。」說完朝三少夫人行禮,轉身帶著身邊的丫頭出小徑順石階下山而去。
閆氏面無顏色,朝身邊的媽媽吩咐,「跟著去,到曬場里尋了家人跟著她們,萬要保證她們去到將軍府。」
媽媽俯身領命,跟著也出了小徑,閆氏這才轉身回去。
一邊下階梯,一邊抹淚,身邊兩個丫頭攙扶著不住安慰,「姑娘放寬心罷,這徐家的人也真是,一點也不懂規矩,貴妃娘娘都吩咐下了,既然還敢這樣作踐咱們。」
拎不清的何止這一個呢,她們只想著男人哪里沒有三妻四妾,徐家三爺是這上晉朝少有的能人,據說徐三爺屋里只有一位正房夫人,伺候的人一個也沒有,若是進門了,又是聖旨賜婚,怎麼也是與那位商戶出身的少夫人平分秋色吧,貴妾,日後子嗣也是可以承主家榮恩的。哪知兩次見著徐家的人,頭一次吃了老太君的閉門羹,這一次又被那位二少夫人以進花門羞辱,待見著貴妃娘娘定要好好理論一番。
常麗蓉心里委屈,听著丫頭這樣挑唆,更是不是滋味,徐家門就這般難進,不是商女也做了正頭夫人嗎,人人想到項詅,總是不自覺的忽略她的正二品誥命夫人的頭餃和在宮里貴人的喜歡,除了看得清現實和知道進退的人除外,常家偏偏是個例外的,要說常家來的這些女子,京都有那些世家,都有那些牽連,就是常夫人也沒有弄清幾分,算在這些女子身上更不敢想,所以拎不清,似乎造就了現在的她們,在京都好生生的耽擱了許親事的好年紀,偏偏受著常貴妃與常夫人的言傳身教盯著別人家的側室位置不放,這便還責怪別人沒眼色。
擦著眼淚,嘴里卻是嘀咕。「是要在娘娘面前好好說上一說,徐家也太不把咱們放在眼里了。」身邊跟著的人均點頭贊同,卻不知跟在她們身後人听了滿耳,臉上都是鄙夷,真是不知輕重的東西,常貴妃若是有法對徐家,賜婚的事拖了一年多,怎也不見落到實處,只不語,悄然跟著,下山走到曬場,見她們租了馬車,這才去尋了守著的徐家家人,很快,馬車之後便跟上了幾騎,隨後也進了城。
常貴妃上完香,又歇息了一會兒,擺駕回宮,行過徐家別院前,使人去問常麗蓉,沒多會兒跟著宮人出來的是閆氏,閆氏在常貴妃面前行禮之後,回稟,「給貴妃娘娘請安,老太君突感不適,嚇壞了院子里的人,臣妾替三弟妹給娘娘請罪,不能來送娘娘回宮,自是得罪了,還請娘娘恕罪。」
常貴妃沒有下玉攆,心不在焉的問起常麗蓉,「蓉兒也在別院中伺候老太君嗎,還請二少夫人給她帶幾句話,讓她安心伺候老太君,需要什麼藥材便往宮里送信,本宮自會替老太君尋來,定要老太君身體康健才好。」
閆氏又給她福禮,「臣妾多謝貴妃娘娘恩德,臣妾與三弟妹定會好好照顧老太君,若是有求著貴妃娘娘的地方,還請娘娘恩賞。」就是不提常麗蓉,常貴妃這才正起眼楮看她,閆氏一臉坦蕩,「蓉兒不在?」
閆氏回她,「是,蓉姑娘早先便說要去將軍府與常夫人有約,所以臣妾著家人送她下山,乘了馬車進城了,此時應是已到將軍府了。」
常貴妃不是那種情緒都擺在臉上的人,可此時著實氣著了,徐家竟敢這樣挑釁她,挑著秀眉問閆氏,「本宮不是讓她隨著老太君同去伺候嗎,怎麼?你還將她送下山備了馬車回將軍府了,莫不是二少夫人見著蓉兒是個小姑娘,便不敬她是常家的人吧。」
閆氏才起身,此時撩開裙袍干脆的就跪下,「臣妾不敢,還請貴妃娘娘明察,先前實是老太君不忍蓉姑娘在跟前忙前忙後的伺候,這便讓臣妾陪同去院子里逛逛,哪知蓉姑娘不進院子,還說與常夫人有約,告辭了說要去將軍府,臣妾這才著人送進城的。」
常貴妃細細打量她,還是一臉不做偽的表情,本來今日三番五次的發作徐家的女眷已是出格了,此時若是再問下去,不定會被瞧見的人說出什麼來,再說徐二少夫人已在自己面前跪了兩回,心里壓下不適,朝閆氏擺手,「罷了,不怪你,也是蓉兒那丫頭,本宮沒有交代清楚,勞得你這般解釋,起來回吧,好生照顧老太君,替本宮問一聲。」說完不看閆氏,示意玉攆抬起,下山而去。
待人都走了,閆氏這才伸手自己撫了裙角,嘴角翹起。
回到院門前,老太君、徐二爺、徐三爺、項詅都在,徐三爺朝她抱拳,「多謝二嫂」,項詅也隨著行禮道謝,閆氏笑出來,對老太君說,「祖母您看,老三兩口子這是與自己人客氣了。」
老太君也笑,「是了,你這個做二嫂的頭一回得他們兩口子的謝,快去給佛祖上香,感謝一番才是。」
扶著老太君回院子,閆氏緊著說,「祖母說得是,稍後便去寺里上香,再祈求佛祖保佑咱們徐家事事順利,人人順心。」
說著笑,進老太君的正院,沒多會兒,收拾了香燭閆氏與徐二爺便上山進寺廟上香,這倒不是閆氏說笑的,他們本就要去上香的。
之後徐家便傳出老太君偶感風寒不見客的消息出來,侯夫人與世子妃三天兩頭去西山別院伺候,老太君身邊更是離不開閆氏和項詅,多是她們兩人守在別院里面,家里的小子也是隔幾天便來別院居住,得到消息的世交家里更是日日派人來問老太君的病情,只沒有人能進得去探望,多是送來藥材等慰問一番。
宮里賞下許多藥材,皇太後與皇後兩位娘娘又著身邊人出宮來問,坐在自己宮里的常貴妃,差點折斷了手里的玉釵,那日,明顯就是老太君不願見自己所以才稱病,自己也不願多加強迫,待回宮之後,著人去將軍府接常麗蓉,常夫人把常麗蓉告知她的話傳給常貴妃,說是常麗蓉一進將軍府便靠著常夫人好好哭了一場,待哭過之後才說是徐家二少夫人要請她進花門去逛院子,這才與徐二少夫人告辭了說要去將軍府尋常夫人,常貴妃等常麗蓉到跟前,又問了清楚,確定請她進花門是實在的事,正要尋了由頭去責問,哪知徐府便傳出老太君得了風寒的消息出來,這便是明擺著把自己當成冤大頭來耍,揮袖將梳妝台上的東西一掃落地,對身邊人喝道,「為本宮換裝。」
沒多會兒換上貴妃服制帶上平常的表情,朝皇帝的正陽宮而去。
宮人進來回稟,「回陛下,貴妃娘娘求見陛下」。
里面幾人面色各異,徐三爺今兒本是進宮來感謝宮里對老太君的賞賜,家里的父兄早朝之後已是面見過皇帝,自己回完事正準備告辭出宮,這常貴妃便來了。
皇帝放下手里的朱筆,頭也沒有抬,「讓她進來。」
香風襲來,常貴妃獨樹宮中一支嬌艷的花朵,這麼些年來,皇帝對她,即便是沒有真愛,也是有幾分情意在的。
進來之後才看見兩位王爺,兩位大臣,徐三爺也在,秀眉一挑,給皇帝行禮,「參見陛下」。
皇帝讓她起來,「貴妃來所為何事?」
常貴妃只當身邊的人看不見,還是在皇帝面前起了嬌態,「陛下,臣妾炖了明目湯,給陛下送來。」
皇帝大手一揮,「貴妃有心了,放下便好」,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常貴妃怎麼可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恰好徐三爺也在,正好將那件事擺在明面上,免得次次皇帝都給不了準話,轉身將宮女手上的推盤接在手里,上前幾步將湯碗放置書案上最邊上,卻也是皇帝最順手便可以拿到的地方,皇帝抬眼看了湯碗一眼,再看常貴妃一眼,若說這宮中宮妃無數,常氏還是有可取之處,伺候自己,就是皇後都比不上。
眾人都待她開口,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雖然也知道常貴妃有什麼事要求皇帝,說來說起就賜婚這一件,知不知道今兒皇帝要怎麼說。
「陛下,听聞徐老太君身子不適,臣妾也是安分擔憂,不能出宮去慰問,心里不安,所以想懇請陛下讓蓉兒待臣妾去老太君跟前伺候,聊表愛重之心」,眼珠子又一轉,「再者,蓉兒早晚都是要進徐府的,早些去侍奉,也是蓉兒的心意不是。」
見皇帝只听著並沒有出聲,轉身問徐三爺,「徐都統說是不是這個理?」
徐三爺看著眼前這個扭捏作態的女兒,不想在這大殿上與她多說半句,將臉轉開去看著對面七王爺腳上黃色的絞邊衣袍,細細數起上面的紋路。
大殿里安靜得連一根針落下都听得異常清楚。
常貴妃從來知道徐家老三是個沒理的人,自來也是避著不與他正面交鋒,可今日為著家族利益,勢必要問上一問,只沒想到他竟然大膽如此,對自己的提問置之不理,全無尊敬之意在里面。美眸微睜,再看皇帝還是不出聲,也不知道她今兒從哪里借來的膽子,在徐三爺直面前看這徐三爺,語氣里不說有多不客氣,只不過停載耳里十分不順耳,「徐都統,本宮問你對于蓉兒進府侍奉老太君之事是何態度,你這樣不回答,是不知道怎麼說還是默認?」
七王爺與六王爺兩人看她如同白痴,常貴妃腦子燒壞了吧,當著皇帝的面這樣質問他的寵臣?
兩位大人將身子低到膝蓋了,還是躲遠一點吧,免得徐三爺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不值當啊。
皇帝倒是多看了她幾眼,雖然常家確實是十分春風得意馬蹄疾了,這里面也有自己故意的縱容在里面,但自己還坐在這里不是?皇帝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人當成了隱形人,這怎麼可能呢?
後來大殿里發生什麼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守在殿外的只听見皇帝第一次發了大火氣,「咆哮朕御書房的是你」。
之後皇帝便喚宮人進去,常貴妃已跪在皇帝面前瑟瑟發抖,皇帝手里落下先前常貴妃端進去的湯碗,半數倒在常貴妃的身上,「常貴妃咆哮御書房,指摘政事,拖出去,交由皇後處置。」
常貴妃匍匐在遞上哭泣求饒,「陛下,臣妾知錯了,求陛下饒了臣妾這一回。」
皇帝轉臉間,早看慣這皇宮中人人起起落落的宮人上前拖起常貴妃便往殿外而去,好一出美人傷懷的情景,可看在大殿里的人眼里,只不過是懲罰一個不懂禮數規矩的無禮之人。
待常貴妃被帶走,大殿里再次恢復先前說朝中事物的和諧場面來,徐三爺向皇帝告辭要出宮,皇帝叫住他,「好了,來回」。
徐三爺點頭,與兩位王爺,兩位大人告辭。
當日宮里傳出話來,常貴妃被皇後禁足一月,罰沒俸祿三月,抄女戒、女則百遍,日日要去皇後宮里听訓。
常威當日便進宮去向皇帝請罪,跪在御書房門前直說要為姐姐受過,皇帝發話讓他半年之內閉門思過,思過?思什麼,自然是思為什麼會有敢咆哮御書房的姐姐來。
民間當然有許多版本,有說常貴妃當面指摘徐家不懂規矩,欺瞞聖上敷衍賜婚的版本,也有說常貴妃不滿徐家三爺對自己不夠恭敬的態度,還有許多,但不管怎麼樣,唯一要表達的意思就是常家得意久了,聖上要壓一壓他們的意氣。
听著文尚來回京都里對此事的流言,果真是一句話不能經三口,越說越離譜了。且不管它怎麼個傳話法,常家受罰,沒多久老太君的病也好了,能見客了,臨安侯夫人去探望,帶去了幾個文臣家的夫人一同去,老太君就感概了一句,「唉,這年紀大的人啊,就受不得生人的氣。」
臨安侯夫人忙問老太君這是怎麼了,老太君避過不談,臨安侯夫人便去問一旁的閆氏,閆氏一邊說,一邊嘆息,「也是那日佷媳婦不懂得,哪里知道她听了只請她逛逛這院子,沒在老太君面前時候,竟然生出了那樣的言語來,說什麼徐家對她們不敬,不懂規矩又作踐她們,唉,夫人,您說,徐家也是京都的老世家了,竟然被一個小小女子說沒有規矩,只會作踐人,這話、、、、佷媳婦實在是不知該怎麼好了,這不老太君听了這話,這才氣急在心里,病才上了身。」閆氏轉身擦起眼淚來。
臨安侯夫人听完臉色氣得通紅,這是什麼大家閨秀說出來的話,與鄉間潑婦有何區別,跟著臨安侯夫人一同來的幾位夫人也是听了一驚,為著聖上賜婚的事,京里早就不安寧了,又有常家在里面興風作浪,沒有明說的東西應是被他們家弄成像是鐵板釘釘的樣子來,原先還是常氏女子賢德,如今一看,這樣的女子哪里稱得上什麼賢德,不要說進門做妾,就是與之多說話,都是污物,避之遠些才好。
這下好了,常家女子長舌又無女德的話傳遍了整個京都,事事緊隨,常家再次成為人人關注的焦點,只不過這一次是鄙夷的焦點。
不論常貴妃在自己宮里絞爛了多少羅紗手帕,日日還是得到皇後宮里听訓,皇帝還是不見她,常將軍還是照舊被禁足在府里,西大營就是想去也不能去,半年,待半年之後,不曉得西大營的營房門是不是還是朝著原來的地方開,陪著常貴妃的常氏女子個個心驚膽戰的,見天都是躲著常貴妃,就怕她一怒之下將自己發落了,不要說賜婚的親事了,就是還能不能好生生的活著都是難題。
不管常家鬧得怎樣翻天覆地,別人家的日子還是一天一天正正常常的過,八月過去,九月中旬,徐家天天有人從東郊碼頭卸了貨往府里搬去,有熟悉的就問,「王家兄弟,府里要建宅子吶?」
徐府里的家人就會回,「是啊,是啊,咱們大少爺明年就要成親了,這是在備新房呢。」
都說著恭喜的話,也都一一受著。
九月過去,十月很快就來了,這一年,上半年初項詅踫上她人生中關鍵的事,就是在璟王府里為璟王妃接生了璟王府的小王爺,那樣機緣巧合下,璟王妃似發現了西北的秘密,璟王爺直去西北已有一年多了,在與老太君同來西山別院之前,項詅與徐三爺將璟王妃需要的各種在外人看來似不知所以的東西,但項詅看懂了,可是不能說,六月時,璟王妃丟下才半歲的小王爺,將老王妃與小王爺送去皇太後宮中,帶著璟王府的親兵與她母家的哥哥,一路扮著項詅家里來往西北的商隊踏上她的尋夫之旅,項詅亦不知道璟王妃這一趟將她們兩人的命運都改變了,可以說這一行將她們兩人一躍成了上晉朝的傳奇女子,但現在項詅不知道,璟王妃同樣不知道。
十月時,老太君回到侯府,天氣涼下來,她老寒病就開始犯了,半夜通常都睡不踏實,常常咳嗽,家里請了許多名醫來看,都只是一個結果,老太君年紀大了,根治不了,只能緩解,可她這樣,看得家里人心焦。
十月初十,大吉,魏大人送至侯府的手工師傅說可以了,就在這一天,依著魏大人的交代,全家人都去了府里的東南角,那個原先建著微荷院的地方,此時表面還是平地,可就在這平地下面藏著上晉第一座此時還不為外人知道的宅院,今天之後成敗與否就看結果了,家人都來了,侯爺接過手工師傅手里的火把,走到一處深凹下去像是地道的地方,那里已經堆滿了干柴,可是再里面全都是雪亮的銀霜炭,空地上家人放了鞭炮,火紅的炮紙到處飛揚,在這樣的場景下,在徐府所有人的注視下,侯爺將火把放置暗口,這便是要燒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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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一章璟王妃的故事,親們可以閑了可以看看小溪的另一篇文《妃入玉璟》,雖然現在暫時不更,不過有些東西與這一部有點相關,可以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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