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召見,自然慢不得,華臣逸是白身,不用著官服,家里的幾個是有官職的,進宮自然要著服制,華臣逸才換的衣衫,看起來也妥當,老太君叮囑幾個曾孫陪他去外院等候,稍後一同與侯爺父子進宮,魏氏與老太君等人告辭要陪項紹雲回去換衣,屋里的女眷都起來與自己的丈夫回院子,兒陪著老太君沒出去,祖孫倆相依著說悄悄話,屋里的媽媽、媳婦子看她們祖孫倆這樣,十分喜,大姑娘就是家里兩個長輩的貼心小棉襖,得寵又乖巧。
項詅陪著徐三爺回西苑,穿上官袍帶上腰封,重新梳了頭帶上官帽,徐家一家子都是武將,只徐三爺的服制有些不同,待父子四人出得外院來,華臣逸正被徐家兄弟圍著,看他輕飄飄談吐自然的樣子,侯爺與世子相看一樣,這人選得對了,那是自然,聖上親選的人怎會錯得了。
沒有坐馬車的,五個人翻身上馬,便出了門,待他們幾個出去了,睿哥兒自己找回來,不見他幾個哥哥的人影,進院門時婆子上去請安,這小爺脾氣大得很,微點頭嗯一聲,邁著大步進門了,驚得門上的人月兌掉下巴,平日里都是家人陪著他,有長輩在到沒見過家中這位六少爺這般厲害,待睿哥兒進院子上得石階了,守著院門的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忍不住打個寒噤,這多像啊,當年三爺不就是這樣,脾氣大性子冷,但卻是最有出息的,不愧是父子。
屋里項詅正靠著歇息,近日她好容易就疲憊,愛吃又喜睡,算算日子應該是有了,只不過月份尚淺,自己著意些便好,待日子久些再請大夫來,听見門外有人給睿哥兒請安,芍藥走去簾子後面將簾子打起來,果然只見睿哥兒一人走進來,項詅等了一會兒後面沒別人,睿哥兒已經到面前了,身邊也沒跟著的人,問他,「跟著的媽媽和丫頭呢,怎麼你一個人回來?」
見到項詅便沒了才將的派頭,還是母親懷里疼的寶貝,「兒子不讓她們跟著,都在外面呢,走哪里都是一群人,煩得很。」
項詅好笑,現在已是四月了,天氣正暖和得很,人人都著春衫,早晨還跟著徐三爺去晨練,父子倆也沒去練武堂,只在西苑後面的湖邊,空氣好又清靜,再看面前的兒子,一晃都四歲了,徐家的男子個子都高,親戚家里也有這般歲數的,沒一個與睿哥兒比肩,想來是隨了徐三爺,心里盤算著該選一兩個穩重乖巧的小子跟在他身邊了。項詅當然不知道睿哥兒進來的事情,再看現在往她身上依靠的樣子光想象是想不出來的,就著母親手里喝水,百草遞上才洗切好的果盤,伸手先挑了項詅喜歡吃的甜桃,喂了項詅先吃,自己才揀了喜歡的紅李,不管是吃飯還是吃水果點心總是一板一眼的,吃就吃,絕不多話,他這點好處得了老太君許多次夸贊,雖然他的幾個哥哥都是不是扭捏的,也很有規矩,沒有像他這般,吃過水果睿哥兒這才問,「母親這是困了嗎?」說完他自己也伸手揉著眼眶,用過午膳本該歇會兒,項紹雲過來了便沒找著空,項詅嗯應他,伸手幫他解了冠,百草來接過,心蘭往臥房鋪好床,回身將睿哥兒抱上去,坐好了月兌了鞋子,項詅吩咐心蘭候著兒,怕她稍後回來,這邊睿哥兒已經睡眼惺惺,待項詅伸手輕拍他,沒多會兒便睡了,她自己也熬不住多會兒,母子兩個睡得香甜,心蘭與芍藥百草就在閑閣里侯著,周媽媽進來看見她們知道里頭在歇午覺,便轉身回前廳去,這里離得臥房進,三人也不敢說話,芍藥出去回來,拿了三人的針線簍子,安靜的做起針線來,小孩子本就瞌睡多,一個時辰過去了還不見里面有動靜,若是平時項詅早起來了,且她以往都沒有歇午覺的習慣,現在不同,身邊伺候的人有周媽媽和心蘭,她們都是過來人,就是百草和芍藥不明白,還有她們兩個看著,今日項詅就十分不對勁,月事遲了七八天了,吃食上量比以前多,早晨時時是三爺起了,她還沒醒,又極容易疲倦,別的倒是沒什麼,屋里人都知道,只是沒說開而已,項詅又不是沒經事的小姑娘,心里明白,主子的事自然主子說了算,現在時日還早呢,所以都沒聲張,周媽媽此時打起簾子進來,見三個丫頭還在做活,知道屋里還在睡,三人起來同她說要不要去喚醒項詅,周媽媽搖頭示意,不過自己走過去輕輕打起簾子看床榻上還安靜得很,再輕輕放下簾子,項詅前頭懷兒和睿哥兒的時候都是這般平靜得很,能吃能睡的,這一胎一開始也這樣,若是一直這樣好好的就是,回身來,心蘭知道這是不打擾的意思了,端來矮凳與她們一處,周媽媽一邊看她們做針線,一邊瞧著做好的荷包掛飾之類的,都是小物件,衣服鞋子不便拿來這屋里做,又等了快半個時辰,周媽媽正要起身起喚,門上有給徐三爺請安的聲音,還帶著兒說話的聲音,周媽媽領著人去接,兒醒了午覺,老太君要念經,正好侯爺父子回來,父女兩個便一道回來了,見院子里靜悄悄的,若是平日這個時候,睿哥兒早就在院子鬧騰了,魚缸里的魚被他攪了幾回好幾條都翻了白肚,西苑沒有什麼寵物,兒倒是喜歡貓兒狗兒,先前還養了一只外番敬獻的襤褸貓,喂養了許久,毛順皮亮的,兒喜歡得不行,睿哥兒原先也喜歡,就是經不受折騰,時時揪貓毛,揪到後面見天听見貓兒慘叫,身上也光禿禿的了,兒心疼也管不住弟弟的手,央求了老太君把拿貓兒帶去唯安院養著,時時得見又不至于睿哥兒折磨,所以這西苑除了項詅喜歡的花木之外,除了人就沒見過旁的小動物,當然除了睿哥兒與幾個哥哥去湖邊套的鳥兒除外,還養在湖邊的亭子里面,早晨叫得歡暢得很,所以此時進院子沒听見睿哥兒的聲音兩人正奇怪,兒先幾步走上台階,徐三爺漫步悠悠的跟上她,婆子打起簾子來,周媽媽幾個已經走到前廳了,薔兒跟在徐三爺之後進來,懷里抱著老太君讓帶過來的點心,都是兒喜歡的,現在家里西苑也是兒的窩,侯夫人房里也有她許多東西,老太君屋里更不必說,衣物幾個箱子,還有許多玩在手里的東西,午歇歇得沒定處,晚間卻是一定要回西苑的,見周媽媽幾個都在,就是不見母親和弟弟,臉上帶了促狹的笑,問周媽媽,「婆婆,母親還在睡?」
周媽媽笑著點頭,示意她輕聲,徐三爺進來,屋里的人忙請安,一路徑直往臥房去,兒抬腳跟上,待進得臥房,果然見里面還安靜得很,徐三爺心里有數,朝跟進來的兒看一眼,等她走進來牽著一同到床邊,睿哥兒像小貓一樣,在項詅懷里偎依著睡得香甜,項詅側身也還睡得沉,兒伸手去拉項詅放在被子上的手,這樣倒是弄醒了她,睜眼看見床邊的兩人,徐三爺笑著側坐的邊上,「睡得好?」項詅只覺還有些昏沉,撐起身坐起來,想來時辰不早了,點頭應他,「三爺回來了,我是睡得晚了?」兒又去鬧睿哥兒,睿哥兒也不是好脾性了,被打擾到睡覺,平日就不客氣,眼楮睜開一點,看見是姐姐,扭頭不理撅著小**繼續睡,夫妻兩個看著小兒女這樣逗,項詅要伸手拿外衣穿山,徐三爺拿了遞給她,幫著她套上,項詅避開,笑著說他,「我自己來。」若是往常他也讓開了,今日心情格外好,「我幫著你就是,哪里來那麼多話。」還是堅持幫她穿上,待她要下床了還彎腰去拿了鞋子,項詅縮了腳,推他,「三爺還是去桌邊坐吧,我稍後便好。」見她穿上外袍,正仔細系著紐扣,好好的珍珠盤扣讓他十分眼熱,顯然是閃著他的眼了,珍珠盤扣是他們夫妻的往事,揚聲叫外面的人,「進來服侍。」才站起身來,趁著兒趴著扯睿哥兒的空檔親了親妻子,項詅抬眼看他一眼,嘴角確實笑開的。
心蘭與芍藥端了洗浴的臉盆和毛巾進來,項詅已穿好了衣裳,看她們進來便去後罩房洗漱,這邊兒與睿哥兒還在磨,徐三爺看睿哥兒這般樣子,喚他,「睿哥兒起來。」誰說的話都抵不過徐三爺,兒磨他那麼久也沒見動靜,還越往床里面鑽,徐三爺一出聲,像是被點了炮仗般,雙手撐起身來便揭開被子要下床,這床只比兒矮一點,兩個小的想要爬上爬下的還不那麼方便,雙腳床下一跳挨著床邊便伸腳去給百草穿鞋子,伸手再給芍藥套上長袍,蓬亂著頭去項詅身邊要梳頭,離他最近的兒看著弟弟這般神速,臉上還呆了一會兒,後兒再看徐三爺已轉身去瞧項詅梳妝,兒點頭,還是父親的話管用,睿哥兒听得很。
出得前廳來,兩個孩子去看魚,多會兒又要去廊下湖邊的涼亭去,此時風正暖和,湖邊楊柳飄搖,湖上荷葉簇擁,實在好看得很,睡了這半晌午,實在是夠了,也幸好這會子醒來,若是再睡,保不齊晚上也走困睡不好,閑步走在回廊上,抬頭看徐三爺眉目開朗,想來心情不錯,不知道他們早前進宮怎麼個情形。
徐三爺攙著項詅走下石階,就在涼亭下坐了,兩個孩子在湖邊看著水邊喂養的白鷺,練武堂里有聲音傳來,午間時幾個哥哥出門去了,要送睿哥兒回來,睿哥兒不要,便自己回西苑的,此時听到聲音,朝那邊喊,「二哥、三哥」
沒多會兒台上出來幾個人,看見是她們兩個,笑著回,「不要亂跑,哥哥來接。」果真架了小船劃過來,遠一些看見徐三爺與項詅正在說話,上來牽了弟妹,徐淳疆過來,後面徐淳璋與徐淳燁、徐淳洧慢悠悠過來,項詅見是他們,笑著問睿哥兒,「要去玩?」睿哥兒點頭,再看兒,也點頭,回她,「要去玩。」徐三爺一揮手,吩咐徐淳疆,「小心照看。」便不理他們了,待其他幾個過來行了禮,牽著弟妹便又去劃船往練武堂去了。
幫她把被風吹亂的額撩到耳後,項詅朝他笑一笑,「今兒順利?」徐三爺點頭,「順利,聖上讓他補了欽天監東官正一職,看他日後怎麼個才智再慢慢往上升吧。」這便是最好的安排,華家雖百年前是有名的隱族大家,現在畢竟不同往日,聖上有心抬舉,也要看是不是個值得抬舉的人,若是阿斗,即便是有諸葛亮這樣的能人,也扶不起來,「賜了府邸,他才來京都,許多不慣,就是聖上也看出他不是個對這方面上心的,所以由著他住在項府,與雲兒一處也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聖上先是抬舉項紹雲,如今又尋出個華臣逸,封了官職,官職不大卻賜了府邸,這便是有心抬愛的意思了,不過徐三爺想得更遠些,聖上如今還是春秋好時候,朝中有許多老臣以儀仗,尋來培養這許多年輕的臣子,自然是為了日後,欽天監是個很特殊的地方,四季春耕時算,皇家內外時辰,國中有大事小事都要經過欽天監卜算看日子定時辰,有華臣逸這樣隱族背景的人加入,也算是給天下許多還不願出仕的大家一個暗示,所以華臣逸日後只會越來越好,徐三爺想到此看著眼前妻子嬌好的面容,親的性子,不,是現在親的性子,那是因為她做了自己的妻子,所以在自己面前是親的,在長輩面前是心的,晚輩們待她是敬的,聖上這般抬舉項家,又抬舉華家,其實為數不多的人知道,那是在為自己妻子增勢,不管是當年為老太君建的宅院惠及世間的孝子孝孫們,還是常貴妃的事,後來助益璟王妃西北成事,這些聖上都是清楚的,當然,她一個官家女眷不是朝臣無從封賞,家中品級最高的是老太君,她本是出身高貴,嫁進徐家為人婦又封了正一品的誥命,之後便是侯夫人與世子妃,兩人都是正二品,項詅回京便封了誥命也是正二品,再加封便是與老太君一樣了,若是賞賜金銀物品,也不是不以,尋不到由頭,也不能無緣無故的給,有心要獎賞還不如從項詅最需要的地方上給予,項詅最缺的便是出身,有了項紹雲,以後再不會有人說她是商家出身,現在再尋來華臣逸封了官職,不管娘家還是外家都是朝廷命官,此事也是當初聖上要給項詅封賞,徐三爺便進獻了這樣的主意,這樣當然好,即便沒有華臣逸,有項紹雲在前,也以看得出是有意抬舉的結果,華臣逸以說是意外驚喜,卻也正正好,項詅看他瞧著自己出神,生出不好意思來,搖他胳膊,「三爺」,徐三爺看她,笑問,「怎麼了?」
「想什麼這樣出神?」跟著的人都退開遠遠的,將她的手裹在手心,有些涼。「日後再沒有人敢輕慢你,你是這般好,我只願你開心。」平白的說起這話,不過很是暖心,項詅點頭,「這是自然,就是平日不也是沒人敢嗎,再說不是還有三爺,我定會開心快活,咱們一家子都會,日子總會越來越好。」雖然她明白這其中緣由,不過夫妻之間不用說那麼明白,徐三爺說的是什麼,她也懂,從項家到華家,幾番下來,項詅也看明白了,前前後後不過是為了她撐腰,不作他想,肯定是徐三爺的意思,這也是項詅自己的意思,這個社會,娘家便是女子的脊梁骨,出身不好便是硬傷,頭幾年擔心著擔心那的,還不是因為項詅的出身,現在好了,有項紹雲這個新科狀元郎在,沒人會指摘項詅的出身,人家只會說項詅有情有義是世間女子的典範,教養佷兒如親生,還入科舉中了狀元,也有人不會忽略是因為有徐家的存在,那又怎樣,項紹雲姓項,不姓徐,光耀的是項家門楣,徐家是親戚,有光彩是自然的,現在又冒出來個華家,還是百年隱族大家,一下子,項詅從商戶女出身變成了高潔品德有出處,又是有由來的名門後人,往日果真如過眼雲煙,如今才是好時候。
「讓劉太醫來幫你瞧瞧吧?」項詅含笑,他,果然是懂得的,這樣細心,這樣上心,這樣小心,靠在他懷里,心滿意足,「好。」
當夜項詅診出喜脈,不過時日甚淺,需好生將養,胎還沒坐穩,所以老太君與侯夫人就是再高興,也不會胡亂去宣揚,還是等過了三個月把胎坐穩了再說,不過近的幾家都知道了,也上門來恭喜,先是喻氏,現在是項詅,添丁家口總是一件歡喜的事情,項紹雲帶著魏氏來看她,華臣逸也來,項詅養胎在臥房,只魏氏能進去看,項紹雲想去,徐三爺看他,便坐下了,還當他是當年的小孩子呢,現在都娶妻了,還想往他們房里去,華臣逸看著他們叔佷這樣,實在有趣,出來之後才現這世間許多在他十幾年的人生中都沒有出現過的感覺,親情他不是沒有享受過,是像徐家這樣,項詅與項紹雲這般的,徐三爺與項紹雲這樣的,不多見,他們夫妻待項紹雲如親兒,項紹雲待他們如父母親,再一想自己,聖上賜了府邸,那種沒有人氣的地方他不願去住,光是打理家事就是一通麻煩事,徐家有未成親的兄弟四個,在外院就是自己才來的那天重新撥了一間院子讓時常來住,就是項紹雲的那間都還留著,項家自不必說,那樣寬敞的地方,內外院數處宅院都是空的,由著自己去挑,不過有一間十分入自己的眼,卻不能挑,項紹雲的說法是徐三爺的院子,要留著,也不知道徐三爺在項家還有自己的院子,那間院子時時有人去打理,布置也精心,還有出入方便的院門,十分得心,只是不讓去,華臣逸不是不知世事的愣頭青,他們是隱族,不是野蠻人,看徐三爺這個人,是親戚也是長輩,還是引自己入門的亦師亦友的人,在自己面前多見著他總是一副凡事運籌帷幄,穩超勝卷的樣子,一旦涉及她那位表姑姑,便不是這般了,華臣逸總能現他十分有趣的情緒,此時看他朝項紹雲使臉色,項紹雲乖乖的坐好,也不知項紹雲有沒有反過他的時候,想來應該沒有吧,轉臉過去自己笑過,他們叔佷說起話來,「姑父,姑姑還好?」這便是不放心了,為什麼不放心,難道不相信自己,不耐回他這樣幼稚的問題,「問些旁的。」華臣逸這回忍不住笑了,兩人都去看他,已是語塞,「佷兒也是想這樣問表姑父的,邵雲先問了,也是佷兒的意思。」
徐三爺這幾日與華臣逸接觸下來,實在有些喜歡他這灑月兌的性子,朝中突然出現他這號人物,驚起的風浪不小,一問便知,原來是徐三爺妻子的外家佷兒,這介紹人總有不同的說話,若是問的項紹雲,就說是項家祖輩的親戚,項老夫人的內佷,也有問什麼出處,華家,百年隱族大家,反正不同的人打听總是說法不同,又是住在項家,常出入徐家,自然也就明白,也不是沒有見過所謂大家出來的人,只是華家不同,當年與大理王族的牽扯,幾代人過去了卻還有關于他們家族的傳聞,當然也是因為那不死長生藥引出來的,如今見著大活人,就有了探究之心,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不老長生藥,有想項紹雲打听的,也有像徐三爺打听的,侯爺的故交也在問,通通一笑而過,拗不過了便說,「這皇家辛密,哪里是我等臣民能參悟知曉的?」便閉口了,誰敢與皇家探尋,就算能長生又能怎樣,若是保不住現在的性命,還談什麼長生,不過華臣逸實在太出彩了,家世好,人才好,對人總是風輕雲淡帶著笑,俗世的許多教條規矩放在他身上沒什麼作用,只有一件,不能提起他的婚事,一說便走,省了許多麻煩,項紹雲每次見他為了這次逃竄,便十分好笑,他這般人才怎會沒有人相看呢,多得是這樣的人問,躲得了一時還能躲得了一世不成,不過項紹雲也不會去管,只等他熬不住了,自己開口再說,他的婚事怕是要通過聖上指婚了,旁人插不得手,不過若是姑姑和姑父有心幫他,倒是以主持,聖上已頒旨公示華臣逸為常州華家正統子嗣,世代供奉華家宗廟,待去得常州祭祀告宗廟之後,他的婚事除了項詅以插手便是等著賜婚聖旨了,看姑姑現在養胎,短時間內是不會有這樣的心思了,不過華臣逸也不急,魏氏將他衣食住行打理得清清楚楚,徐家這邊隨著徐家兄弟幾個,照舊也是什麼也不缺,若是他自己不想娶親,恐怕別人也逼迫不了他,且看且行吧,畢竟歲數也不大。
徐三爺嗯一聲,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華臣逸看項紹雲再看徐三爺,也不出聲,徐三爺對于項紹雲是一個父親又是良師的角色,徐三爺對他與對睿哥兒沒什麼差別,只不過少了年少那幾年而已,從項紹雲八歲開始,便由徐三爺時時教導,請先生,教他防身武功,他的事總是幫他操心,當年跟著魏大人去惠州等等,反正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現在正是該孝順的時候,「是,是,我與世兄都是同樣的意思,姑父辛苦了。」起身給徐三爺拜一禮,徐三爺繃不住,笑著將手里的茶杯扔給他,項紹雲伸手好生生接著,臉上還帶著笑,「賞你茶喝,沒加蜜糖,怕你說話甜膩得慌。」
項紹雲連說是,是,三人笑開,門簾子後面有人出來,原以為是魏氏,卻是魏氏攙著項詅,看他們三個不知在說什麼,笑得這樣開心,徐三爺見她出來,問她,「怎不好好歇著,出來作甚?」起身去接過,魏氏忙讓開,退到項紹雲身邊去,坐了他下首。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整日躺著多難受,出來看看。」芍藥端了溫水給她喝,項紹雲與華臣逸上來給她行禮,項詅擺手,「不用這些虛禮,來便好了,快坐,今兒留飯罷,有新來的湖州野味,我讓廚房備下了。」
項紹雲自然沒什麼,他本就好久不與項詅一處了,華臣逸自來了京都還沒好好與她說過話,便都答應了,讓薔兒去傳話,讓徐家兄弟都來,文尚來回有事說與徐三爺,徐三爺便去了小書房,睿哥兒與徐家兄弟進來便去了回廊上的亭子,下棋玩,項詅看他們出去,卻見華臣逸還在前廳里,問他,「不與他們一同去嗎?」
華臣逸不同項紹雲,他是想與項詅說話,沒有這樣交流的經驗,有些別扭的搖頭,「我想與表姑姑說話。」
項詅點頭,讓心蘭幾個退下,原該是要有這樣一次談話的,華家的秘密太多,項老夫人當年給她留的東西雖然不在了,但信畢竟項詅也看過,日後華臣逸承嗣,他便與項家,與她息息相關,這不是簡單的親人之間的關系,而是為了華家的辛密大家是同一線上的關系,項詅知道的還是要告訴他,也不知徐三爺與他說到什麼程度,項紹雲對當年之事還不是很清楚的,只有項詅和徐三爺兩個才是最明白的那個。
「你能來,我很高興,也慶幸完成了母親的心願,也是外祖父與太祖父的遺願,華家自遷到常州,世代都在找尋其他族人,歷經幾代卻了無音訊,好在現在尋到了,我也以放心了,日後華家便靠你了。」這便是項詅最想對他說的話,原先項詅與項紹雲照料著華家,就是再盡心也不是名正言順,最初還有尋其他人來過繼的想法,後來也想開了,還是華家本家的人才會盡心照料宗祠,顧全先人的顏面,直到項老夫人的信出來,更是堅信這樣的決定,果真現在尋著了,還是這樣出色的後輩。
華臣逸听她軟語說這樣的話,不知怎地,心里十分熨燙,難怪項紹雲對她猶如母親,這樣的人,所說的話,所行的事都是得人喜歡的,「表姑姑說的是,佷兒日後定會照看好華家的宗祠,雖現在不能保證憑我現在的能力能否光復華家幾百年前的盛榮,但祖宗的顏面定會保全。」
項詅點頭,「你這樣想就好,不知你表姑父與你說過什麼,有沒有你想問我的?」
這樣直接,不過直接更好,大家坦白來說,該解決的事盡早解決,「是,表姑父與我說得差不離,只是還有些關于姑婆的事想問一問表姑姑。」項詅看他,十分坦然,其實她也是對項老夫人的事十分好奇的,出自藥蠱世家,就是華如煙也是藥蠱之身,她卻不是,說是嬌養在深閨卻識得鬼谷子這樣的高人,也是經年已久,許多事無從追究,或許華臣逸以給自己答案,「你想問什麼便問吧,我知無不言。」
「表姑姑不知藥蠱之身?」華臣逸問的問題想來徐三爺也與他說過,不過許多細節還是需要項詅自己來解答,「當然,我不是,母親也不是。」莫非這有什麼講究不成,看華臣逸一時沉默,項詅拿過桌上的水來喝,華臣逸斟酌一番,「華家所出嫡出女兒都不是藥蠱之身,應該說是不適合藥蠱,族里為數不多的族譜里面記載,凡嫡出長女者均要遠嫁,且家族辛密不得外傳,除此之外其他女子困身族中,無出族之日,為藥身植藥蠱。」華臣逸說到這里突然喚項詅,「表姑姑」,項詅看他,「怎麼了?」
華臣逸沉默半響,「表姑姑以為華家日後該怎麼做,我在淶角的族人已多半不適藥身,多以修身、辨識天文地理、面相先知、陰陽卜算為學長,只怕再想繼先祖遺訓不易了。」這便是華臣逸想與項詅說的實話,華家自到常州之後,世代單傳,所以嫡長女的問題沒有出現過,直到項老夫人的出現,才有了後來的事,確實,華家再不復祖輩的榮耀了,憑華臣逸一人之力,一時會很難,項詅此時很糾結,華家實在不同,文翰大家,不是一兩日而成的,起來十分艱難,一分一厘積攢,敗下去卻十分神速,只需行錯一步,便萬丈深淵爬不起身,華家要在常州復起,要走什麼路十分重要,當今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什麼長生不老藥沒有勾起他的興致,但引華臣逸出仕卻又表明他十分看重華家這樣的家族,項詅也為難了,這道選擇題實在是難選,項詅不願做那華家後輩們不願的罪魁禍首,卻也不能丟下不理,由他們走錯路,心思一定,開口道,「族中先知已是什麼程度,你又是什麼程度?」
听她問出這樣的話,華臣逸不知怎麼心里仿佛放下一個沉重的包袱,項詅的意思他明白了,讓華家不要再做那半邪半道的傳世教法,一心潛修天文地理人常綱學,這也是華臣逸的意思,卻同離家時華臣逸的祖父所說不謀而合,華家再不是百年前的樣子,當年出世為大理王宮煉丹便是華家隱族宗旨的結束,後輩就是再怎麼出力挽回,也不會再有那樣的光芒,行一步錯,禍及的不是一輩人,而是祖輩的基業沒了當初的蘊含,只能另避蹊徑找別的出路,好在華家雖是藥蠱世家,卻不是那等邪魔的黑暗種族,藥蠱不過是為了長生而形成的一樣本領,且華家族人的體質十分特殊,極為適合藥蠱,有一有二,往前百年華家便行成了這樣的習俗,但並沒有泯滅其他的本領,佔卜星術,天文地理,甚至藥理都涉獵極深,還有許多未傳世的瑰寶,華家興與藥蠱,卻也消亡與藥蠱,要想再有大作為,只能拋開這一層,全心以隱族智慧存世是再好不過的選擇,智者長存,是有道理的。
華臣逸這才起身來,恭恭敬敬的給項詅行禮,「逸代華氏族人多謝表姑姑對華家所為,後輩子嗣銘記。」說完深鞠一禮。
項詅起身扶他起來,「快起來,你能想明白,我很高興,華家是大家,大家則有風範,為世人敬仰,須得是正途,日後有你,華家有望。」
華臣逸起身,笑開,看得項詅也有些錯神,「淶角的族人都與你這般嗎?」華臣逸點頭,微有些郝然,「我便是那最不爭氣的,倒被他們說是奇才,出世授官之後,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容不得半點自滿,也沒有那等資歷。」
項詅也笑,「不要這樣想,你很好,比之許多人都好,有你在,雲兒會更好,項家也是,好生侍奉君主,我對你十分期待。」
華臣逸靜靜听她說,還是問了一句,「表姑姑說邵雲會更好,項家也會更好,那,你好不好?」
項詅愣住,這小子,有一個項紹雲敢對他姑父說自己是有娘家的人還不夠,如今再冒出個華臣逸出來,這樣的話不能讓徐三爺听見,若不然定然幾天都不給人好臉色,這便是質疑他的能力了,難道他徐三爺還不能讓自己的妻子過得很好?「我很好,日後也不要說這樣的話,你表姑父會不喜歡,日後多與他相處,他是個很好的人。」
雖然與別人夸自己的丈夫很好好像有些奇怪,不過未免徐三爺對華臣逸有意見,還是早些說明白,免得日後華臣逸坐了冷板凳還不知道為什麼,項紹雲不是為了他那句話做了許多天徐三爺的冷板凳嘛。
華臣逸了然,不過對這樣的夫妻感情倒是生出羨慕來,一個權勢滔天,不論家世人才都一等出色的男人,這樣一心待自己的妻子,難見難得,另一個出身卑微卻倔強自強的擁有智慧和美貌並存的女子,萬千世間一手扶植一份家業,如今萬事都朝好的方向去了,有項紹雲,有華家,有自己、、、
好生應下,「是,表姑姑說的是,日後佷兒不會說這樣的話,也不需要說這樣的話。」項詅笑著點頭,突然想到一個事情,人說懷孕傻三年,果真是這樣,差點忘記這樣的要緊的事,「我在南大街東巷有一家長源錢莊」,朝里面叫來心蘭,心蘭出來手里多了一樣東西,項詅接過,遞給華臣逸,「這是特意為你做的印章,你以隨意去那里支取銀兩,行走宮中需要你自己打理人情關系的地方千萬不能吝嗇,要知道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宮里最是多會看菜下碟的人,你要細心,雲兒即便幫你照看,許多地方還是需要你自己經心。」將印章遞給華臣逸,華臣逸愣住,一個錢莊隨自己任意支取,這樣好嗎?
項詅笑他,「這般扭捏要不得,快收著,你的小廝叫度風吧,只他一人照顧你恐怕不夠,若是你還需要,讓你表姑父尋幾個給你挑?」
華臣逸恐怕自小也不知道什麼感動吧,這會子知道了,有一種人她總是在你身邊給你最好的照顧,不多不少,不會讓你難堪,也不會讓你覺得局促,總是很適當的讓你覺得這便是你需要的,而且不是施舍,卻是真心。「度風很盡心,現在還夠用,暫時不需要勞煩表姑父,若是日後需要了,定會與表姑姑說。」
項詅看他接過印章,心蘭在一旁也不輕松,原先她也覺得項詅這份禮送得太大了,年輕小子哪里懂得花錢財,若是日後手腳大方了,又沒有顧及,主子這般好意便白費了,項詅說不用擔心,華臣逸知道輕重,這樣做好過真金白銀的數銀兩給他,這便是全了他叫自己一聲表姑姑,項紹雲與自己的兒女叫他世兄,做人本該如此,所謂托付卻是要信,先有信,才有相信,互相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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