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車綠洲中來過不少中原商人,龜茲王也常常將商人邀請來,他會購買中原的奇珍異寶,送給王妃。所以當王族侍衛來請黑珍珠他們去時,大家雖然警惕起來,但也並未有人以為,接下來就要火拼的。
走在婢女、侍衛穿梭的地方,葉沉听著這些龜茲人使用的吐火羅語,竟覺得有點德語的味道,這讓他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不禁微微一笑。
因為要見龜茲王,他們把面紗去了,葉沉還給出了個主意,找來古代化妝品,互相畫畫眼線,改變眼距,把易容做得更完美。他一听到龜茲王要見中原商人,就提著心了。
王帳外能听到里面傳來的舞樂聲,有婢女將他們引了進去,龜茲王此時正在上座飲酒賞樂。
巨大的帳篷中央,有十數個穿著緋紅舞裙的少女正在跳著胡旋舞,一旁的樂師則操著橫笛、羯鼓等樂器伴樂,使得帳內熱鬧無比。
同時也使一行數人都在心底松了口氣,如果會有打斗,混亂的場景更利于他們。
看見他們進來,龜茲王一揮手,有婢女將他們引過去,眾人便向龜茲王一禮。
龜茲王點點頭,面帶微笑,他的漢語倒是很不錯,「幾位從中原何處來?」
楚留香道︰「我們……從濟南來。」
龜茲王听得濟南二字,略一思考,「我知道濟南,濟南的千佛山。」
龜茲佛教盛行,因此龜茲王將佛教話題作為話題的突破點,是個很好的選擇,楚留香便順勢和他聊了聊濟南的佛寺,龜茲王也推薦楚留香他們去國內的克孜爾千佛洞禮佛,還說了幾個高僧的名字。
千佛山和千佛洞雖然都叫「千佛」,但千佛山的佛像也就幾十座,遠不如千佛洞。克孜爾千佛洞可是後世也聞名的中國四大石窟之一,那里住著許多僧尼,他們在千佛洞起居,靜修,講佛,甚至是埋葬。
葉沉听得,卻是心中一動。
倒不是他有多虔誠,一听這里有佛就想去拜,而是……
轉頭與南宮靈、長孫紅對視了一眼,心中便了然了。
龜茲尚佛,僧人們的地位很特殊,掌握了宗教,會對日後的管理很有用,但是僧人超然世外,卻也導致他們不好掌握。
長孫紅就告訴過葉沉,石觀音曾悄悄與很多高僧談,她也要將這股宗教勢力握著,可是她既不能擺明身份,也不精通佛理,次次都是敗興而歸,她總不能把龜茲高僧都殺完吧,只好放下日後再處理。
但是葉沉今日听龜茲王提到千佛洞,再回想長孫紅的話,便疑心克孜爾千佛洞已被無花攻下。
不說克孜爾千佛洞在龜茲的地位,以及無花的野心,單是從最簡單的藏身說起——有什麼比一個寺廟,更好藏匿一個光頭呢?
就像一滴水匯入了一缸水一般,一個光頭躲在一群光頭里邊,簡直了無蹤跡,無花可以在石觀音眼皮子底下活動了,完全不用戴頭套易容,來去方便。
若不是他們除了石觀音還要無花,葉沉都大可以以僧人身份行走,即便他是中原僧人,只說來取經,不會惹來任何懷疑目光。
龜茲王一句話,令三人恍悟無花可能藏身何處,頓時心中也有了計較。
而楚留香那邊則與龜茲王寒暄完了,龜茲王道︰「不知道你們此次來,帶了些什麼貨物?」
「不瞞您說,我們是空手入境的,」楚留香一笑,「我們此行主要還是帶西域貨物回去,從中原帶來的些許東西,早就在路上販完了。」
龜茲王臉色不好看起來,大多數中原商人,都會很聰明的留下幾件物品,專門給王室的。何況他听說這個商人帶著奇珍,難道是他小氣,不想送東西?他一個國王,又不是貪小商人那點東西,只是這也太不尊敬了吧。
楚留香也發覺了龜茲王神色不對,連忙話風一轉,「但是我們還是特別留了一樣東西,專門獻給國王您。」
龜茲王臉色和緩下來,「是這樣嗎……」
正說著,有侍衛來稟報龜茲王。
黑珍珠悄聲將侍衛的話翻譯給他們听,原來是說龜茲王的王妃和公主听說有中原商人來,便想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奇的商品。
龜茲王一听王妃來,站起來探頭,「王妃?」
龜茲王妃實際上是石觀音假扮,她帶著龜茲王的女兒琵琶公主一同出現,唯有葉沉三人因為知曉她是誰,而且見過她的真面目,心里才沒有震動,但其他人,都被這位美得驚人的王妃給驚艷了。自然,三個人也要裝出呆樣來。
石觀音的目光在一行人身上巡 過,最後停留在了楚留香身上,多看了他好幾眼。
葉沉心中暗暗舒了口氣,誰讓你是主角呢,腦袋不禿都發光,你就多擔待點,掩護我們吧……
石觀音看著楚留香,柔聲道︰「你有什麼寶貝,要獻給我?」
龜茲王也沒有糾正她的話,恐怕他心里樂意得很,把自己的寶貝都給王妃,畢竟,他的王妃簡直太漂亮,而且她可非但在她這個年紀是魅力驚人的。
楚留香則不慌不忙的解釋,東西沒有隨身攜帶,他可以改日再送上來。
石觀音呵呵了一聲,請他留在這里,派人去拿便行了,王妃她精神不好,改一天,就不一定有興致賞寶了。
楚留香的笑容也僵硬了,然後他把頭轉向葉沉三人,猶豫了一下,道︰「那凌三,去幫我將寶物拿來吧。」
葉沉︰「…………」
你他媽坑爹是不是……
你哪來的寶物啊大哥!還是說來之前你偷了啥東西我不知道?!
但是葉沉完全無法說出來,只得含糊應下,退出帳中。
得,他大概明白楚留香的想法了。他表面上是札木合派來的,楚留香大概覺得,這種偷偷去搞個東西來交差的事,交給地頭蛇就好。
楚留香又不是第一天混江湖了,黑珍珠看不出來,他卻是了然,凌家三人,實際上是以那個兒子凌三為主,沉得住氣,武功也高,所以他才點了葉沉的名,讓葉沉出去。可是這種事,其實應該讓黑珍珠去更合適!他倒是不怕指揮不動札木合的人,他有札木合的手令……但他完全不知道上哪找札木合的人啊!
葉沉苦惱的撓了撓臉,邊想邊走。
剛離開王帳沒多遠,葉沉就被一個高鼻深目的俏麗婢女抓住手,硬拉到一個帳篷後面。
葉沉︰「??」
婢女欺身貼了上來。
葉沉頭皮都炸了起來,難道露餡了嗎!這個婢女是誰,無花?難怪這麼高的易容手法!
葉沉想先下手為強,伸手便去拽那婢女的頭發,讓你光頭先透個氣!
婢女一聲痛叫︰「啊!!」
葉沉︰「……」
婢女︰「王八蛋!死中原男人!你扯我頭發做什麼!」
「……」靠,他就說怎麼扯不下來,葉沉汗顏,他手重,妹子頭發給他扯下來好幾縷,干巴巴的道︰「那你干嘛拖我……」
婢女狠狠瞪著他︰「明明是你先前對我笑!」
葉沉︰「……您誤會了。」
他想起來了,進王帳前,他好像是笑過,但是那是想到了有趣的東西啊姑娘!不是特別對你笑的!而且男人沖你笑一下你就把人拉到角落里貼身……這好像也不太對吧?!
婢女揉著頭,氣得要死,看葉沉不說話,伸手扇了他一巴掌,冷哼著轉身走了。
葉沉把人頭發拔了,就不好意思的受了這一巴掌,沒想到姑娘力氣還不輕,臉都給他扇紅了。
葉沉悻悻往外走,結果沒走多遠,又被一個婢女攔了下來。
葉沉︰「……我沒沖你笑吧?」
那婢女一臉疑惑,道︰「沒有。」
葉沉︰「那姑娘有什麼事呢?」
「我來為你帶路。」婢女微微一笑。
「哦?」葉沉盯著她的頭發看,琢磨著,要不要冒險再揪一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