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在家里一等黃士堆不回來,二等也不回來,桌上的菜都涼了,今天晚上是他孫子黃苗的生日。蔣氏之前給他商量,孫子都十歲了,該給他辦一辦,沖個喜,這個娃兒身體病怏怏的。黃一去抽大煙,哪兒還記得這些喲。煙抽完,才想起今天晚上要回家吃飯,騎上馬匆匆地往回趕。
陳祖仁急得不得了,他的二兒子陳名申上山打獵兩天還不見人回來,那一定是出了意外了。昨天天黑的時候,沒有回來,吃了晚飯,還是不見回來,他急得是熱鍋上的螞蟻,他叫上管家伍房,你叫幾個去山找一找。找了一個晚上,還是沒有見到人。今天又找了一天,還是不見蹤影。他心里想,狗日的娃兒,你從小就是膽子大,怕是被老虎吃球了。這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連個骨頭都沒有找到。死還是不容易的,人生他還年輕著呢。周氏平常最愛二兒子,機靈不說,還得了祖傳的醫道,又學了幾個漢字,寫一手看得順眼的字,逢年過節的,陳家的對聯,記人情呀都是陳名申來寫。她的眼楮都哭腫了。「名申呀,叫你一個人不要去,你硬要一個人去,現在到哪兒了呀?我的兒吶!」胡氏也急了,雖不是她生的,但畢竟是一家人,少了一個人,她心里也不好過。她生了三個,兩個兒一個女,都還小。以後這個家還是大老婆的兒子當家,她得維護到,還要對前頭的這兩個好些,才有她日後的好日子過。她找到陳老爺說,二娃的兩條狗大黃和二黃都回來了,把這兩條狗帶上,去找一找,說不定還能找到什麼。
名蹈一走,牽掛他的人就多了。陳祖仁是想讓他出去見見世界,開闊眼界,多學為人做事的方法,以後好在社會上立足。他的二兒子,一不見,他又擔心起大兒子來。他想,這一行挑哥四十人的隊伍,有陳祖德帶著,諒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即使有什麼問題,他也能擺平的,他一去還帶了十支短槍在包袱里,就是有事,也不怕,十支槍,就是那些歹人也是要怕幾分的。自從陳祖德帶這支挑哥後,還從來沒有出過事,比如說,在哪里歇店時,晚上遭人搶了呀,挑回來的東西少了斤兩呀,挑哥在路被人欺凌了,沒有。只有他們去干那些壞事的。當然有的人,在家從來沒有去享受過別的女人是什麼味道的,也會在到萬縣的機會里去妓院里嘗嘗鮮。這些老江湖,還沒有一個人得了花花病回來的,因為他們中有一個對這方面特別在行的人,他就是吳來莫。這支隊伍管得嚴,那不是一般的嚴,晚上任何人要出去,必須得跟老大說,去干什麼,幾更回來,不得說假話。想到這兒,陳祖仁的心也頗有點寬慰。晚上該吃飯還是要吃飯的,人不見了,不可能就不活了喲。
「嫣嫣,給我把酒倒起,我今天晚上要喝點酒兒。」「喲,老爺,這二兒了兩天都不見了,你還有心情喝酒嗎?你這個當爸的就不擔心?」「我的兒子走失了,我怎麼會不擔心呢。你看我這兒雖然是急,可是我的心是平靜的,沒有什麼不祥的預感。我想我兒子是平安的。明天,叫管家把那大黃二黃帶起再到山上去找一找,總會有些蛛絲馬跡。去,把你大姐也叫來,一起吃飯。」紅腫著雙眼的周氏來了,陳祖仁說,「你不要再哭了,光哭就能把兒子給哭回來嗎?這樣反而傷了你的身體,該咋的咋的。不吃飯也是不行的。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管家再帶人去找,總要給老子一個說法,總要找點線索回來,不然老子的心也不安的。」他把兩個老婆抱在一起,傷心事歸傷心事,咱們就不說,高高興興地吃飯哈。
黃士堆回到家中,一看,一大家子人還等著他回來,他馬上笑呵呵地抱起孫崽,親了一個。自言自語地說,「今天事情多,回來晚了,我還是記著孫崽的生日的。來,我們開飯。管家呢,把努彩叫來。」管家本名叫汪努彩,習慣了,就只叫了後面的名。蔣氏說,「他已經吃了。」「吃了也要過來,我還有事要給他說呢。你看,爺爺給帶什麼東西回來了呀?苗苗。」這是一包紙包糖,外面是花花紙包著的,里面才是糖。雖然他家也是開店的,可是這是沒有賣的。這半斤糖,是他在半月前,叫人從綏定帶回來的,還花了他兩個銀元。孫兒苗苗一看,高興得不得了,他還從來沒有見這麼好的糖呢。大家等待的焦灼情緒,讓黃士堆的一個小小舉動給化解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坐在桌子邊。「努彩,你坐下喝杯酒,最近把隊伍訓練得怎麼樣了?吃飯後把隊伍集合起,我要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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