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漢口回萬縣,比去的時候慢多了,逆水行舟,全靠縴夫背著縴繩往上拉,在河流平緩的地方,走起來還像是個人在走路,在進三峽後,那簡直是螞蟻在爬,浪大而急,不時有浪花飛濺到臉上,這時縴夫的號子也吼起來了,那聲音似乎蓋過了長江後浪前浪的聲音。一條船,兩條船五條船十條船,艱難地向上行進。到了晚上,船就靠在岸邊,明明暗暗的船家燈火就亮了起來。江水拍打著船舷,咚咚有聲,像是一曲祝枝詞。這像是催眠曲一樣,讓名蹈似夢非夢,晃晃若若,像是在山間行走,亦你是在河中游泳,更像是在母親的懷抱中。平生第一次走這麼遠,他也有點想念他的父母了,一個多月沒有見到他們,他們好嗎?突然,一聲很大的聲音,岸上燒火飲酒過夜的護送者們高亢的劃拳聲,又把他拉回到現實中。這個夜晚,兩邊的山與夜一樣黑,天空只是長江那麼寬一塊,從岸上的火光中,還知道他們是在向家鄉的方向走,如果沒有燈火,還以為是在哪個萬山老林,與世隔絕一般。他們這一組船只有三只,名蹈他們這只船在中間。護送的人全部是清一色的壯年男子,大多長年在外掙錢養家糊口,只要一喝酒,不外乎兩個主題,一是在哪兒掙了錢,一是哪兒的女人漂亮,如何才能弄到手。
「你們做啥子喲,放槍好玩嗎?」名蹈坐在船上,在火光的盡處似有人影在閃動,他拿起槍,朝天放了一槍。
其實,喝酒的人一個也沒有醉,還是有人在關注著四周的行動,早都發現了有人朝這邊靠近。
「你過來,年輕人。」其中一個護送的叫道。名蹈下了船,「你打槍驚擾了大家,你看幾條船的人都出來了。這江上的大盜是不怕你的槍聲的。你這樣可能還曝露了我們有重要的東西在船上。不過,也好,大家都出來了,今天晚上會沒有事的。」名蹈听了幾句,也覺得沒有什麼,就又回到了船上。他們喝完酒也回到了船上。此時,江面只听得到江水拍打的聲音,寂靜的夜悄悄地走來。
「岸上的朋友,你們是哪條道上?」一個護送者喊道。他的話音剛落,砰——的一槍,朝船上打了來。
「你們要來真的嗎?我們也不怕喲。」涮的一下,十五個人端著他站了起來,幾條船的燈火大亮,十五條槍一齊響起,另兩條船的護衛者也亮出了家伙。這下岸上的人不敢動了,他們以為給個下馬威,船上的人就要乖乖地就範,這些收了人家的錢,就像是押鏢的一樣,必須以生命來作抵押,保證被護送東西的安全,這是必須的。
「你們拿去吧,我們不想與你為敵,你也不要為難我們。」他扔出十個銀元。
意欲劫船的江盜看到這麼三只船,可能會有好果子吃,今天晚上可以大撈一把,沒有想到實力這麼強大。一般船上只有三五個人護衛,今天晚上就是個意外。江盜們一听這槍聲與一般的槍不同,也沒有火藥爆炸時那麼響。他們想,這是一群不一樣的人,人家的東西比我們的好,還是只有撤退的好。
「我們的東西比你們那鳥槍更先進,不要不明白就去見了閻王那是很可惜的。我勸你們還是回去的好。」
江盜們一看這陣勢,拾了那十個銀元,兀自離去。強盜們走了,夜更加安靜了。
這麼一鬧,大家反而沒有了睡意,只是拉縴的人睡得香香的,沒有一個在說話。明天白天要拉縴,這可是重體力活,不睡好是沒有力量的。這些護衛的,又在船上玩起了牌九。名蹈年輕些,一躺下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里,會見周公去了。前兩天晚上他做著同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從私塾回家到下坡時,就可以飛起來,兩只手似大鳥的翅膀,一個女孩兒緊緊把著自己,很美麗很小鳥依人,到上坡時,他使勁地揮動雙手,又飛不上去了,于是就下到地上,牽著她的手走。他定楮一看,這個不是別人,她就是知毅。他自己也奇怪,知毅明的是個男人,怎麼在我的夢中就成了這樣一個美女了呢?這個夢里的東西真是千奇百怪。今天晚上,他又做了這個夢。
「這三天晚上做了同一個夢。」第二天醒來,他就對陳祖德說。
「你白天想這個事沒有。」
「我一點沒有想呀。我就想不通,他在我夢中成了一個女人了。」
「我看王知毅也有幾分女人相,你看我們這些挑哥中也有他那麼年輕的,哪一個有他那麼眉清目秀,他是個女扮男妝也說不定呢。」
「那我回到家後,我一定要去把這個王知毅找到,弄個明白。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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