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士堆與朱寡婦吃了飯。毛狗已經回家去了,今天晚上得黃士堆自己守著商號了。那時的伏龍鎮沒有電燈,家家戶戶都用的桐油燈,一到天黑,除了賭館、酒館還燈火明亮外,其他的地方都關門插鎖。在昏暗的桐油燈下,朱氏也喝了二兩酒,看上去是月朦朧鳥朦朧,透開滿鮮花的月亮,長發婆娑,裊裊婷婷,看得黃士堆醉眼迷離,他的氣直接地打一處來,呼吸變得有些像爬上坡路,一把將朱氏摟在懷中。朱氏好久都沒有品嘗男人了,她不反對更不反抗,而是依偎地倒在黃的懷中,任其**和親妮,最後,黃抱著她向里屋走去。
當天晚上,陳祖仁就得到了消息,那些到縣衙去鬧事的人,個個都死在了室認河,沒有一個回得了老家,魂都歸不了故所。他寫了一張便條,不過三五百字,私下里去找到三弟陳祖貴,叫他明天上午送到尖峰山的梁道。這一段時間天天晚上都是和大老婆一起睡,今天晚上他有點想小老婆了,就走到了胡氏的房中,胡氏剛要想睡覺,看到男人過來了,顯得特別的高興,撒嬌地抱住陳祖仁,在他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親得陳祖仁哎喲一聲,「這麼久了,你都不想我,我那兒都有些自來水了。」「你個騷婆娘,想我就對我說嘛,想了也不說悶在心里,讓哥哥我以為你不想這事了呢。」陳祖仁抱起胡氏,麻利地放在床上,去掉外衣,兩個人就穿進了被子。
陳祖岩他們等了十幾天,終于等到伍房他們。他們到萬縣時,已是黃昏。陳祖岩對伍房說,大哥交待了,這些東西不能在這兒過夜,必須得馬上走,免得夜長夢多。一行人背上東西,匆匆地向北而來。名蹈見到了他二爸,有些高興,邊走邊說起了他在漢口的見聞。還說起了他的想法。我們這樣到萬縣來挑和背,那多累,我們以後不如用馬來馱,那多好,省時節力。還說,我們那邊都是用桐油燈,點兒都不亮,在漢口都是用煤油燈,又亮又比桐油便宜,那多好。名蹈和他二爸關系最好,平日里就像是兄弟一樣,有什麼話都給對方說。陳祖岩說,名蹈,你走一趟漢口,收獲真是不少,讓你有了這麼多的想法,你走得多了幾個地方,將會變得更加聰明和適應。雖然是幾百里路,在陳祖德和陳祖岩畫說是再熟悉不過,哪兒有坡哪兒有溝,這條路就是他們心中的活地圖。陳祖德說,這個晚上還點星光,大家走時就不用火把了,祖岩在前面開路,我在後面斷後,中間的十個人把家伙拿出來,隨時準備應對發生的情況。天剛亮的時候他們走到開縣趙家場,在一半山處歇息,從天黃昏到黎明,走了是整整半天,背的東西雖然不是很多,但也不輕,和他們比起挑毛谷子一挑兩三百斤重,那簡直是小巫見大巫,根本沒有當回事,時間長了也還是有些累的。驛站的店門才開,伍房叫陳祖德去安排早飯,大家都出了汗,也餓了累了困了一定要吃些東西洗把臉,再上路。大家把東西放好之後,就等驛站弄早飯來吃了。伍房走出來一看,前面山下是一片極其開闊的壩子,田疇里還有些星點的稻垛沒有弄走,像一個練武場一樣,田疇里的稻垛如一個個站著的士兵在巡守。他再向後一看,這個山形像是一把太師椅,正中背後高,兩邊不緩不急地有些低,驛站就在這個太師椅中,後面還有幾家,都在這兒。他把陳祖德、陳祖岩、吳來莫、名蹈、名就叫來,讓他來看這個地勢,他給他們指點,這個地方好呀,是一個出將軍大將軍的地方,我也許看不到,在未來的三五十年內一定會出一個全國都有名的將軍,但右邊山勢太暗,這可能會有一些影響。這個人將來可能會在右眼上出問題。你們年輕人名蹈和名就將來一定是看得到的。剛剛說完,店小二就叫吃早飯了。名蹈問,這兒將來能出大將軍嗎?怎麼看出來的呢。
「這是典型的地理,書上都是這麼說的,應該沒有差。這好比看人像一樣,你看那典型的就是不一樣,有五六個指環節的,你平常難于看到,也少于看到,那樣的人都是做大官的。不信,你把你們的手伸出來看,都只有一兩個指環節,都是做普通人的。」
「我想起了,孟子在什麼文章里也說過,天時地利人和,才能造就人,現在的大清朝外患內亂,是造就大將軍的時代。」用現在的話說,就是時勢造就英雄。
「這呀,與我們有關系,說不定也沒有關系,我們畢竟與這兒還有這麼遠。你看我們陳家溝出過人才沒有,這一兩百年來就沒有出過什麼文人武將,連一個大商人也沒有過。好比是子女不能選擇父母,你住在了哪兒似乎對你的一生就有了定數,無法更改和超越。」
「冥冥之中雖有定數,人的命運也不是不可以改變的,只要自己努力,我想也一定可以改變。」
「是呀,這就是天機,天機就是這樣,變中有不變,不變中有變數。」早飯是熱氣騰騰的饅頭和稀飯,外加上酸蘿卜。伍房說,大家抓緊時間吃,吃了過後我們就走,爭取今天晚上我們回到陳家溝。
陳祖仁昨天晚上,睡了一個大好覺。今天早上特別有精神,他把名申叫起來,兩爺子一起往後山走,清新的空氣,鳥兒還沒有出窩,陳家溝的早晨還很清靜,太陽也沒有出來,他兩爺子就從屋後向右邊的大松樹梁上走去,一路上不言不語,只有呼吸得自由自在的的空氣,在他們的鼻子歡快地進進出出。名申早就知道,他爸不說話他也不會主動說這說那的,只是跟在他爸後頭,朝目的地走去。這個大松樹梁,就是因為有一棵特別大的松樹,要三個成年男人合圍才能抱住,成為陳家溝的風景樹。它聳立在那個小山包上,成為一個風向標。下不下雨,刮不刮風,人們只要抬眼看大松樹的姿態就可以安排農事了。這棵樹自陳家的祖先來種下的,有兩百多年了,靠這邊的人也發人些,陳家溝的祠堂就在大松樹的底下的院子里,也是在陳祖仁居住的這個院子里。相傳祠堂正門前有三個水田,從二十多里路的肖家山看過來,就像是三步台階,再加上旁邊的一棵大松樹,陳家最出人才的時候就出了個舉人,就是陳祖仁的爺爺,他葬在離大松樹不遠的書院邊,高大的碑訴說著他生前的榮昌與努力。他們兩爺子走上梁上,就一直朝遠處看著。這時晨曦微露,鳥兒從窩里飛出來了,矯健地在陳家溝的上空飛翔。陳祖仁盼望的影子還是沒有出現,不過他也不急,有伍房與陳祖德在一起辦事,是不可能有什麼差池的。他說,兒子,跟你老子來練幾下,看你在尖峰山有什麼長進了。說起要來舞弄幾下,名申就來精神了。名申隨手拿起一根木條當作槍使起來,舞得虎虎生風,招招有模有樣,陳祖仁也弄起來,結果沒有幾下子,老子反倒不是兒子的對手了。陳祖仁馬上擺手示意不要斗了,想他兒子才病愈,不宜過于勞累,看一看也就夠了。于是,就停了下來。名申給他爸講在尖峰山的點點滴滴,陳祖仁听得出來,還多有感情的。陳祖仁也听過神龍洞的傳說,想那只不過是傳說而已,沒有想到果真有其事。
「他們那麼多金子花完了沒有?」
「趙範說,這個只有老大知道,他也不知道梁道把金子放在哪兒的,反正還有一壇多沒有用呢。」
不知不覺太陽出來了,剛出來又穿進了雲層。此時,綺蘭在地壩里喊,「爸爸,回來吃早飯了。」
陳祖仁一邊下坡一邊想,伍管家他們這幾天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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