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語落淚 4、大煙太復雜

作者 ︰ 憑欄莫望月

這天是晚上,陳祖仁叫管家帶上陳名申到這些齊了大煙的每家每戶去給他們送銀兩,陳黃狗那兒送了十兩,其余的每家都送了八兩,叫他們買些東西準備過年,把龍年的新年吃得快樂一些。

「我以後再也不齊大煙了,我丟了陳家的臉。」伍管家走到陳黃狗家,陳黃狗開門一看是管家來了,一下子就跪在他面前,他還以為是族長晚上又令管家去收拾他,全身發抖。

「你站起來,跪下去做什麼。你今天還沒有跪夠呀,還想跪嗎?」伍管家看到他家通窗亮格的,下雪天刺骨的風呼呼地刮進來,坐在他家里,也有一股子寒氣,那點柴火根本擋不住。

「族長叫我來,是來看你的,要你以後好好做人,不可以再丟人現眼了。這是族長給你的十兩銀子,你明天把你這個爛房子弄一下,買點東西回來,也要過年了,一個寡男人也要好好地過年。你臘月二十八走族長家來,听好沒有?」陳黃狗站起來,站在一旁瑟瑟發抖。這下,陳黃狗又跪下了。

他們又走到那個十三歲的小娃兒家里,小娃兒的父母感覺自己臉上都沒有光,很有禮貌地把他們請到家里坐下,馬上就去炒落花生,主人家也是低著頭在柴火邊向著火一言不發。

伍管家說,「族長叫我來,不是要說你們家什麼,是給你送錢來的,這個錢是明年叫娃兒去讀書的,這八兩銀子明年也用不完,過年也就買點東西吧,娃兒明了事理也就對了,今後才有出息。」

這一家人大感意外,沒有想到上午讓他們沒有了臉面,晚上又給他們安慰,這下臉上才有了些活泛。

「族長真是有心人呀,我這娃兒今後一定好好做人,不愧對族長的一番好心。」

「你們炒的東西就留得你們自己吃吧,也算是告別今天,走向明天的慶賀吧,我們還要走其他人家去呢。」

當他們把這二十多家走完,已經到了子時,陳祖仁還在家中等著他們。他們回來了,陳祖仁問了一下情況,伍管家說家家都很高興,沒有其他的異常。伍管家就去睡了。陳祖仁把名申叫到一邊,問他,你明白為父今天為什麼要這樣做嗎?你去想一想,想好了明天早晨告訴我。

陳祖仁剛剛睡上床,就听見金牛兒「哞哞哞」的叫聲,從學堂梁上叫到秦仙溝,再到假墳山野栗坡,再到崔家坡,最後到陳家祠堂後面,就停了下來。這個聲音陳祖仁有二十多年都沒有听見了,還是他爸在的時候曾經听到過,叫的路線也是這樣的,有一天是晚上他爸還專門叫他來听這金牛兒的叫聲,這聲音映山,很悠長很低回,不是哭聲那樣悲戚,不是喜悅那樣高吭,似乎在訴說,似乎在流淌,也似乎在前進,從那一次听了過後,就再也沒有听到過。今天晚上他听到,感覺有些驚蹙。這些地方都是陳家溝的地界,陳家的祖墳分兩個地方,一個是祖墳坡在秦仙溝那邊,一個就在祠堂的後面山坡。陳祖仁想,陳家難道世世代代就做牛嗎?自祖上到此地來,陳家也發家到千余口人了,可是還沒有出現一個大人物,可以稱得上光宗耀祖的大人物,這陳家溝就是這樣平庸,沒有轟轟烈烈沒有驚天動地。這金牛只聞其聲,可是卻沒有人知道它究竟為何物,更不知其形,想著想著他就入睡了。

第二天,陳祖仁就叫伍管家到煙館去找黃老七,他到煙館一看,黃老七果真就在煙館,躺在大煙床上,抱著一個大煙槍,可是里面沒有大煙,只是在做一個架式罷了。伍房把他引出來,叫到一個酒館,擺上了酒菜。黃老七說,今天怕不是管家大人請我白吃吧,一定是有什麼事。這時陳名申等七八個人也來了。黃老七一看這陣張,想走是走不月兌了,還得在這兒忐忑不安地坐著。

「沒有事,我不得來找你老七的,你想我找你是什麼事,你也應該明白。」

「上次快槍的事,我已經給你說了呀,還要我說什麼呢?」

「你跟老子的少裝蒜,我不是跟你這事的。你是怎麼把陳黃狗引上去齊大煙的,要說個明白,不說個明白你就回不了家,你是黃老板家的人,我明白。不過,我還要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們陳家也買回來了快槍,有長的有短的,一共一百支,你們那兒有短的麼?」伍管家把短家伙往桌子上一擱,擲桌有聲。

「你是說這事呀,是陳黃狗他自己要齊,可與我沒有多大的關系,他看到人家齊到安逸,各人沒有幾個鳥錢又要跑到煙館里去。」

「你娃兒跟我哪門說的呀,好好地說,哪個沒有幾個鳥錢。」

「是,黃狗家也很窮,我當初叫他不要齊,他說齊一兩回沒有事,沒有想到他上癮了。」

「你知不知道,他把家里的東西都賣完了,還把老婆都賣了,不是你他會有這樣的壞習慣嗎?你給錢跟他是怎麼回事,要老實說。」這時兩個大男人已站在黃老七的身後。

「那是我給煙館拉生意,來一個人就給他一個大洋,也給我兩個大洋,目的是他這些還沒有上癮的人上癮,煙館就有錢賺了。這個錢是煙館給的。」

「可是據我們所知,這不是煙館給的。現在的伏龍鎮還缺齊大煙的人嗎?煙館老板有這樣的好心,他還不想多賺些錢?這個說法不充分。你們給他幾下,讓他的清醒一下,可能才得說實話。」站在黃老七後面的兩個人把他拉起來左右開弓,拳頭雨點一樣地落在黃老七的背上,打得他呦呦叫。可是黃老七還是不說,伍房沒有想到這個家伙的嘴是這樣的硬。他也不喊停,讓他們繼續打,突然黃老七吐出來一口血,噴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

「我說我說。」

「這就好了嘛。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怎麼能在我這兒說不真的話呢?」

「是黃老板叫我給他們錢的。他說陳家齊大煙的人少了,要把陳家的人也拖下水來。」

「好兄弟,說真話才是好兄弟。這是你治病的錢,二十個大洋夠了嘛,你去找郎中吧。」

黃老七揩了嘴上血,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酒樓。

陳祖仁想,一個黃老七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的錢來給這些齊大煙的人呢?他背後一定有人,這人不是黃士堆又是哪個呢?可這話就要黃老七從他的嘴里說出來。陳祖仁與伏龍鎮的馬鎮長就坐在隔壁的房間里听得實實切切。雖然伏龍鎮一年的煙稅收入不少,可是馬鎮長卻不沾這個東西,偶爾用的卻是用在藥上,用來治病,比如頭痛、目眩、耳聾、癲癇、呀,當然還有以下這些病中風、支氣管炎、氣喘、咳嗽、咯血、月復痛、黃疸、發燒、浮腫麻風病、月經不調、憂郁癥、抗毒以及毒蟲叮咬也可以入藥的。

「看起來黃老板一本正經的,還干得出這樣的事來。」馬鎮長說。

「人呀,從表面能看得出什麼來呢,光鮮的外表下,里面是怎麼樣,誰又能知道多少呢。馬鎮長也听明白了,我也不想說其他了,只是想讓你知道就行了。到外面喝酒去。」

此時,外面房間的菜已開始上來,上好的涯尖白酒也斟入了酒杯。

「我們今天難得請到馬鎮長與我們一起吃飯,我們一起來敬一杯。」

他知道陳祖仁是伏龍鎮的正人君子,做起事來有板有眼,從不巧取豪奪,也不欺負那些窮人家。馬鎮長喝了酒就說前幾天晚上,有人到了他家中,從他那兒拿了錢走,雖然數目不多,但是讓他心里虛,怕哪一天,這伙人想弄他就弄他了,他反應都沒有。

陳祖仁說,「馬鎮長你是受了驚了,我看你也是沒有什麼嘛,那幾個小錢,何足掛齒。」

「我是怕其他的,錢倒是另外的事。」

「這呀多半是尖峰山和肖家山的人干的。」

「我想也是。」

陳名申坐在馬鎮長的旁邊,臉輕輕的一紅,立馬又鎮定了回來。陳祖仁想,你不干什麼虧心的事,會有鬼找上門來嗎?你這當官的不做出個人樣來,得到一點小小的收獲也是應該的,不然,讓這些人放開手腳干,那老百姓還有什麼好日子過呢。

「縣衙都拿他們都沒法,又沒有傷到你哪兒,作罷。我們高高興興地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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