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夠鸞的煤窯產煤量一直很高,他的焦炭也能維持一個恆定的水平,生意硬是紅火,那是日進斗金,把個黃士堆高興得不得了。可是家里,他和他老婆蔣氏的關系一日不如一日,可是在伏龍鎮這個地方,她也不敢怎麼樣,自從第二次進城與祝大人相會過後,她再去縣城時祝大人已經走了,于是她又千方百百計地討好黃士堆,黃士堆心情好的時候還應付幾句,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說,走一邊去,老子還煩得很呢,你也不想一下,當他媽個鎮長還沒有老子那時當個農民快活,一天到晚都有人來找你,一些屁大的事,也要找鎮長,那些狗日的也不去找甲長村長硬是要找我,你說不理他們呢,他們就在外面等你,直到你出現才肯離去,你理他們呢,他們又是個沒有完沒了,叫手下的,人家又不多一信。這個黃士堆當了幾天官,說話那是套一套的,他那個婆娘听得也有些道理,以為是真的。其實,這都是誆她的。
他一次去何家溝,看到何二毛的女兒何花然長得水靈靈的,一雙眼楮會說話一樣,何二毛家很窮,來提親的人多的是,可是何二毛要一大筆彩禮,沒有那一家出得起,十八歲了還在家中沒有嫁出去,跟他女兒黃花大差不多,他一看到這個女人就出神了,這不就是一個朱雀玉的翻版麼,怎麼有這麼相似的人呢,看來他是走不出朱氏的影子了,他越想越想要這個女人,好久都沒有一次像樣的房事了,有時一個人坐在伏龍鎮青口水都在流。于是,他就找人去跟何二毛提親,何二毛曉得黃鎮長出得起彩禮,就滿口答應。可是他的女兒何花然卻不答應,她說,你要把我嫁給他我就吊死,黃鎮長和你都大差不多,我嫁了他,他老了我的下半輩子怎麼過。她老漢兒何二毛又說,你看我們何家溝何老爺還不是六十歲的時候討了一個小,那個女娃兒比你還小一歲呢,你不嫁不得行,想我們兩個老家伙養你長大,現在有了這麼好的機會,這是你報答我們的時候,你不能看著我們受一輩子窮呀。他一個做不通他女兒的思想,于是又找來七大姑八大姨做通她的想法。
黃士堆坐在伏龍鎮正在想這個事的時候,黃老七急猴猴的跑進了他的屋中。
黃士堆說,「急麼子,有什麼事這樣急。」
「老爺大事不好,少爺的煤窯子燃起了大火,我們怎麼也撲不滅,火越來越大,你爬到屋項看嘛,那邊天都紅了。」
「死人沒有?」
「當天下井的二十幾個一個都沒有出來。」
「這個樣子還活得了嗎?」
「火從井口里噴出來,又把外面的山林燒起來了,大火正在蔓延。」
黃士堆意識到這個大火不得了,必須得趕快想辦法,不然那就損失更大了。當大火燃起來的時候,陳祖仁也知道了,陳家的山林與黃家的山林是連在一起的,火可是不分了陳家黃家的,燒起來了同樣的燒。陳祖仁馬上叫伍管家組織人馬去幫忙滅火,伍房說,他黃家的燒就燒,我們去做什麼呢?
「這你就不懂了,大火一過了山,我們陳家的山林還保得住嗎?我跟你說,你分一部分人去滅火,一部分人去砍山,砍一條八丈寬的隔離帶來,火燒起了,也燒不到我們陳家的山林了。」
「好,我馬上就組織人員去。」
當伍房帶領的人員到達大火現場的時候,黃士堆的人員還沒有到達,伍房听說,這個火越用水去火越大,只能用沙和泥巴去堵,他們看見煤窯的井口大火還洶涌的噴射。正是大冬天,大火烤得滅火的人都月兌了外衣,用撮箕挑起土往井口倒。天上又飄起了雪花,外面的火還在熊熊燃燒,山林中的枯草一點就著了,一條巨大的火龍在黃家山上飛舞。陳祖仁站在陳家大院中,看到與黃家山林那兒逐漸有一條明晰隔離帶,他才踱進屋中,安下心來喝了一口茶。後來,大火撲滅了,光是在井口的大火就用三天時間才堵倒起,黃家的山林幾乎被燒光了,整個山林成了黑乎乎的煤炭一樣,陳家的山林幾乎毫發未損。听沒有下井的挖挖匠說,那個味道不像是煤氣的味道,像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是地下的氣冒出來燃起了。當山林的大火撲滅以後,還能聞到那個氣味。有一個人坐下來歇氣,用火輦子來打火巴煙,剛一打火輦子,又燃了起來,喜得好周圍的人多,挑了幾十挑土又把火給滅了。
新來的知縣大人聶柞吃了晚飯後正的河邊散步,他看到很多人都向北邊望去,那邊紅得似晚霞一樣,這樣的冬天好難得看到一次晚霞,很多人都說,這是那邊著了大火,他一想也對,到處都是陰沉沉的,哪兒還會有什麼晚霞,零星的雪花,還有風在呼呼地響,一定是伏龍鎮那邊著了大火,于是他派人星夜趕往伏龍鎮。煤窯大火映天,那些挖挖匠的家屬知道自家的人多半是死在井里了,就往鎮上跑,一到鎮上沒有看到黃鎮長,又跑到黃家大院去,一看又是空的,沒有一個人在,于是又往山上跑,大人小娃一看,那麼大的火,又退了回來,就在黃家大院等,一些哭呀鬧呀,比死了還死人。聶柞大人的差役到達伏龍鎮的時候已是三更半夜了,找不到黃鎮長,一問,黃鎮長早到山上滅火去了,于他往山上去。他見到黃鎮長天都要亮了,他說,這火怎麼這樣大,他從來沒有見到過。黃說,這是從地下冒出來的火,是閻王老爺在與我們黃家作對。「怕麼子,閻王老爺也要給打爬下去,趕快滅火。」
這天晚上,陳家大院也很清靜,大多數人都去滅火去了,下雪天,本來就應該坐在家中向火,可是他一個人硬是坐不住,一個人往麥子梁走去,黃家山林的大火照亮了夜空,路清晰地在腳下。麥子梁零星的土塊已成了點綴在峨城山胸前的扣子一樣,在夜光的反射下,更加明晰。他忽然又听到了金牛兒的叫聲,哞——哞——哞,他站在麥子梁仔細地听,這聲音從秦仙溝那邊又過來了,過了假墳山,他就看見一個不明不暗的亮光在移動,從河對面的陳祖樹家後面往上跳,接著這聲音就到了崔家後面,這聲音越來越近了,跳動的亮光也越來越近了,這亮光到他站的前面就停了下來,一下子明亮起來,似乎比那黃家山林大火還要亮,他很驚奇,以前還是听到這聲音,沒有看到這亮光,如上天神仙下凡一樣,他走到亮光前,雙膝跪下,向亮光拜了三拜,亮光閃了三下就一下子暗了下去。第二天,他就帶了幾個年輕人,開始在麥子梁動手修房子,他說修這個房子是為了看山林,以防止那些偷砍山林的人,名之曰山居,二十天過後,一個兩間的木屋就修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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