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人散盡,他坐在太師椅上若有所思,一會兒,他對胡紅嫣說,你去把名哲和名學叫來。這兩個是他與二老婆所生的兒子,還在大松樹梁下的陳家私塾里讀書,兩個兒子乖乖地站在他前面,一個十六歲,一個十四歲。
「從今天開始,你們不要到私塾里去讀書了,明天起,你們听從管家的安排做農活。」
從甄縣令到魏縣長,這麼些年,這個亂世還讀四書五經有什麼用,亂世之秋,得早點適應這個時代。尖峰山的人不走,陳祖仁本想把他們弄去在那兒生活幾個月的,可是他們已經走了。他想,讓他們先做幾個月農活,再讓他們走萬縣,趕馬做馬幫,體驗生活的艱難。
名哲說,「我們讀得好好的,為什麼不讀了呢?」
「沒有為什麼,你看私塾里就只有你們兩個在讀了,我算是反應慢的了,早就不該讀了,去吧。」
尖峰山的土匪走了,在伏龍、七里、長田、天師、檀木這一帶還真出現了一些真空。尖峰山的土匪對于老百姓來說是不無作惡,而肖家山的土匪是無惡不作,老百姓無不對之恨,恨不能食之。而尖峰山的土匪還有很多老百姓不知道。
陳祖仁正在書房與管家擺龍門陣,突然,在床背後的掛鐺響了起來,這麼多年來,還從來沒有想起過。這個掛鐺還是多年前胡為給陳祖仁設計的,就是土匪來了,不用喊不用叫,那怕是人被打倒了,只要用手或用腳把機關一動,那持鐺就會響起。
不一會兒,一伙人就進了陳家大院,帶頭人的留著長長的黑胡須,用黑布罩著臉,其他的人都罩著臉,一個舉著火把,徑直朝陳祖仁所居的房間走去。這時,陳祖仁出來了,身後跟著六個人,都端著槍。
「深夜了,未來得及恭迎各位,還望海涵,有什麼需要陳某人效勞的,盡管說出來。」陳祖仁心中有數。
「陳大人,我們來你還不知道是為什麼嗎?過去有尖峰山的人,現在沒有了,我們來只有財,大煙也可以。我們不要多了,只需五萬兩銀子,是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我們進去拿呢?」土匪們有些得意忘形。
「我一個種地的人,哪兒有那麼多的錢,我也從來不種大煙,雖然開了個商號,可是這麼多人要吃飯,現在的這個社會糊口都難,你要這麼多,你得等個十年八年可能才湊得齊,不過,如果你要個二三十兩還是沒有問題的。」陳祖仁調侃土匪們。
「你當我們是討口子嗎?打發點都要得了?老大,我們沖進去。」
這伙人正要向陳祖仁的房間沖去,外面三十多個人端著槍出現在陳家大院的大門口,帶頭的伍房向天放了一槍,這伙人朝後一看,這麼多人,自己的家伙還沒有他們的好。黑胡須看這個樣子,今晚要死在這兒了,自己也算是栽到家了,向前不敢沖了,向後也不沒有退路,陳家大院四周高牆。
「我肖家山老二,栽在你陳祖仁手中,服了,你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吧?」這人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
「你們剛到陳家溝,我已經得到消息了,你們的動向我了如指掌。陳某人家中是你等人隨便來的嗎?想我祖先陳天佑當年在深山老林中都沒有哪個敢來搶呢,兩百多年都沒有哪個土匪得了逞,你們今天也一樣。我今天不想把你們怎麼樣,不殺你們,就是把你們全部殺了,也沒有人來管,也不繳你們的槍,只要你們一樣東西,把你們的辮子自己割下來,然後就滾吧。」陳祖仁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你不如要了我們的命。」肖家山老二無顏道。
「你們不自己動手,我可要動手了。」陳祖仁不容分辯。
這伙土匪沒有辦法,一個個自己割了發辮,扔在地上,等最後一個割了,陳祖說,「你們走吧。」伍房給他們讓開一條路,他們走出了陳家大院。突然,槍聲大作,伍房等向天發槍,這伙強盜一個個沒有膽地跑了。
黃士堆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還在床上與何花然睡覺,被猛地抓起來。肖家山老三帶著一伙人沖進了黃家,用槍抵著他的胸膛,何花然嚇得拿起一件衣服抱在胸口。一些人在他家中翻箱倒櫃,就找到一些散碎銀子,老三很是氣憤,啪啪地幾個耳光打在黃士堆的臉上。黃士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物。
「你們打我也沒有用,我家里沒有什麼了,那回煤炭廠燒死那麼多人,我屋里連老母子都賠了,沒有錢了,也沒有大煙。」黃士堆是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老子都不信了,你當了幾年官,榨了那麼錢,我就不信了。」這時一個土匪過來,帶著一包金銀首飾,還有兩萬兩銀票。
「這是什麼,你娃兒還說沒有?」
黃士堆明白,這伙人把他大老婆的家底都給掏了出來。一強盜在老三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老三說,「黃大人,你兩個把衣服穿好。」
待何花然把衣服穿好,兩個人上去就把她往外拖,何花然哭喊道,「老爺救我呀。」不停地叫道。黃士堆想去拉何花然,老三一腳就把他給踢趴了。一伙人揚長而去。
在往肖家山上山的路口,肖家山老二一伙人無語地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抽悶煙,這時肖家山老三一伙人來了。
老三說,「你們怎麼一個個都坐在這兒,弄的東西一個個都分了嗎?揣在包了?」
老二看他們還帶著一個女人,一個個高興的樣子。「老三,這個女人你是跟你各人的,還是跟大哥的?」老二有些失意。
「大哥有兩個女人,我還沒有呢,當然是我各人的了。」
老三看他們這樣沒有氣沒有力的,一定是什麼也沒有得到,再仔細一看,一個個都沒有了辮子,「三弟,干一次活,把辮子都剪了,我們一起出門時都是長辮子,現在成了這個樣子。」老三有些洗涮他們。
蔣氏出來了,看不高興也看不出悲傷。想她這幾年來如寡婦一般地生活,都是黃士堆當官惹的禍,還要討個小老婆回來,這下被搶了才好,她在心中暗暗地想。黃士堆呆坐在床上,好在他家的金子銀子和大煙沒有被搜到,只是蔣氏的私房錢被擄了,令他傷心的是,好不容易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小美女娶回了家,這下又被人家搶了。第二天早上,黃夠鸞從煤礦回來了。他在回家的路上,首先是听說肖家山的土匪去搶陳祖仁家,可是什麼也沒有搶著,還讓一個個的把辮子給割了。再是听說,去搶了他家,還搶走了他爹的小老婆。事實證明,陳祖仁當初羞辱那些土匪剪辮子的方式,在不到半年後,清政府垮台了,大家都不再留長辮子,那些土匪還從心里感謝陳祖仁呢。
後來,听說,黃夠鸞看到他爹失魂落魄的樣子,這樣的狀況,皆是他的小老婆被搶了。他東找西找,終于找到一個與肖家山老三是私塾同學的人,這個老三雖然沒有讀幾天書,但這個同學卻一直與老三關系好,有時候山上搶的東西吃不完了,老三還送些給那個同學。後來,那個同學跟老三說了黃士堆是如何當官,家中又如何遭了變故,這個老三好像一下了發了慈悲心,覺得這黃士堆也夠可憐的,就把何花然還給了黃士堆。這個同學把何花然帶走的時候,老三還特別說,這個女人我可是動都沒有動,因為她寧死不從,所以還是原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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