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暫時不會醒,至少現在,不會。
但開門的時候,這話還是月兌口而出。
「啪!」溫蔓似驚到了,一時不察,拿鞋的手一松,鞋也掉在地上。
「她……」然,她還沒說完,惶恐突然間便像暴風雨般爬上了男子溫潤如玉的臉,一瞬只覺風過,葉梓宸早已風馳電掣般的向內室奔發。
一瞬間,天地無聲,四野無人,全身的筋絡好像要炸開般,疼的他甚至邊奔跑也只剩本能。
早知道,他便該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罷了,溫蔓搖了搖頭,將地上的鞋子拾起,還是讓他自己去面對吧。
這些天守著她蒼白的容顏,他無數次的問自己︰值得嗎?
答案他不知道。
許多年前,他問站在窗前母親︰「何必再等?」
守著一道夜夜不會被光亮劃破暗色,有什麼意義?
母親模著她的臉,慈善的臉透著滄桑。她說,也許不是在等,只是一種執念罷了。
經年之後,他終于明白︰執念如塵,是徒勞的無功而返;執念如淵,是漸入死亡的沿線;執念如淚,是滴入心中的破碎,破碎而飛散。
他只知道︰他要她陪他,哪怕,代價是折斷她的羽翼!
可怎麼會?
怎麼可能呢?
他下的手,不偏不倚。他知道,他在賭!
她明明……
可,終究,他不敢保證。
只因,這場豪賭的賭注是她的命!
早知道,早知道……
推開沉重的木門,入眼便見紅質地板上破碎的瓷片,和一些殘羹。
還有那人,活生生的在眼前。
只見一只雞腿正在女子口中,門開的一瞬,她下意識一顫,手中的雞腿應聲落地。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他這一生,蒼桑變換,有觥籌交錯時的喧囂擾攘,也有曲終人散後的孤獨落寞。但,真正讓他嘗盡人生八苦,還甘之不怡的,且無法後悔的,卻只有她!
于他而言,這人世的沉浮,一曲一曲听不完唱不盡的生命驪歌,又能怎樣!
只要,能有她相伴。
可……他垂在身側的手,不禁緊了松,松了又緊。
四目相對,他眼中熒光閃閃,激情澎湃;她眼中清亮膽怯,帶著滿滿的戒備。
戒備!
他心里一痛,仿佛有一把鈍刀一點一點在那里劃切,一下一下,不緊不慢,不停不息,痛痛的,麻麻的。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女子正吃著東西,可能受了驚嚇,手下意識的往身後藏。大概沒拿穩,雞腿便掉在了地上。
她微微往後挪了點,戒備的看著他。
空氣有些僵,見他不說話,只是表情有些古怪,她強忍著心頭涌上來的異樣,揚了揚手中的食物「這是你家嗎?那個,這食物不是我偷的。」
偷的?!
失憶了?
天堂與地獄,一顆心如同上了油的發動機,激動的都快跳出來了。
他設想過無數種,她醒來︰或爭鋒相對,或兩兩不見,卻獨獨沒有想過這種。
她不記得了!
他們之間,愛也好,怨也罷,真假是非對錯,一切都隨著夜色里她倒下的身影消弭不見。
女子見他不說話,只盯著她看。
英俊的臉上,表情像打翻了的調色盤,豐富的都要溢出來,瞬息萬變。
她原想,這地兒,感覺這麼陌生,肯定是在別人的家里。
醒來後,屋子里空蕩蕩,也沒有見人。
可她的肚子餓的不行,便在冰箱里拿了些食物。他猛然開門,她嚇了一跳。申怕對方把他當賊,下意識的便月兌口而出。
畢竟,她現在的身體很虛,逃跑不容易啊!
但,看他的表情,她低頭沉思,他們很可能認識。
「我知道。」他大步上前,將她緊緊的摟在懷里。懷中抱著她溫軟的身子,那種真實的溫熱,讓他恍然有種做夢的感覺。
滾燙的氣息熨帖著空氣,然後有溫熱的液體滴落的脖頸間。她有種感覺,他不是在抱,而是想箍死她。
她淡淡的想,古代人死的時候何必玩什麼上吊。像這樣的箍其實,也能把人給弄死,不是麼?
她甚至惡毒的想,他們肯定有仇。可,哪個仇人會像戀人一樣緊緊相擁呢?
鏡中的他們如藤蔓般緊緊的交纏在一起,她看著鏡中自己呆呆的樣子,有些懵。
男兒有淚不輕彈,她想︰他們之間,說不定,真的有著很深的糾葛。
頭很疼,不再多想。
「也是你的家。」沙啞的聲音,輕輕的敲擊著她的耳膜,她感覺有些癢。有些熟悉,不知道是這個懷抱,還是這個人,卻也有些莫名的厭惡。
**的衣服貼著她的身子,她有些難受。而且被他這樣抱著,她的胸口也有些疼。
「疼……」她才低低的叫一句,他立刻放開她。
焦急的目光仔仔細細在她身上浚巡「哪疼?」
狹長的丹鳳眼中流瀉出來,毫不掩飾。
她有些不好意思,揚了揚唇角,一雙眸子中歉意十分明顯,解釋道︰「可能你撞到我胸口了,現在好多了。」
他這才松了口氣,清雋的五官也似乎沒有那麼沉悶了,伸手輕輕想抹在她的唇角。
她微微一退,他的手便僵在那里。
十天,十天前,他們還抵死契合過;十天後,他們開始要保持著安全距離。
可,終究,是要面對的嗎,不是嗎?
然,也只是停了一秒,他便轉而指了自己的唇角「這里有東西。」
她一听,往自己相同的的地方一抹,卻是沾的雞腿油渣兒。
「呃」她一囧,突然間覺得臉有些發燙。
時間與空間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這時,她才明白,一直找到一直覺得不舒服的原因。他的目光似乎一直膠在自己身上,深沉如同沒有星星的永夜,一不小心便會溺死在里面。
她不由得退了退,但她退,他便進。
她的步子小,他的步子大,這樣的差距間,他們之間的距離反而更近了。
「你換換衣服吧。」她急中生智,只希望能夠借此轉移他的注意力「**的穿著容易生病。」
葉梓宸看著女子嘟著略顯蒼白的嘴唇,透著嬌憨,也帶著狡黠,靈動的樣子格外惹人憐愛。
各種情緒在心里翻滾,面上也只是不動聲色,怕嚇著她。他听話的動手開始解身上的衣服。
可是目光卻是像訂在她身上一樣,不曾移開分毫。
她有些無奈,這樣灼熱的目光。雖說,對方長的極其俊美,但這目光也膩……
咬了咬唇,她微微低下頭。
濕透的西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只听「啪」的一聲。她的視線里便多了一張卡。
而且,好巧不巧,那張卡就落在她腳邊。
她略微有些艱難的拾起,「這是我嗎?」
其實,並非是卡。而是一張身份證,上面女子的輪廓與鏡中自己重合。
葉梓宸看著女子端祥著身份證,一切似乎要順理成章。他咽了口唾液,「是的。」
「原來,我叫蕭荷啊。」女子嘻嘻的笑著,還晃晃了手中的身份證。可,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咕嚕聲蓋過。
「呵呵,不好意思。我餓了。」女子揉了揉肚子,一臉尷尬。
他卻是毫不在意,拉著她坐到床邊,溫溫的開口「你剛醒,不適合吃這些油膩的東西。我讓溫姨給你做些清淡的點。」
不知為何,她卻突然覺得有些煩躁,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理發酵,急切的想要噴泄出來。又好像只是單純不明白,他對她的好,究竟是為什麼?
「我們又是什麼關系?」
一句話就這樣冷冷的沖了出來,中間甚至夾雜一些說不出的怒意。
「你是我妻子!」
他答,與生俱來般的熟稔與理所當然。
是的,她是他的妻子。
他們之間,有過婚禮,有過注冊。所有夫妻該有,他們都有;所有夫妻不該有,他們也有。
莫名的,她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復雜。有些鄭重,有些怨恨,可能還有些陰狠。
明明他說話的樣子很溫潤,出口的話也很平淡。
她想,她可能是睡覺的時候做了個奇怪的夢,所以才會的夢醒的時候,腦袋不靈光,想些亂七八糟的。
「你是說,我是你妻子?」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有些遲疑的開口。
看得出,她並不是十分相信他的話。
也是,她向來如此小心翼翼。
想起她的過去,心有些疼。
他輕笑,執起她的手,低頭吻了吻,才道︰「對,你是我的妻子,如假包換。」
「有證據嗎?」
腦袋依舊如此靈活,絲毫都不會讓自己吃虧。他懸著的心總算歇了歇,伸手從口袋里拿了一個小本子。
結婚證!
好吧,你到底有多急啊,隨身帶著結婚證!
蕭荷接過紅色的小本,翻了翻。其實,完全不用看。你一說,別人就能拿出來的,要麼早就準備好的,要麼本來就是這麼回事。
而,她其實對他有種說不清楚的熟悉感。她想,她該信他!
「你剛醒,吃點東西再看」葉梓宸扯過證書,扶著她在床上躺好。
可能是身體的原因,她挨著床神色就有些困倦。
給她掖好被角,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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