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听大喜,忙問劉棻是什麼妙策。甄尋尤為急切,趕緊向劉棻拱起手︰「棻兄,是什麼妙策,快請道來。」劉棻說︰「王莽登上帝位,靠的是符命圖讖。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也采用此道?」眾人說︰「那就快說,怎麼個采用法?」劉棻說︰「王莽是個復古狂,凡事都照著周朝的故事去做。不如我們也造作一條‘符命’,叫做‘新分陝,立二伯,甄豐右,平晏左。’王莽是靠符命當的皇帝,見了這條符命,想必不敢說‘假’,只好照符命策封尊伯,那樣尊伯的名位不就上去了?」眾人一听,無不拍手歡笑︰「好計,真是好計。老賊就算明知道是假的,也得照著符命去做。這回該窩氣的,一定是老賊了!」甄尋更是喜形于『色』,又向劉棻拱手說︰「棻兄,真夠哥們兒。這事要成了,咱好好擺幾桌,慶賀三天!」
幾個年輕人說辦就辦,當即寫好了幾十幅「新分陝,立二伯,甄豐右,平晏左」,天黑之後就去長安城里四處張貼。
「分陝立伯」這事,最早發生在周成王的時候。那時成王非常倚重他的兩位叔叔周公旦和召公奭,就封兩位叔叔為左右二伯,分掌東西兩面的大片國土。具體分界線為陝陌——陌以東,由左伯周公主掌,陌以西則歸右伯召公主掌。甄豐若能當上這個「右伯」,那就是新朝的「周公召公」了,名望地位,一下子就竄升了上去,所以甄尋這幫年輕人自然要拍手叫好了。
但是卻把王莽給氣壞了。當這條「符命」到了王莽手上時,簡直氣得他肝疼,心想這肯定是甄豐的兒子甄尋干的事,跑不了別人。欲待追查「造假者」,可是自己也是由「符命」而登上的帝位,「打假」豈不影響到了自己?權衡利弊,只好忍下這口氣,捏著鼻子分封平晏甄豐為左右二伯。
「造假成功」的劉棻甄尋等簡直欣喜若狂,都說這一招不是一般的高。按說他們應該見好就收的,可是他們還想上演一場惡作劇,讓王莽更惡心。于是劉棻對甄尋說︰「干脆咱們再作一條符命,讓王莽把‘黃皇室主’嫁給你,你做他老王家的乘龍快婿!」首發燃文小說光武帝劉秀第一百四十五章
劉棻所說的這位「黃皇室主」不是別人,正是王莽的閨女——孝平王皇後。當初王莽為穩固自己的權位,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平帝,並立為皇後。但是王莽後來又毒死平帝,于是女兒便成了寡『婦』。王莽篡漢後,封孺子嬰為定安公,王皇後因而被封為「定安太後」。但是王莽嫉惡漢氏,沒多久又改封女兒為「黃皇室主。」好像這麼一來就與漢氏「徹底斷絕了關系」。但王皇後與他的篡漢皇爹大不一樣,雖被封為「黃皇室主」,但節『操』不改,仍認為自己是「漢家妃妾」。皇後此時年不滿二十,王莽好幾次想『逼』她另行改嫁,但王皇後誓死不從,說︰我生為漢家妾,死為漢家鬼,絕不會另嫁他人!王莽見女兒意志如此堅定,也只好作罷。而劉棻等也知道「黃皇室主」不會嫁給甄尋,他們只不過再次惡心一下王莽罷了。于是又寫下數十幅「黃皇室主,甄尋之妻」,乘夜『色』再去長安城里四處去散。
王莽得到了這條「符命」,果然氣炸胸肺。這回他也不怕對自己有什麼「影響」了,在朝堂上嘩嘩抖著「符命」,瞪著倆大眼珠子向群臣喊︰「黃皇室主天下母,這是什麼狗屁的‘符命’,這肯定是哪個賊羔子故意污辱朕的!」又沖著甄豐怒吼,「甄豐,兩次符命都與你家有關,你說,是不是你家那賊羔子辦的好事?!」甄豐早嚇得魂飛魄散,兩眼一黑就癱到了地上。
于是王莽立即下令︰去給我捉住那個賊羔子,嚴刑審訊!
甄尋得到消息,更是嚇得魂飛天外,哀叫著罵︰「劉棻你個王八蛋,沒想到你卻害了我呀!」軍兵在前面砸門時,他只好倉皇從後門竄出,急惶惶逃出長安城,也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甄豐更加精神崩潰,當晚就懸梁『自殺』。
劉棻等也都六神無主,聚到一塊抖抖瑟瑟地說︰「沒想到這回弄巧成拙了呀?!」好在,甄尋逃月兌了,他們暫時還是安全的;只要甄尋不被捉住,他們就不會暴『露』出來。所以幾個人又都抖抖瑟瑟地仰天祝告︰「蒼天呀,請您保佑甄尋吧,千萬別讓王莽把他捉住呀!」
但是不捉住甄尋,王莽豈肯甘休,就撒下大網四處追捉甄尋。來年春,果然將躲藏于華山中的甄尋捉住,押送長安。經過一番審訊拷打,甄尋只好供出劉棻等,說這些主意都是他們出的。王莽大怒,立即逮捕劉棻劉泳丁隆一班人等,連夜拷問,劉棻等只好供認。但王莽還不滿足,繼續對他們嚴刑拷打,讓他們供出其他「同謀」。劉棻等熬刑不過,只好胡攀『亂』咬,又交代出許多「同謀」,最後竟牽連到公卿黨親列侯等等數百余人,王莽全命斬之,一時天下震恐。當然在「懲罰逆黨」上,王莽也不忘效仿古人,乃「流棻于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于羽山」。但都是把他們斬殺後用車運去的尸體,而不是活人;所謂的「效古」,其實也走了樣。
殺了幾百人,王莽自然出了一口惡氣,但他更遷怒一個人——劉歆。于是當眾指著劉歆的鼻子罵︰「王秀,你是我大新朝最頂尖的股肱大臣,朕虧待你了嗎?虧待你們父子了嗎?你們為什麼如此對朕?」嚇得劉歆跪在地上叩頭流血,再三求饒。當然王莽還不會殺他。一是他畢竟是自己的最有功的重臣,二來不久前他們剛剛成為兒女親家——劉歆的女兒劉愔嫁給了王莽的兒子王臨。所以念在這種情分上,王莽還不至于向劉歆痛下殺手。但從這兒開始,劉歆對王莽真的深深的害怕了。當然除了害怕,他對王莽也不是沒有怨恨——畢竟兩個兒子都被你殺了呀?他們縱然有罪錯,可是看在我的面上,你就不能饒他們一命?但怨恨也只是埋在心里,哪敢流『露』出半點?就這樣,劉歆在悲傷怨恨中過了一年又一年。
但是現在,南陽長沙定王的後代突然舉起了反莽大旗,而且其勢甚猛,劉歆自然倍感驚異——莫非,漢家的「當再受命」就要來臨了?「劉秀為天子」也將要實現了?可是,這個「劉秀」究竟是誰?是我這個後改名的「劉秀」,還是別的哪個「劉秀」?或者說這個「劉秀」就在南陽的漢家義軍中?但是听說南陽義軍的第一主帥叫劉縯,如果有一天反莽成功,那「中興漢家」的天子應該是這個劉縯而不是劉秀呀。唉,真是廢腦筋,不多想了。但不管怎麼說,南陽漢軍這一起來,王莽的被推翻那是一定的。尤其是,關東各州郡已經有許多百姓揭竿而起,響應劉氏了。
更令劉歆想不到的是,今晚,一顆孛星出現在東南夜空。當劉歆走出戶外,仰臉看到這顆明亮碩大的孛星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啊,頭朝東南尾朝西北,尾巴正沖著長安宮這邊,這是百年不遇的‘孛尾掃宮’啊!不用說了,王莽的大新朝,是徹底的要完蛋了!我是不是盡快把名字改過來,從此再叫‘劉秀’而不叫‘王秀’了?可是,那豈不又犯了王莽的大忌?還是等等再說吧。」
正看著孛星在那兒出神,忽然宮中黃門前來傳詔,要他立即去見皇主。他一听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王莽肯定也看出了這顆星的不祥,想借他這個「星讖專家」之口宣告朝野,說這顆星是一顆「祥星」而不是「災星」,以穩定他的朝野人心。可是,這讓我怎麼說啊?
去宮中的一路上,他也沒想出什麼好詞來說明這顆星的「吉祥」。所以當王莽喝令他「先說說」時,他只有冒著冷汗囁嚅︰「陛下,這個,我、我……」
王莽不禁又大怒︰「你這個什麼?不管是好是賴,你盡管說,你‘我我’個什麼?!」
可是劉歆哪敢說「賴」,只好又冒著汗囁嚅︰「這個,我、我……」
王莽愈怒,沖著他罵一句「廢物!」便扭臉對崔發說︰「崔發,那說說你的見解,這顆星究竟在預示著什麼?」
崔發比劉歆乖巧多了。其實他也早看出了這顆星的「孛尾掃宮」,也知道王莽傳喚他們的用意,所以早在路上把話就編好了。當他看到劉歆那吞吞吐吐的窘迫樣,還忍不住暗笑。心說老王秀啊,你怎麼那麼笨,賴話說不來,好話還不會編嗎?正暗自好笑,恰好王莽喊他,就說︰「陛下,這顆星的出現,明顯是預示著吉祥啊。臣早就听說這麼一句解釋,叫︰孛星出,乃除穢布新之兆也。何為‘穢’?四方反賊也;何為‘新’?我大新朝的威德也。臣听說嚴尤陳茂已大破流賊王常馬武,不日便將入前隊,與甄阜南北夾擊,盡滅前隊廢劉,這就是‘除穢’。髒穢盡除,我大新的威德自然彰顯,這就是‘除穢布新’。總而言之,今年的這顆星是吉祥的象征,無有他解。」
王莽立馬面『露』欣笑,隨即扭臉瞪著劉歆︰「王秀,听到了嗎?這才是正解,跟朕想的一樣。‘除穢布新’四個字,朕也早听說過,你這個星象專家倒不知道?還用朕和崔發來教你!」
王邑也「恍然大悟」似地說︰「對對,臣也听說過這四個字,國師卻不知道?真是徒有‘國師’之號哇!」
劉歆只好又黑著臉站在那兒囁嚅︰「是是,臣愚鈍,孤陋寡聞,孤陋寡聞。」首發燃文小說光武帝劉秀第一百四十五章
王莽說︰「既如此,明日早朝,你們兩個就把這些話給群臣宣說,然後再詔告天下。听到了嗎,崔發,王秀?!」
崔發王秀趕緊拱手︰「是是陛下,明天臣等就這麼說,請陛下放心。」
王莽哼一聲,就又仰臉看天。但他這次並不是看星,而是仰臉看著正上方,兩手也從背後移到胸前,合在一起向上暗暗禱告︰「蒼天上皇呀,請您降下神力,幫助前隊甄阜,盡滅前隊廢劉吧!」
但他沒想到,就在這一刻,在前隊淳水北岸,他的鐵桿忠臣——前隊大夫甄阜已將所有縣宰大將召集到他的中軍大帳,準備在明天凌晨給漢軍以致命一擊!
《史記》舜治四凶︰流共工于幽州,放灌兜于崇山,遷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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