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的這種鎮靜與親切,甚至還有點靦腆,使王常怎麼也聯想不到他就是十個月前那個滿眼怒氣威風凜凜又用布巾捂著大半個臉的白衣青年。再說,僅憑一雙眼楮也的確難以把整個人認出來。何況王常滿腦子還裝著更重要的事——與劉縯商議如何破滅甄阜,容不得他多想別的。于是也緊握了一下劉秀的手,笑說︰「三老弟,真是一表好人物啊。」說罷轉回身,走向劉縯說︰「劉主帥,你們是怎麼知道的我們來到了宜秋,這麼快就趕過來了?」劉縯笑著撫住李通,說︰「這都虧得次元將軍的及時報信呀。次元今天一大早就得知你們來到了宜秋,並看到了你們‘王馬張成’的四面帥旗,就騎著馬飛一般地跑回棘陽報信說︰‘下江弟兄們到了!’而我們听說後自然激動萬分,也飛一樣地趕了過來。」王常不覺愕然︰「啊?次元將軍報的信?你們不都在棘陽城里嗎,難道次元將軍領著一支人馬屯扎在這宜秋聚?可是這兒除了我們下江軍,並沒見別的一兵一卒呀。」劉縯笑︰「顏卿,你也許听說了,一個多月前那個大霧的凌晨,我們在北面的淳水邊遭到了甄阜的偷襲,很多弟兄被砍被殺,或者死于火海之中;而次元也身中兩槍,傷勢頗重。好在,次元的坐下馬似乎救主心切,載著他在大霧中一路向南狂奔,竟跑到宜秋聚這兒來了。更令人欣慰的是,這個聚中一對好心的大爺大娘發現並救起了已經摔到馬下並已昏『迷』過去的次元,背到家里好生將養。經過一個多月的精心調治護理,次元不但傷勢全好,身體也建壯如初。次元本來打算今天就趕回棘陽的,可是天剛亮就知道你們到了,這才趕緊跑回棘陽報了信。」王常不覺長出一口氣,笑道︰「噢,原來是這樣啊,我說你們這麼快就得知了消息。」臧宮也笑︰「我們還以為那消息自己長了翅膀飛到棘陽城中了呢。」眾人都大笑。
但是王常又兩眉微微一蹙,問劉縯︰「劉主帥,棘陽城外不是有甄阜的十萬大軍嗎,次元將軍怎麼能一騎馬跑進城里,而您幾位又怎麼能從城中沖得出來?」劉縯笑︰「是這樣的,阜軍分別在城的東南和西北扎下兩個大營,離城池都在兩三里之外;如果發現有人進出城,他們就是想攔截也一時到不了城根下,何況我們都騎著快馬。另外我猜想,如果是大隊人馬進出城,他們肯定要調動軍馬圍追堵截;而一兩騎三五騎,他們可能就不當回事了,也就沒人前來堵截。」王常笑︰「嗯,有道理。不過他們要是知道是你劉主帥親自出城,就是你一個人他們也要調動大軍圍追堵截的。」劉縯笑︰「哈哈,可惜他們沒長著千里眼,不可能在數里之外看清我的模樣。」眾人又笑。
王常卻沒笑,向劉縯說︰「劉主帥,我是個直人,不想繞圈子——你劉主帥親自前來,一定是要我們下江軍和你們內外夾擊,一舉消滅甄阜的吧?」
不單單是劉縯,包括劉秀劉嘉李通三個人,見王常如此直爽,無不暗暗贊嘆欣喜——不用我們說人家就主動切入了正題,真是個爽直君子!劉縯更是歡喜激動,伸手又一把抓住王常,大笑說︰「顏卿,你真對我的脾氣,都是直來直去。一點沒錯,我們幾個前來,就是向咱下江弟兄求助的。只要咱們內外聯手,出其不意突襲甄阜,一定能打敗他個老小子的!」馬武也喊︰「那是一定的!顏卿,快下令吧,咱們立即出兵!」
王常卻向身後看了看——身後一丈余,恰好停著幾輛牛車,車轅桿都前傾著支在地上。王常指指牛車︰「劉主帥,來,咱們坐下說。」劉縯也說︰「好,咱們坐下說。」
于是兩個走到牛車旁,在兩輛車的車轅上對面坐下。劉秀劉嘉李通以及馬武臧宮卻都不坐,分別站在劉縯和王常的身後,听兩位主帥怎麼往下說。
王常說︰「劉主帥,按說,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們應該能打敗甄阜。可是甄阜畢竟有十萬虎狼之軍,那可不是十萬只鴨子或小雞,要想一舉消滅他們,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呀。劉主帥如今前來,是不是已經有了必勝的方略?」
劉縯說︰「顏卿,阜軍原來是有十萬之巨。但是這一兩個月來,我們也消滅了他們不少,現在他們頂多也就七萬人,根本沒有十萬。再說,正像您剛才說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是兵家出奇制勝的法寶,敵軍就是有十萬也禁不住打的。其實我剛才在來的路上也一邊騎著馬跑一邊想,如果咱們下江弟兄能夠出兵,正好可以從南面攻擊城東南的敵軍大營,此處的敵軍主帥是甄阜的副手梁丘賜;而我們城中的人馬則出城攻擊城西北的敵軍大營,這里的敵軍主帥正是甄阜。當然,我不會讓咱們下江弟兄單獨攻打梁丘賜,我會派出一支勁旅配合下江弟兄,從北面夾擊梁丘賜——相較于甄阜,梁丘賜的兵勢還是較弱,也更容易擊潰,估計用不了半頓飯的功夫就能把他打敗。梁丘賜一敗,他甄阜還能支持多久?這時候咱們所有的人馬一起攻打甄阜,他甄阜只有被活捉的份了。當然這只是咱們的第一方案。第二方案,就是我們在分兵攻打敵軍東南西北兩個大營的同時,另派一支奇兵去奔襲敵軍的囤糧之所藍鄉,把他們的糧草一把火燒掉。只要燒了他們的糧草,就算他們硬撐著死戰,那也是敗局已定了。顏卿,我的初步打算就是這樣,你看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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