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白,滿目的白,窸窸窣窣,不眠不休。
黑域之淵像極了飛雪城,目之所及處,盡是一片雪色,只是這白色的不是雪,而是一片一片的葉子,我不知道黑域之淵的葉子為什麼會是白色的,就像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黑域之淵,我總會隱隱感到心痛,卻又不忍離去一樣。
伸出手,頭頂白色的葉子落進掌心,只是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掌中是冰冷的寒意,像雪花溶化後留下的溫度。腳下的冰淵上映出我淡藍色的長和那雙暗紫色的眸,風撩動我的絲,抬起手,我的指尖竟然能夠自主的凝出巫力,將腳下的冰淵解封。
冷到刺骨的寒水微微晃動著,藍色的水面上是我傾城絕世的臉,頭頂白色的葉子一片一片落到寒水中,卻不見半點漣漪。我伸手模上那張絕色卻蒼白的臉,冰冷的觸覺順著指尖一直匯到心底。
「這里的葉子為什麼會是白色的?」我喃喃的問。
千飛雪立在一旁,清冷俊秀的臉上是死寂的沉默,微蹙的眉宇間仿若結上了永生的凝望,他望著漫天飄落的白色,眸中是我從未見過的黯淡和淒涼,那一刻我才現,原來,他也會在乎和期盼。
「彭——」不知道是什麼從頭頂掉落冰淵里,清脆響亮的聲響打破這死人一樣的靜謐,圈圈漣漪蕩漾開來,模糊了那張傾城卻略顯哀傷的臉。
「千飛雪,這里我好像來過。」我說。
「哦?」千飛雪回頭望了我一眼,輕揚的唇角勾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很好,這樣就不用擔心迷路了。」
我怔怔的望著他。我以為他不會相信,我以為他會面帶譏諷和嘲弄,我以為他會說我是做夢。
夢麼?是夢,在飛雪城被冰封的那些日子,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白從頭頂飄落,張開眼的那一刻,我以為那是漫天的雪,因為飛雪城中只有漫天的雪。
主尊神殿破敗不堪,斷牆傾垣上覆著一層厚厚的冰霜,黑色的石牆上殘留著魔域之火吞噬過的痕跡,每一道疤,每一條痕都是那麼清晰。
心,忽然會痛得抽搐,痛得無力呼吸。
漫天的火舌,殷紅的火舌忽然肆意的鋪卷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是刺烈烈的痛,我顫抖的手捂住胸口,掌心濕漉漉的一陣冰涼,張開手,盡是紫色的血跡。血,順著我的胸口不止的流淌,浸濕我的紗衣,浸透腳下一地的冰霜。
咽喉一陣堵塞,我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就要死掉了,因為我已經無力呼吸。漫天的白,滿目的白,隨著身體跌落的那一刻,我輕揚唇角,勾出一抹淺笑。
「木落……木落……」我的身體被人抱緊,耳邊是一聲聲略顯焦慮的呼喚。
手背上忽然落下一滴冰涼,我回過神來,千飛雪將我攬在懷里,緊蹙的眉間是帶著焦慮的漠然。冰冷的淚水順著指縫流落到地上,不覺間,原來我早已淚滿雙頰。
「我怎麼了?」我望著千飛雪,木木的問。
心,還是會痛,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痛。
白色的葉子依舊簌簌的落著,我站起來,望著冰淵最高的地方。
「冰淵之頂……」我喃喃的說。
火紅的夕陽染透黑域之淵的上空,浸濕冰淵之頂的雪色。夕陽下,他的背影孤寂蒼涼,銀色的長隨風舞動,揚起在空中,他白色的長袍上是一層淡淡的血色,這背影,高傲卻淒涼。
我一步一步的走過去,他忽然回過頭,犀利的銀眸如地獄般深邃,剛毅而線條分明的臉上帶著冷冽和高傲,緊蹙的眉間暗藏著隱忍和苦楚,我,會覺得心痛。
「離鴛,這一世,你還是回來了。」他說,聲音中帶著沙啞,很輕很靜。
「你是誰?」我問。
「主尊領。」
「看著你我會覺得心痛,為什麼我不記得你?」心,真的在抽搐,在顫抖,在一點點被撕裂。
「我記得你……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你不記得我沒關系,我記得你,這就足夠了。足夠了……真的足夠了麼?我害怕忘記,卻丟失了記憶,再次重逢,我不想不認識你,是我真的已經記不起。
淚,滑過眼角,打濕臉頰。我捂住痛到抽搐的胸口,淚滿雙眼模糊了視線。
我望著他,唇角蠕動,卻說不出話。主尊領走過來,抬手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痕,犀利深邃的銀眸中滿載心疼和眷戀,他緊蹙的眉像永生打不開的結,夕陽下,他的臉清晰卻又如此遙遠。
「離鴛……這一世你回來,就不要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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