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學習生涯 第五十二章 1崇明甜蘆粟 2吃蟹 3練摔跤

作者 ︰ 上海八聯民辦小學

崇明甜蘆粟

下午放學一到家,我和德明扔掉書包就出門了。他要去什錦老頭攤看看有沒有中意的香煙牌子,淘到好的就轉手賣給他大哥,賺他一分、兩分,這是他的一種財手段。

剛出弄堂,便遠遠看見外公吃力地扛著一捆甜蘆粟,我知道又有好吃的了。我趕忙奔上前去,拍外公馬屁要緊。從外公肩上搶下那捆甜蘆粟,我和德明一人扛一頭。「外公,這是崇明甜蘆粟吧。多少錢一斤啊?」外公是老崇明,內行。

「你只管吃,問價錢干什麼。」

我裝出一副相當吃力的樣子,實際上是相當輕松地將這捆甜蘆粟扛到了家。外公看到我這副腔調,知道今天他甜蘆粟是吃不爽快了。沒辦法,外公只好拿出一些來慰勞我。他不用刀而是用手將甜蘆粟一節節扳斷,給了我五、六節。他說甜蘆粟皮撕開後相當鋒利,小心把手割開。我塞給德明一節,自己留一節,轉身將省下的幾節拿到阿婆屋里,我要給海倫嘗嘗,讓她知道什麼是好吃的甜蘆粟。

我又來到外公屋里,三下兩下就把皮咬開,那甜蘆粟相當甜,比冬天買來的克皮甘蔗還甜,那清爽的汁水有股特別的清香。同樣是甜蘆粟昨天阿婆買來的幾根就差多了。我拿來就用嘴咬,甜蘆粟的皮以用嘴撕下。我心太急,一不小心把手劃出一條口子來。氣人的是我付出了血的代價,那甜蘆粟是淡而無味,像白開水一樣。海倫在一旁卻大叫好吃,討阿婆歡喜。

也就兩、三口,一節甜蘆粟就成渣了。外公知道我不甘心,只好又給了我幾節。「外公,崇明甜蘆粟太好吃了,你怎麼不吃?」

外公說小時候在崇明這甜蘆粟不用花錢買,家家戶戶都在自己的宅門前、屋後頭、河灘荒地里種一些。想吃了就去拔,一吃就是一個鐘頭。如有客人上門,便帶上鐮刀砍上一大捆,就像上海人用水果,糖果招待客人一樣。現在崇明人來上海做客,都要扛上好幾捆甜蘆粟當禮物,比送大閘蟹還要吃香。有的崇明人來前弄堂看包家私人醫生,付不起門診費,那幾捆甜蘆粟就是掛號費了。

我問他怎麼能看出是真正的崇明甜蘆粟。外公便向我傳授如何識別崇明甜蘆粟,嘮嘮叨叨,嚕哩嚕嗉,好像不這樣,就對不起他這個老崇明。我再仔細看,現這些崇明甜蘆粟的賣相和昨天阿婆買來的是一模一樣,弄得我是一頭霧水︰「外公,你不要講了。講了我也沒錢去買。以後再看到有崇明甜蘆粟,買它三、四捆,叫小販送上門,讓我吃個痛快。」

吃蟹

上個禮拜小黃爸爸青浦的朋友送來了兩大蒲包大閘蟹。那清水大閘蟹只只像飯碗那樣大,蟹殼鐵青色,那結實的大鉗子上長滿長長的褐色的茸毛,兩只像火柴頭一樣的眼楮忽而豎起來,忽而橫下去,嘴里還直吐氣泡,好像在和它們的命運抗爭。還沒等你的手靠近它,那兩只大鉗子就不客氣了。但該被吃掉的就必須被吃掉,反抗是徒勞的。這幾天他家是天天吃蟹,這些蟹夠他們吃上幾個禮拜了。吃不完的蟹就要養起來,不然的話,隨它們在大缸里橫爬,不消幾天的功夫,蟹就要瘦下去,弄不好還要「翹辮子」。

養蟹小黃爸有他的絕招。首先,他用細繩子將蟹一只只五花大綁,如同上法場一般。然後把蟹一只只有規律地疊放在大缸里,在上面蓋上一塊濕的麻袋布,最後將缸蓋好,里面一點也不見光。這樣,蟹就一動也不能動,體力消耗減少到最低限度。其次,每隔幾天,就要打個生雞蛋伴上黑洋酥,用毛筆沾一點,涂在蟹的嘴巴上,給它們加加營養,比人還吃得好。據說這樣喂出來的蟹肉頭結實,長肓多,出膏快,當然要比吃吃爛污泥的蟹鮮得多。

今年好像是蟹的大年,菜場里供應十分充足。在上海,並不是人人都喜歡吃大閘蟹的。這跟吃魚一樣,沿海的人偏愛海鮮,內地的人則喜歡河魚。我記得阿婆沒買過幾次大閘蟹。我阿娘吃的大多數是梭子蟹,大閘蟹也是偶爾吃幾次。買的都是一種叫「六月黃」的小毛蟹,一切四,沾上面粉,紅燒燒,味道還以。

但我外公就不同了,他是崇明人。他的話最後經常要拖出一個「蟹」,經常掛在他嘴邊的是「有蟹吃蟹」和「五得蟹」。還有,就是當他看我不順眼的時候,他就講我是只「烏小蟹」,還經常問我要「捉蟹」。不過崇明確實是出蟹的地方。

他告訴我,他小時候這種大閘蟹很便宜,他都吃厭了。有時缺銅板,就自己去模蟹。在我眼里,要捉螃蟹,絕非易事。而外公卻說模蟹真是趣味無窮,他最在行。一旦現蟹洞,便將手伸到洞底,蟹鉗就把你手指咬住,只要不怕疼就行。那時候吃蟹,不用碗盛,都用淘籮裝上桌的。一只蟹下一大碗酒,吃完後面前就是一座蟹殼山。這就有點言過其實了,一座蟹殼山至少是十只蟹,難道他要吃十大碗老酒?現在的一大碗等于古時候的兩大碗,難道外公的酒量比武松還大?再就是我知道他買蟹從來不超過兩只,而且有一只是剩給他女兒的,因為阿娘不買大閘蟹。

雖然今年大閘蟹多,但也便宜不到什麼地方去。所以在上海,他也只好趁便宜時買幾只吃吃,當下酒菜。酒是他的命,加上一只大閘蟹,他便陶醉在其中了。講到吃蟹,外公最內行了。一只蟹他以剝上半天,吃得是津津有味。外公講,吃蟹是要有本事的,講究的人吃蟹還有一套工具。外公沒有工具,照樣能吃得干干淨淨。吃完後,能把蟹殼像搭拼板一樣,拼成一只完整的蟹,像一只精致的蟹工藝品,我很佩服他的吃蟹本領。

昨天,小黃告訴我們,他弄到了兩只大閘蟹,今天下午到我家蒸了大家吃,因為我這里最安全。我總有點擔心︰「少了兩只,你阿爸會不會看出來?」大銘也講,吃下去的東西吐不出來了。

小黃說是他阿爸同意的。他每次都幫他爸喂蟹,他阿爸就賞他一只。听他這麼一說,我們才放心。我們還出錢買了三角豬頭肉、四根油條。

我們把兩只蟹洗了洗,便上鍋蒸了。外公說這麼大的蟹菜場起碼要兩、三角一只。大銘說,要是有點老酒就好了。吳媽是紹興人,每天晚上她總要弄點老酒咪咪。近墨者黑,不久他也染上了酒癮,真是吃誰的女乃就像誰。我就拿了一只杯子,向外公討。他卻說我們人小,不能喝酒。我對他說,我們不是喝酒,是用來下大閘蟹的,沒有老酒蟹就沒味道。再說我像他,老酒以當飯吃,醉不了。外公就沒話說了,誰叫他是酒鬼呢。沒辦法,他只好給我倒了一杯上好的紹興黃酒。

我和小黃兩人一個,他把蟹殼了我,里面全是好貨。吃蟹我不在行,肉吃不干淨,原因是吃蟹太麻煩,有時舌頭被扎破,手也被弄痛,費了老大的勁,吃到嘴里也就是一點點肉。最討厭的是蟹殼嵌在牙縫里,沒有十天半月是弄不出來的。德明講我是在糟塌,便把我的四只蟹腳拗了去。小黃把他的蟹腳也給了大銘。我們幾個蟹剝剝,豬頭肉咬咬,油條醬油蘸蘸,老酒咪咪,山海經談談,實在是快活。德明的酒量不行,也就是這麼幾口,話就多了起來︰「我一直吃你們的,實在不好意思。等我哪天了財,我一定請你們大吃一頓。」

大銘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忘記請我們吃糖冬瓜和咸橄欖。」听他這麼一說,大家都笑了。

不知什麼時候,海倫上來了,她說曉萍有事在找我。德明的舌頭有點大了︰「這小姑娘,一直盯牢我們,害得我們蟹也吃不好。」

「就說我不在。」

海倫噢了一聲,便下樓去了。

「哎,海倫。」德明還想說些什麼。

「我不會講你們在這里吃老酒的。」海倫在樓梯上說。

我們明明是在吃大閘蟹,到了海倫嘴里,怎麼就變成喝酒了呢。不過也就是海倫,通人情,要是讓林媛和麗華看見了,話就不是那麼說了。

這兩只大閘蟹,我們足足吃了一個鐘頭。在我的記憶中,這是我第一次品嘗如此大和鮮美的大閘蟹。這頓蟹,我們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練摔跤

在我們的眼里秋天是那麼的短暫,幾場秋雨之後,樹上的葉子開始轉黃了。這幾天馬路上已經有了落葉,吹到臉上的風也開始涼颼颼起來。阿婆照例要我換上厚衣服,不是說「春捂秋凍」嗎,怎麼到了我這里就凍不起來了呢,害得我一活動就滿身大汗。

上個禮拜我和德明在師傅那里學了兩招新的︰一是破「老黃牛耕地」,二是被人家抱住了腿如何解月兌。德明還特地向師傅借了兩件白的帆布衣裳,說練起來就正規多了。

今天下午小組後我們幾個加上勇強、福民和小弟到興業路上的一條弄堂里去練摔跤,那里有一棵高大的夾竹桃,下面是一大塊爛泥地,是練摔跤的好地方。

我們練的主要是「抱跤」和「剎跤」,所謂「剎跤」,就是只能用雙手去拉對方雙肩或手,不能去抱對方。「抱跤」則是自由式,什麼招都以使。打架時用的是拳打腳踢,但最後定勝負的,只有「抱跤」派得上用場。

先復習一下上次學的掃蕩腿和大背包。接著我和德明為大家示範破「老黃牛耕地」。我的頭被德明的右手緊緊地克緊,他身子往下一沉便向前走去,這就像老黃牛耕地一樣,只要走幾步,後面的人必定雙手撐地。這時我用師傅教的絕巧,一下就把德明摔倒在地上。接著德明一腳向我飛來,我一側身,順手把他的腳給接住了。德明把我往他身邊一拉,腿往下一伸,順勢用被我抱住的腿把我扳倒在地。這一招師傅教得好,它的用場最大。「好!」小弟叫了起來。

看完這兩招,大家就練了起來。每次都是小弟學得最認真,而且他只跟我學。

德明是小弟的師傅,但練摔跤小弟便稱我為師傅,因為我是大王啊。小時候德明想做大王,幾次三番向我挑戰,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一開始是三戰兩勝、然後是五戰三勝,他還是不服氣。我就對他說,我們摔上一百個回合,只要我輸一次,大王的位子就給他。不知為什麼,我是他的天生克星,我們摔了足足有四十多次,有幾次德明剛爬起來站好,又被我摔倒在地,直到我們都沒力氣了,他才罷休,從此他才口服心服稱我為老大。那時我們年幼,還不懂論資排輩,全憑實力講話。後來我們看了幾場打仗的電影,我便自任司令,德明當了軍座,大銘和小黃只能撈個師長干干。最近才知道原來我最年長,本應排老大。

這時有個大人走上前來,說他阿弟也在學摔跤,想讓我和他比一比。我看了看那人的弟弟,他好像比我們大一、兩歲,個頭和我差不多。我便答應了,我們采用「自由式」,五戰三勝制。

我們倆穿好摔跤服,月兌掉鞋子,站好了向對方鞠一躬,這是正式比賽。前兩回合我贏,後兩局他勝。真是強中更有強中手啊。他的力氣比我大,加上我剛才練的時候力氣用得差不多了,硬摔我贏不了他。休息時德明和小弟忙著為我擦汗、敲腿和捏肩膀。德明還埋怨我把師傅教的招式都忘了,隨後他對我耳言了幾句,我是茅塞頓開。

第五局開始了,他一上來就奪奪逼人,想抱住我。我怎麼能讓他抱住呢。他和大銘一樣力大,給他抱住我就完蛋。這時他狠命將我一拉,我也一拉並緊緊抓住對方的衣裳。我把一只腳伸了過去,拉著他便順勢倒了下去。這看上去是自己倒下去的,實際上是個陷阱。對方失去了重心也一起倒下去,這時他還在我上面。而我卻有準備,著地前我一翻身,便把他壓在了下面。我贏了關鍵的一局。

他阿哥走上前來拍拍我們的肩膀,夸我們幾個有出息,幾個招式是蠻象樣的。他還問我們幾歲,跟誰學的。德明搶著回答說我們沒人教,自己學著玩玩罷了,衣服也是借來的。因為師傅關照過,對外不能提他的姓名。那人叫我們經常來這里和他阿弟一起練,我一口答應,因為他才是我的對手,和他練才會有長進。

回家的路上小弟拿了兩套摔跤服,大搖大擺、大模大樣地跟在我後面,好像今天贏人家的不是我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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