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在水中央 莫道不消魂(9)

作者 ︰ 歐陽渲兒

子衿回到房後便就去沐浴了。

整個人懶搭搭的靠在浴盆邊緣,身上的蚊包被熱水浸得微微刺痛。

子衿用毛巾捂住自己的雙頰,他的眉眼還飄蕩在她腦海中久久不能揮去,那樣動人心魄的笑顏,都直擊她的內心深處。

子衿放下毛巾,輕輕地拍拍自己的臉,對自己說︰「別再想了。」

次日清晨,子衿是被那門外警衛叫醒的,說是將軍早就起了,現在正等著她去用早餐。

子衿擦了擦雙眼,洗漱好便隨那警衛去了餐廳。

待到了餐廳,見程敬之已經坐得好好的,正低著頭專心地看著報紙。子衿坐到餐椅上,隨口道︰「早。」

程敬之放下報紙,見子衿無精打采的,便問︰「昨晚沒睡好?」

「嗯。」

「做什麼去了?」

子衿正在用餐巾擦手的動作一頓,臉上立即燒得厲害。

昨夜腦海中一直都是程敬之的身影。

程敬之見狀,打趣道︰「莫非是思春去了?」

子衿听罷將那餐巾往桌上一甩,怒道︰「你這老不正經的,這春天都快過去了,還有什麼春可以思的?上哪里去思?」

程敬之拿起手邊的餐巾,擦了擦手︰「去哪里思是你的事,我怎知曉?」

子衿覺得此人實在是可惡,絲毫沒有長輩的樣子,想來想去也沒想到拿什麼話來噎他,便就不去理他,伸手去拿那牛女乃,泯了一口,這才平復了些心情。

早餐時間就這麼靜默地過去了。

早餐過後程敬之就說要將子衿送回去。

子衿哼了一聲,不理他。

兩人就在這麼詭異的氣氛下上了車,汽車行駛了十多分鐘都沒有講話。

程敬之咳了一聲,見子衿悶了許久,想是禁不起早上那樣的玩笑話,便說︰「你這美國回來的洋學生,對這些怎這麼小氣。」

子衿瞪了他一眼,把頭轉向一邊,不理會他。

「你就不好奇我那里怎會有那本詩經麼?」

子衿撇了撇嘴,緩緩的轉過頭來︰「為什麼會在你那?」

「呵呵。」駕駛座上的李亥鈞原以為這江小姐會一直不理會將軍到底,沒想到卻是這樣沒原則,一時忍不住,笑了出來。似是感覺到後面憤懣的眼神,尷尬道︰「你們繼續說。」

程敬之這才開口︰「是你父親在你六歲那年贈給我的。」

「他為什麼要送給你?」

「這個你去問他不就知曉了,」才剛說完,便看到子衿那眼神像刀子般剜過來,怕她又瞪他一路,便接著說︰「因為你的名字是我自那上面取的,他就送給我留念了。」

子衿正想問這有什麼好留念的,怕他又回一句「你去問你父親不就知曉了」便將那句話咽下,改問道︰「我的名字怎是你起的?」

程敬之轉頭看著子衿,那眼神飽含深意,似乎在說,你真笨。

「這個你怎問起我來了?你家人沒告訴你麼?」好在他還有些良心,沒再說出些傷人自尊的話。

子衿悶悶道︰「我不記得了,六歲那年正是我病得厲害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混混沌沌的,哪記得這些。」

程敬之點了點頭,道︰「嗯,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繼而又道︰「听說你自出生身體就不好,你父親尋了個道士與你算命,那道士說你到六歲才能取名,且取名的那人須是在你六歲生日時第一個踏進你家門的,我那時正巧進了你家門,這麼個差事便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你怎麼取了這個名字呢?」

「那時正巧你的父親在教你詩經,又正巧翻到了《子衿》那首詩,你的兄長又恰好是子字輩,我便懶的思索,將那兩字圈下,給予你父親了。」

自己名字竟是這樣來的!

「早知我就不給你取子衿了。」程敬之繼續道。

「那你打算取什麼?」

程敬之瞥了子衿一眼,道︰「看你從小就病怏怏的,怕是腦子也病得不輕,不若叫做子牙,如此互補一下,倒是好極了。」

前方開車的李亥鈞臉上憋笑已是憋得通紅,只听那子衿一聲怒吼︰「江子牙?!虧你想得出來!你怎麼不說妲己!」

「我倒是想給你取這個名字,可你這模樣卻沒到那個條件。」

子衿打算再也不理他了,此人越是理他,就越是無賴。

「怎的?生氣了?」那程敬之自知玩笑開得過大,便說︰「叔叔也是想尋點開心而已,你應知曉,人越老卻是越孤獨了。」

子衿別過頭,語氣中含著微微的怒氣︰「我不跟老頭子講話。」話音剛落,便見路旁的草叢中赫然躺著一具尸體,那人似乎是死不瞑目,雙眼睜得大大的,從子衿這里看來,那眼楮竟像是死死的瞪著她,從未見過此景的子衿,嚇得陡然一震,下意識地尖叫著往程敬之那邊鑽去。

「有死人!有死人!」

她的聲線都是顫抖著的,似乎是恐懼到了極點。

程敬之摟住倒過來的子衿,臉色驀地一寒,對那李亥鈞厲聲道︰「怎麼回事?」

「將軍,我也不知曉,照理說昨晚皆處理干淨了。」那李亥鈞回道。

程敬之察覺懷里的人顫抖的厲害,便安慰道︰「別怕,現在看不到了。」

子衿卻是嚇得頭都不敢抬,聲音里夾雜著些哭腔︰「我害怕……」

程敬之猶豫片刻,對那李亥鈞說︰「讓後面的人下去檢查。」

子衿立刻抓住程敬之的衣袖,肩膀一聳一聳地說︰「不要停……不要停在這里……」

這丫頭竟然嚇哭了。

程敬之放低聲音安慰道︰「只是停一會兒,傳個命令而已。亥鈞,還不快去。」

那李亥鈞得到命令,應了句「是」便停下車子,下車朝後面走去。

程敬之撫了撫子衿的後背,安撫道︰「平時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會兒怎麼就蔫了?」

子衿卻是沒有答他的話,自顧自的嗚咽道︰「你快去開車……」

程敬之放棄了繼續打趣子衿的念頭,想起不只是誰說起的一句話︰正在哭泣的女人是听不進任何話的。

如此,也就那樣任著子衿在自己懷中哭了。

子衿回家時眼楮還是紅紅的,那楚江氏卻是早就在門口迎著了,見子衿回來,這才松了口氣。

「那麼晚跑軍營去做什麼?幸好去的早,若是去的晚些了,遇上那日寇,你到時候該怎麼辦?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是教人這麼操心?誒?你眼楮怎麼了?是不是哭過了?發生什麼事了?」楚江氏絮絮叨叨的一大堆話,將子衿問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想起剛才那一幕,淚水又涌了上來。

「你哭什麼?這倒是怎麼了?」楚江氏扶著子衿,轉身問那將子衿送來的程敬之︰「敬之,發生什麼事了?」

程敬之抱歉地說︰「是我沒有保護好子衿,令她受驚嚇了。」

楚江氏將子衿安撫了好一會兒,她才漸漸止住了哭泣,這時才驚覺程敬之走了,不免有些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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