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煥甩開陶清揚的手，對正在忙活的坤仔吩咐︰「看見剛才那人沒？下次他來了，不管要什麼你都說沒有。」
陶清揚趕緊給她順毛，「怎麼了怎麼了，不就是昨天教訓了你一頓嘛，別小心眼，溫老板不跟他一般見識，听話。」
「你哄小孩子呢！」溫煥沒繃住臉，樂了。
陶清揚見她緩和，就勢而上，牽著她找了個位置坐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票來，「五一我們公司組織去隔壁市玩，一起去吧？」
隔壁市新開了家高檔日式溫泉旅店，據說裝修得極其講究，吃食風景都不錯。也不遠，坐高鐵半個小時就到了，在這個季節看看櫻花泡泡溫泉，這麼悠哉享受的假期生活，溫煥應該會很滿意。
「公司發了食宿的體驗券，免費的，我補點錢換間雙人房，帶你去玩幾天？」陶清揚把體驗券推給她瞧，「你看宣傳，挺不錯的。」
坤仔這時候送了兩杯卡布奇諾過來。雖然開的是咖啡店，但店里甜點的銷量遠勝于飲品，這還是她第一次喝溫煥這里的咖啡。
溫煥盯著那張體驗券，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女乃泡站在嘴唇上，看起來一點都不干練，「牛女乃放少了。」
一般這時候，在評價完以後，她還會附送一句非常惡毒嗆人的打擊語作為結束——但是，坤仔直著脖子等了半天，溫煥卻只這麼翻來覆去地瞧著那張紙，再看看陶清揚，表情耐人尋味。
「……怎麼了？」陶清揚被她反常的舉動搞的有點不自在。
溫煥一邊笑一邊搖頭，從自己的褲子口袋里也拿出一張紙，放在桌上。
兩張一模一樣的體驗，都畫著櫻花樹下的日式庭院。
「這個……」
溫煥扯了紙巾擦擦嘴巴，「早上你說的要休息，我覺得挺有道理的，就上網找了找有什麼好去處。」
「那也太巧了！」陶清揚心里卻很高興，能和溫煥這麼默契，讓她想起上學時候和最好的朋友無意間買了同一件衣服。
溫煥捋了一下自己的高馬尾，不好意思道︰「因為這家溫泉是剛開的，團購有優惠……附近幾家公司都買的它作為節日福利。」
陶清揚忍不住笑出來︰「正好正好，溫老板，帶著你的員工，我們一起去吧。」
「嗯。」溫煥注視著她亮晶晶的眸子，認真地點一點頭。
估計溫煥是第一次領自己的員工去旅游，以前都是用發獎金和休假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所以對如何組織一場完美的假期體驗，真真是束手無策。
「不用特別規劃什麼吧，看介紹說，那里的特色就是溫泉和食物，在旅館好好休息就夠了。」陶清揚抽走她手里的黑色中性筆，再把扔了滿地的紙團撿起來，空投進垃圾桶。
溫煥托著下巴，「好……但是沒有計劃的行動，我不習慣。」
「計劃就是，大吃，大玩！旅游又不是讓你制定什麼戰略目標。」陶清揚揉了揉她的頭發。
「也就是說，我只要把他們帶過去，然後就什麼都不用管了？」
「……對，你記得再把他們帶會來就行。」陶清揚一臉無奈，溫煥平時看起來懶懶散散，走一步恨不得把全身的骨頭都晃蕩一邊，沒想到一遇到事，這麼嚴肅認真……太好玩了！
溫煥點點頭，打開電腦開始上網訂票。
雖然正趕上節日出行的高峰期，天輔公司早早為員工買了車票，但兩座城市距離很近，高鐵的票又很好買，選定和乘陶清揚同一車次出發，倒不是難事。
買完票，她又弓著背，坐在椅子上看陶清揚忙活，心里盤算︰「八點半開車，從家里到車站坐公交要一個小時，最晚七點起床……」
陶清揚沒怎麼旅游過，對明天的溫泉之旅很是期待，一回家就開始收拾行李，把兩個人三天要用的東西放進兩個大背包里。
「泳衣帶了嗎？我要穿紫色的那件。」溫煥突然出聲，看她急急忙忙地從衣櫃最里面拿出紫色泳衣。
陶清揚拉上背包的拉鏈，抹了把額頭細密的汗珠，「我去把屋子打掃一遍，幾天不住人，容易落灰塵。」
「廚房我自己來就行。」溫煥從椅子上站起來，也拿了塊抹布和她一起干活。
陶清揚用吸塵器把每一個角落的灰塵打掃干淨，一看鬧鐘，時間不早，該睡了。溫煥這時正從浴室里走出來，示意她去洗。
她也覺得身上髒兮兮的，趕緊走進去仔細把自己搓了一遍，出來的時候，卻看見溫煥把她搬回客房的那套被褥挪回了自己的臥室，正趴在她的枕頭上呲牙咧嘴地沖自己笑。
「清揚，今天還陪我睡吧。」
陶清揚穿著睡衣，大步走過去搶自己的枕頭，「不行，你昨天一直擠我，我現在脖子還疼呢……你頭發還沒干，別就這樣躺下。」
「今天絕對不會打擾你，我很老實的！」溫煥立刻支起身子保證，發現她想要拿走枕頭的意圖，又飛快躺下去。
陶清揚看著她，不吭聲。
溫煥繼續賣乖︰「你看，客房的床墊是普通海綿，說不定還是黑心海綿，不如我的床舒服吧？我買的這個床墊很貴的，是……」
「好了好了，你晚上不許擠我，早上不許賴床，不許把腦袋放在我的枕頭上流口水！」陶清揚板起臉約法三章，溫煥一一笑著答應了，陰謀得逞，在床上滾來滾去。
陶清揚也不是真的生氣，見她能保證不賴床，頓感欣慰，把人拉起來，用一條干毛巾給她擦著頭發。
她的發質很好，頭發又黑又密，留這麼長也不見分叉，可見平時的用心保養。但就是頭發還濕著就躺下的習慣不太好，容易腦仁兒疼。
溫煥老老實實在陶清揚懷里窩著，一雙手臂纏住她的脖子，下巴擱在她肩膀上，任由她擦拭著自己的發梢，再拿來吹風機吹干。
「……你快勒死我了。」陶清揚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溫煥趕緊松開手臂，轉而抱住她的腰。
陶清揚不自覺地全身顫抖，癢癢得很，推開她的手臂，把梳下來的斷發收集起來丟掉。
「睡覺吧。」
溫煥點點頭，很听話的縮在床的一個角落里，一動不動。
陶清揚一開始還有點愧疚，畢竟這是人家的家里，自己太強硬了不太好。但半夜的時候，她被溫煥摟在懷里當抱枕，壓得快斷氣卻怎麼也掙月兌不了，還是惡狠狠地詛咒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上帝教導我們，要有愛，要包容。
陶清揚沒有愛的下場是，溫煥真的沒嫁出去；不包容的下場是，溫煥被她簽收了——詛咒有危險呀！
由于昨晚還是沒有睡好，早上居然是溫煥先醒了，非常歉疚地把她叫了起來，然後自覺自動地去準備早飯。
陶清揚躺在床上打了個呵欠，注視著窗外那一小片天空，湛藍湛藍的。
放假第一天，感覺真好。
她心思細膩，略微有點強迫癥，再加上租過老房子的前車之鑒。出門時一遍又一遍確認早餐的碗筷是不是洗好擦干了，水跡會不會吸引來蟑螂，天然氣和水閥有沒有關好，還給物業打電話說明要注意小區安全。
這樣反復查下來，兩個人背包出門時已經晚了不少時間，只好自己開車去車站。
「車站附近有停車場，放那里就行。」溫煥掐著眉心坐在駕駛位，突然把頭伸出窗外干嘔一聲，看上去很難受。
「不舒服，怎麼了？」陶清揚擰開一瓶礦泉水，示意她喝幾口。
溫煥搖頭︰「胃里難受，堵得慌。」
吃早餐的時候，陶清揚興奮得很，一直形容在櫻花飄零的溫泉里泡著睡著是多麼享受，還表達了一下自己對日式吃食的向往——沒辦法，小市民陶清揚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來這座城市上大學了。
溫煥對這些不感興趣，早些年為了學習各國食物的做法，全世界數得上的美食國家都去過，只是看她說的興致盎然，也被勾起興趣，早飯多吃了一些。
牛女乃雞蛋不說，光培根卷就消滅不少，都是高蛋白難消化的東西，現在胃里頂得厲害。
「吐出來會舒服點。」陶清揚給她輕撫後背。
溫煥惡狠狠地拒絕︰「吃下去的東西，永遠別想我吐出來！」
「好，好，那我來開車吧，你休息會兒。」陶清揚打開車門，扶她去後排座位躺著，「上大學的時候，利用寒假考過駕照，你不用擔心的。」
溫煥蜷曲著腿，側躺在後座上，閉目休息，那樣子看上去讓人很想親一下。
清醒的時候沒個正經樣子，不是插科打諢就是在賣乖耍賤，睡著了卻這麼恬靜柔軟。陶清揚暫時忘了她在床上睡覺亂滾的樣子，嘆了口氣，發動車子。
天輔廣告部的旅游團由聶同歌帶隊，就算休息，聶總監還是一身無可挑剔的ol制服加高跟鞋，單手拎著小商務行李箱，和她的休閑服雙肩包對比鮮明。
陶清揚趕緊站到隊伍里，跟他們一起排隊檢票。仔細一數，廣告部還是有幾個人沒來的，比如那個一直和聶同歌過不去的男人，她也是後來才知道那人叫田曉靖。
沒來也好，陶清揚一見他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就全身不自在。
這時溫煥帶著她的員工也過了檢票處，盡管她平時喜歡把坤仔教訓得無臉見人，但有旅游這種好事，還是少不了他的份。
溫煥也夠大方，咖啡店暫停營業，其他幾家餐廳的員工也帶了一半出來。
上車後才發現，兩個人的座位在同一節車廂，不過距離差了很遠，陶清揚怕給同事留下壞印象，不合群之類的，不好意思換座位到她旁邊，只能遠遠地看著。
溫煥蜷在座位里，皺著眉頭休息的樣子——雖然時不時要打個飽嗝太破壞形象，她依舊很擔心。
「等一下去接點熱水，或者買瓶酸梅湯吧，吃點酸的說不定會好點。」陶清揚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恨不得把眼神實體化陪著她。
反正自己又不靠同事發工資，要不，還是過去看看溫煥怎麼樣了吧……她對自己這麼照顧，不能就這樣不管呀。
半晌，溫煥似乎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微微睜開眼往這邊瞟過來，想沖她笑笑，突然又捂住嘴，急急忙忙沖向洗手間的方向。
陶清揚立刻握緊衣服，刷的站起身子想跟上去。
——但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
一直坐在溫煥身邊，帶著鴨舌帽低頭休息的人，身手敏捷，緊跟溫煥的步伐，陪她一起去了洗手間。
那個人，好像是她的員工吧？
離得近，就是好，溫煥不需要她的照顧了。
「你在干什麼？」對面坐著的聶同歌旅行不忘工作，合上文件夾，冷冷的目光從鏡片後掃了她一眼。
「沒什麼，聶總監。」她搖搖頭，重新坐下來。
不多時，溫煥從洗手間回來，腳步虛浮，但臉色好了許多，掛在一個人身上，被半拖半扛地回了座位。
那人坐在她身邊，摘下自己的鴨舌帽戴在她頭上，壓低帽檐，像是要溫煥好好休息。
溫煥滿意地點點頭，閉上眼楮，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他有著麥色的肌膚，光是側臉，就能顯示出當初神創造人類時，對這一張臉傾注了多大的心血。
陶清揚失神地盯著他，心里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只是有些堵，好像自己也吃撐了。
他的感官比溫煥更加敏銳，幾乎立即就發現陶清揚在看自己，銳利的眼楮刺了回去，眼白如玉，眸子墨黑，精雕細琢的一張臉，英氣十足，薄唇微微抿起。
陶清揚不敢和他對視，心虛的別過臉去。
抓著衣服的手指被汗水打濕，卻一刻也沒松開過，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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