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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動上一動,沒有人大聲呼氣。所有人極有默契地安靜下來,觀望著兩位江湖頂尖人物的沉默對峙。
這一方,無鮮衣錦袍,無凌人盛氣,單單一身超拔磊落,已似勝過台下英豪百千。
眾人不禁暗嘆,這便是俠名在外的朗月樓二樓主啊,果然名不虛傳。這般的英杰,又怎會私縱血閣妖人,當下在心中便有八分不信。
另一方,林綺的表情卻漸漸松動下來,嘴唇微顫。
對面女子的目光清明坦蕩,像座巍峨高山迎面壓來,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一切藏私都如曝露于光天化日。
她勉強定了定神,方道︰「二樓主武藝超群,自是不將誰放在眼里,可你即便不給林某人面子,也該給符樓主個面子吧
這話說得委婉,氣勢上更矮了不止一分半點,台下眾人听在耳里不免暗嘲一番,華清派的弟子猶覺面上掛不住,心里憋著口悶氣難出。
蕭琮見此,心里也將她看低,轉念又想縱使人品不正,膽氣不濟了些,林綺高低也是一派之主,總不能讓她在下屬面前太失顏面,便收回了長劍,道︰「得罪了
「不敢當林綺不冷不熱答了一句,轉而向符青道,「符樓主,貴樓的事林某不便插手,還是請樓主主持公道吧
一只燙手山芋拋將出去,這才施施然走下台,站在華清派眾門人之前,仍舊一副掌門做派。
決斷之權重回符青手中,她內心的掙扎卻無半分減輕。
台下眾人皆等她出面說話,可這滿場江湖人中有多少是要看朗月樓笑話的,又有多少巴不得她符青聲名掃地,從此便少了一個競爭武林盟主的勁敵。
勾結血閣是件大有文章可做的事,蓋世英雄亦難敵人言可畏,又何況是基業不深而樹敵眾多的朗月樓?
符青臉色陰霾地掃視台下,她仿佛已在眾多投來的目光中看到無數涂滿毒液的暗箭,等著她入彀。
「樓主,切莫在此時優柔寡斷鳳江臨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忙低聲于她耳邊勸諫。
符青眉峰微斂,點頭道︰「我知道
她心里很清楚,憑著朗月樓樓主的身份,若要極力回護親信之人不是不能,可這事傳揚出去必定難听,有心人更不知會如何編排出她與血閣種種不可告人的牽連。反之若是……
符青眼眸一深,目光中飽含著超越年齡的疲憊滄桑,其中夾雜的幾許動搖一現而隱。
蕭琮從沒見過符青如此為難,只覺滿心歉疚。
「大姐,你不必顧慮太多,無論何等懲罰,蕭琮都甘願領受
符青定楮望去,看到她眼中盡是赤誠,一時有些愣怔。
仿佛自十七歲結拜于秋水湖畔,她那初出茅廬時的一腔熱血肝膽便從未改變,反觀自己,#**卻已在多年塵世淘漉中磨得沒了稜角與血性。
符青嘴邊慢慢爬上一絲笑容,也不知是為蕭琮高興,還是為自己嘆惋。
沒有哪兩個人可以永遠走在同一條路上,她如今知道了這一點。
「你真的願意接受我的任何決斷?」
「是蕭琮不經意地用牙齒輕輕磨著嘴唇,笑了,「大姐……你知道我的
是,我知道。
這倔強的丫頭,這份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我又怎會不知道。♀
符青拍拍她的肩膀,緊蹙的眉漸漸松開了。
她轉身對眾人宣布,每一個字眼都咬到最完滿,刻意到像是在掩飾什麼的字正腔圓。
「蕭琮身為朗月樓二樓主,竟勾結邪派,私縱要犯,但念及往日功勞,便免去一死,自即日起革去二樓主之職,廢去武功,于落雁崗上示眾三日符青頓了頓,方道,「蕭琮,從今而後,你我……不再是姐妹……」
蕭琮低著頭,如在凝神靜听。台下眾人見她無話可說,紛紛嗟嘆她好好一個坦蕩女子,竟真的去勾結了血閣賊人,好不要臉!
符青問她︰「你可服氣嗎?」
「不服!蕭七不服!」一聲怒喊先于蕭琮發出,紅衣女子悲憤得面目扭曲。
蕭琮暴喝︰「住口!」
從沒見她發過這麼大脾氣,蕭七憤懣委屈地生生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淚流滿面,卻不敢多說半句。
蕭琮微張開嘴巴,眼簾抖動數次,艱難地掛起笑臉︰「勾結血閣是大罪,能免一死,已經是……樓主的恩典了。蕭琮是朗月樓的人,只要樓主……不趕我出去,我願意廢去武功,死也願意
符青道︰「好
鳳江臨似覺不妥,暗中按了按符青的手掌,卻收到她仿佛蘊含至大悲傷的眼神,心中一痛,未出口的話也咽了回去。
蕭琮听到那一聲好,知道符青是要她自己動手。
練就這一身武功耗費多少寒暑,原本只有自己知曉,如今將要廢去,也自然該由自己動手。
她慘然一笑,真氣灌注于右手指尖,連點身上幾處要穴,骨骼立時發出輕響,一股腥甜似是從五髒六腑的某處翻涌而上,一口一口嘔在前襟。
淺色衣衫,殷紅血跡,間雜的刺目色彩如同大朵杜鵑花盛開于春風拂岸時節。
那一日春陽正暖,有人眉目含笑亦如春陽。
仗劍抱拳,說不盡風流年少。
她說︰「你我意氣相投,結為姐妹如何?從此同甘苦共患難,生死不離
她答︰「好便也如今日這般。
蕭琮覺得自己也隨著視野中逐漸模糊的影子天旋地轉,一切明媚消失,一切亮麗的色彩轉為灰暗陰沉的天空,濕漉地可以落下暴雨。
刺骨寒冷深深扎進心底,仿佛再沒有那麼一處地方可喚作溫暖。
她睜開眼,竟真的在下雨。
雨水像要沖刷去什麼一般,急迫地自她發頂淌至腳尖,沿著高台的邊角匯入曾聚集各門派英豪的廣闊空場。落雁崗之前的熱絡與喧囂的確是被這大雨洗干淨了,干淨得彷佛天地之間只剩下她一個人。
蕭琮動了動手腳,發現被繩索勒得死緊,皮膚貼著粗糙的木架,絲毫不能動彈。
若憑她從前的功力,要掙斷這樣的麻繩不在話下,可如今竟比登天還難。
丹田中空空蕩蕩,四肢內髒疼到麻木。
沒有內力的人不能御寒,蕭琮渾身打著冷顫,只覺虛弱得比尋常人尚且不如。
「二樓主——」
四個女子從紛紛灑灑的雨幕中跑來,奔近她身前。
蕭琮看看她們,勉強笑著,不想她們擔心。
蕭四忽道︰「我再去求樓主,她若不答應,我就跪死在她門前!」
蕭琮看她的樣子,知道如果不是雨下得太大,此刻她臉上一定已經布滿了淚痕。
「別去了……別去打擾樓主……她不好受……」蕭琮壓下喉中血味,斷斷續續道。
蕭七見此,皺了皺眉毛,一句話不說轉身就走。
蕭五忙攔住她︰「你別惹事
蕭七一拳朝蕭五臉上揮去︰「你給我讓開!她符青算什麼東西,憑什麼這麼待二樓主,我去掏了她的心肝肺,看看是什麼顏色!」
「誰要對樓主不敬,先問過我的劍淺藍色長衫出現在煙雨盡頭,男子撐著把油紙傘,緩緩走來,若不是他的語調太過冷厲,定會教人誤會是那家書香門第的公子閑游賞雨。
蕭七一見他便撲了過去,道︰「你以為我怕?」
鳳江臨眉峰一挑,道︰「我是來放人,不是來打架
此言一出,五人同時一愣,蕭四結結巴巴道︰「你……你說什麼,樓主肯放了二樓主了?」
「正是鳳江臨徑直走到蕭琮身邊,替她解去束縛。
蕭七卻嚷嚷道︰「符青自己怎麼不來?」
鳳江臨聞言冷峭一笑,道︰「蕭七,若你還是朗月樓的人,我今日定不會輕易饒你
蕭七微怔,道︰「你……你什麼意思?」
鳳江臨不答她,卻轉頭向蕭琮,輕聲而緩慢地說道︰「她讓我告訴你,你不再是朗月樓的人了
這時,雷聲轟然大作,天際劃下道森藍霹靂,將眾人臉色映得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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