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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薄霧也似的余暉映著楚家昔日龐大的府邸,蕭索死寂,好像一頭負傷的睡獸,滿目瘡痍。
廢墟之前,幾百名身穿青黑外袍的血閣門人與遍地尸骸混雜在一起,或靠或臥著,四周安靜得可以听到傷者粗重的呼吸。
冷寂雲雙目緊閉,墨發垂落于胸前,雪白里衣,深青長衫,薄薄的一層衣料勾勒出其下過于清瘦的肩頭和腰身。
不一會兒,他頭頂上漸漸騰起白霧,那是運功逼毒所致。
阮封屏急道:「這迷香霸道之極,恐怕是燕谷藥師門的東西,左使這樣也是無用,免不得自傷元氣啊!」
奈何那人不為所動,反倒暗暗多加了幾成功力。
他自然也知道這軟筋香的厲害,只是赤刃分堂大半人手全部被困于此,一旦鳳江臨或林琦傳出訊息,引來白道援兵,這百來號人就都成了甕中之鱉,十死無生。
正此時,遠處竟真的隱隱傳來馬蹄聲。
冷寂雲听了心神一岔,臉上馬上露出痛苦之色,長眉一擰,吐出口血來,大口喘氣。
「左使!」
冷寂雲舌忝去唇上血跡,試著動了動手腳,還是失敗,只得放棄:「听天由命吧,只盼是友非敵
隨著馬蹄聲及近,眾人都打起精神來,十二萬分的戒備。
片刻後,阮封屏已瞧清楚了奔在最前的一人一馬,眼楮不由得睜大幾分,喜道:「不是白道的援兵,是蕭大俠!」
冷寂雲眼中也露出一絲詫異,原以為蕭琮救走林鳳二人後說什麼也不會再回轉,哪想到她竟去而復返。
蕭琮見眾人無事,明顯松了口氣,便將解藥分發給四家將,為血閣部眾一一解毒。
她自己也拿了一丸藥過來,待要喂給冷寂雲,卻一眼看見男人嘴角處半干的血痕。
「你強行運功逼毒了?」
說著伸手探向他手腕一試,果然經脈紊亂,時強時弱。
蕭琮一時也不知是氣還是急,忙把藥丸放進他嘴里,拇指擦過他嘴角,拭去血跡。
解藥入口即化,冷寂雲感覺力氣逐漸恢復,便低下頭去整理衣襟,半晌,忽听蕭琮在他頭頂上方悶聲道:「明知這軟筋香解不開,還要逞強,怎麼不等我回來?」
男人手指一頓,听她語氣柔和下來,也知道自己只需態度放軟一些,便能暫且緩和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可他向來心高氣傲,想起蕭琮逼他試藥時冰冷的語氣,以及自己這兩個時辰以來時時的提心吊膽,一句話在嘴邊轉了又轉,怎麼也說不出口,待一張嘴,卻是一聲嗤笑。
「我怎麼知道…#**…你是否還會回來?」
蕭琮身子一震,喉嚨口像被堵了團東西一樣難受,氣得渾身發抖:「你以為我不回來了,我把你們這些中了迷香的人留在這里任人魚肉,不顧死活?你對我……有沒有哪怕半分的信任?」
蕭琮自是知道那人心里藏著苦處,也後悔因一時怒氣出口傷人,可被他那一句搶白,原本已努力平復的怒火竟再也按捺不住。
「表面上敲鑼打鼓辦婚事,私底下謀劃著這麼大的局面,上上下下瞞得秘不透風,半個字也不讓我知道,若非機緣巧合,提早從藥鋪折返回來,還當真以為這里是天地人和!」
冷寂雲抬眼看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上似又蒙了一層寒霜,他沉默良久,也只是啞啞地笑道:「蕭大俠,如果我是你,還是先去看看鳳江臨和林琦是否還在那安全之處
蕭琮眉心突地一跳,一把扯住冷寂雲的前襟,冷肅了一張臉:「你說什麼?」
冷寂雲臉上突然現出一種略微幸災樂禍的表情。
「你當赤刃分堂的人都在這里嗎?」
蕭琮愣怔許久,終于明白,狠狠一把將人推開,怒吼道:「你派了人跟蹤我?」
冷寂雲艱難地從地上撐起身來,盯著蕭琮一字字道:「他們兩個恐怕已經在去龍棠山血閣總壇的路上了
蕭琮氣得說不出話來,跨上馬直竄出去,四家將急忙跟上。
冷寂雲看著她們遠去,忽地一笑,眼中卻有些酸。
揮手招來一名玄衣死士,道:「跟著她們
蕭琮火急火燎地趕到安頓林鳳二人的那間茅舍,顧不上栓馬就奔了進去。
茅舍主人正在院子里晾衣物,見她們回來,不由奇怪道:「幾位大俠怎地又返回來了,可是有事?」
蕭琮腳下方一頓,鳳江臨已听到動靜推門而出。
兩人一照面都是訝異。
「鳳九,你不是……」不是被血閣人捉走了?
這時林琦也從另間屋里走了出來,愣了愣,道:「蕭琮?」
眾人正疑惑,但听院外馬蹄聲陣陣,蕭琮回頭,竟見冷寂雲正領著幾百名血閣人列陣于茅舍門前。
男人驅馬向前幾步,揚起一抹笑意:「多謝蕭大俠引路
「你利用我?」蕭琮驚呆,如被什麼擊中了,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瞪大得嚇人。
鳳江臨木然地後退幾步,橫劍在胸前,怒道:「蕭琮,你既然救我們,為何引他們來,你反悔了?」
「我……不是!」蕭琮百口莫辯。
冷寂雲下令:「全部捉活的!」
身後眾人听令一擁而上,輕易將林鳳二人擒住。
冷寂雲下得馬來,走到鳳江臨面前,道:「閣主听聞鳳總管是位奇男子,很想見你一見,還請配合一二
鳳江臨大笑,忽而瞪向蕭琮:「要殺要剮悉听尊便,恨只恨枉信小人!」
冷寂雲笑容一收:「押下去
轉頭看向蕭琮,那人卻似未從這場突變中清醒過來,男人便踱步過去,使兩人離得更近。
「蕭……唔……」
冷寂雲跌在地上,唇邊血線蜿蜒。
他盯著蕭琮仍懸在半空的手掌,竟笑出兩聲,站起身來,伸一根手指抹去淌至下頜的血痕。
「蕭大俠好大的力道
蕭琮听他說話陰陽怪氣,不由心中更怒,沉聲道:「你走
「好冷寂雲沉吟片刻,忽又挑眉道,「那麼還請蕭大俠帶著你的人另尋一處去住,赤刃分堂煞氣重,怕沖撞了幾位大俠的錚錚鐵骨,一身正氣!」
說罷臉色一冷,拂袖而去。
大隊人馬在黑森森的密林里行進,每隔一人就點起一支火把,將林間的崎嶇小路映得白亮。
阮封屏騎馬不便,一向是坐轎子的,冷寂雲今日卻不知為何棄馬與他共乘。
「發信給閣主,楚家人已盡數誅殺,鳳江臨與林琦兩人不日將押送回總壇,請閣主賜解藥
「屬下即刻派人去辦
冷寂雲點點頭,忽然問:「楚硯之呢?」
「早已安排人在地道外守著,剛剛收到傳訊,正快馬加鞭趕往龍棠山
冷寂雲這才放下心來,不再說話。
阮封屏看了眼蜷縮在角落的人,心下不忍,將手中一卷皮裘遞了過去,關切道:「左使所中之毒至冷至寒,屬下雖不能解,披上這裘襖到底還是暖和些
冷寂雲便接了過來,緊緊裹在身上,似乎還嫌不夠暖,越發將頭臉也埋進柔軟的毛皮中。
阮封屏搖搖頭,嘆氣道:「左使認為蕭大俠不是一個可以依靠的女人?倘若將實情相告,或許好過獨自承擔
冷寂雲雙臂環抱,一陣陣地瑟縮,人斜靠在一方軟墊上,虛弱地閉起眼楮。
「她是一個太過光明的人,憑著一腔熱血,以為可以拯救別人,但是等到真的看見黑暗,她會失望,我不想把她卷進來,也沒有權利毀掉一個活在陽光下的人……」
「左使在替蕭大俠做選擇嗎?」
冷寂雲將兩只冰冷的手反復搓著,笑了:「很多選擇不都是由別人做的嗎?」
「您的選擇並不一定比她的好
「我只知道她已經身無長物,如果一定要賭,輸了會死
窗口的布簾被風吹起,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細雪,冷寂雲盯著那些被薄雪覆蓋的樹枝出神。
他也沒想到毒會發作得那麼快,快到來不及想一個更好的辦法應對。
不過現在的這個辦法也還算不錯,至少抓住了鳳江臨,可以換到解藥,也在被看出什麼之前趕走了蕭琮。
還有,成功挑起鳳江臨對蕭琮的不滿,以後應該不會再多糾纏了吧,朗月樓是那人的死穴,還是早早月兌身得好。
冷寂雲收回目光,打著寒戰地從皮裘里探出一只手,撫上微微腫起的左側臉頰,垂下眼簾。
蕭琮的反應在意料之中,卻是意料之外的疼痛。
很疼,不是臉上,是心里。
那時候他也有一點可笑的孩子氣的想法,想挨了這一下就統統還清了她,現在想起來不是,還欠她一身江湖之中少有敵手的好武功。
不過總會還清的。
男人這麼想著,再次把臉孔埋進皮裘里,阮封屏回頭時似乎看到他露在外面的瘦削背脊在一聳一聳地抽動,于是伸手拉上了布簾,嘆氣,這天太冷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短哈~下章貌似又到了小高∣潮~虐小冷下不去手了,于是讓甜蜜加快腳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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