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原本昏暗無光的廟里被刺眼的白光照得恍若白日。***
白光太過刺眼,只是一眼就讓人有一種眼楮立馬就會被刺瞎的感覺,我下意識伸手擋在眼前,又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露出一條縫半眯著眼看去,在團團白光籠罩之間隱隱有一個白色的人影。
他仙肌賽雪,紫金玉冠束,眉心一點朱砂。
他雙眸緊閉,眉頭擰成一個結,臉上的肌肉極度猙獰,手上的青筋似要破血而出,痛苦隱忍的表讓我跟著打了個寒顫。
「啊•••」一道劃破天際的慘叫,沒有震破我的耳膜,我的心卻被驚得一顫一顫的。
接著「踫踫踫」幾聲,男子的身體瞬間出現五六個血洞,殷紅的血濺在我的臉上,鼻尖縈繞的血腥味讓我頓時傻眼。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只見廟的四周被男子身上散射的爆力擊得搖搖欲墜。
我挪移了一下腿,最終都是徒勞,雙腿也不听我的使喚,就連雙眼都不受控制。
在白光籠罩下,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梨花瓣從屋頂緩緩飄落,淡淡的馨香,優雅的姿態,繞指的柔腸在瞬間凝固。
這熟悉的畫面不正是那日閬苑時的場景?
我回過頭看向男子,他恰逢睜開眼,與我四目交接。
他不躲不閃,我不逼不急。
時光靜止,恍若天地之間只剩下我與他深對望。
他的眉含淺殤,眸蘊濃意。
明明痛苦得像要穿腸裂肺一般卻在此時露出一抹欣慰而滿足的淺笑。
我不懂,不知,不想,不問。
他突然臉色大變,面容扭曲成一團,又是「砰砰砰」幾聲,他的身體多出無數個血洞,我看見血汩汩而流。
濺在我的臉上,唇間,最後一滴覆在我的眼簾。
我感覺身子逐漸變輕,男子離我越來越遠,我拼命伸出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抓到。
我摔在地上,眼前不停晃動的廟子轟然倒塌,從來沒有哪種聲音像今天這樣震耳欲聾,我的頭仿佛要裂開一般,我的心也像被萬劍刺穿了一樣。
他不是師父,不是二胖,也不是顧。就因他這一掌救了我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一定不能死。
我推開橫七豎八的木柱,把手當鐵器使,手開始血肉模糊我也不感覺到痛。
沒有了疲倦,彷徨,失落,恐懼,心卻卡在了嗓子眼上,惴惴不安,我怕,竟然怕找不到他,怕失去。
當晨光破曉,冷月隱去,借著稀薄的曙光我終于看到了白色的衣角,沾染了血色如紅梅一般妖艷。
手忙腳亂的搬開壓在他身上的橫梁,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最後我筋疲力竭倒在他的身旁。
他就這樣靜靜的躺著,而我得以如此近距離的望著他的玉顏。
不自禁伸出手描繪,他眉頭舒展,面色平靜,嘴角微揚,讓我越好奇何事讓他如此滿足。
當我的手觸到他的微弱鼻息,我立馬從地上蹦了起來。又伸出手探了探,很微弱,但是他還活著還活著。
我萬分欣喜,使出全身解數把他扶了起來,可我力量微弱承受不住和他雙雙倒在地上。
我沖天一聲咆哮,「師父!師父!你快出來啊師父!快來!救命啊!救命啊•••••」
「救命,師父•••」
「師父•••」
一聲又一聲劃破沉寂的長空,一聲又一聲在晨色里淹沒。
最後,無比絕望的放棄了對師父的希望。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寄希望于師父。
說來說去都是在閬苑時師父那一汪溺死人的柔,讓我心存希冀。
當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挪動男子而感到手足無措之時,顧一襲青衫出現在我的眼前。
他略帶倦容,掃了一眼狼狽的我,二話不說背起白衣男子奔向醫館,我勉強支撐著身體尾隨其後。
晨光里,顧腳健如飛。一襲青衫在晨風里袂揚。
顧對青城的地形可謂了如指掌,這一點在我意料之外。
當我們喪失耐心想要破門而入的時候大夫睡眼惺忪的打開門,顧背著白衣男子奪門而入,大夫驚慌失措以為進了強盜,我連補上一句,「大夫,快救救他!」
那大夫才恍然回過神來,一改驚慌失措的臉色,變得神氣昂揚。
顧把男子平放在床上,伸手擦了擦汗。
本想給他一條錦帕,我模了模腰間空空如也,尷尬的收回手,顧笑了笑也不在意,只是著急白衣男子的傷勢。
白衣男子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面色卻極其祥和,好似做了一個極妙的美夢而不是死亡。
可當目光流轉在他的身上時,我被那怵目驚心的大量血跡驚悚了。
白衣已被血色浸透,那些血洞還不停的有黑色的血汩汩而流。
當大夫撕開他的衣服時,我已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肉。
「他還有救嗎?」我月兌口而問,大夫沒有看我,我听到了微微的嘆息,「只怕凶多吉少!」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一定要救他!」我搜遍全身,立馬掏出身上僅有的十兩銀子遞給了大夫。
誰知那大夫並不接我的銀子,打住我說,「他的經脈俱斷,五髒受損嚴重,又失血過多,只怕我無力回天。我且先給他止血,盡力而為,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
顧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說︰「別太擔心,沒事的,先讓大夫止血!」
我點了點頭,問顧,「我離開之後可有人回去廟子?」
顧搖了搖頭,「還是沒有找到麼?」
我沒有回答,二胖真的棄我而去?
一起走過十年的風風雨雨,歷經生死存亡,相依為命,他怎會如此狠心?
我跌坐在地上,顧扶住了我,他看到我血肉模糊的雙手,微楞,扶我在一旁坐了下來為我清理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