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無憂坐在朱氏的臥室里喝著茶水,朱氏的床上擺滿了花樣子,有並蒂蓮花的,百子多福的,鴛鴦戲水的,總之是多不勝數,地上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打扮的很是利索,嘴上更是爽利的不得了。
「大女乃女乃,這百子多福的花樣是用得最多的,就是取一個多子多福的好兆頭!」那婦人笑道。
「那好久要這個百子多福的花樣繡在喜服上好了。對了,做工一定要精細,料子都要用上好的,你還要抓緊做出來,我們的婚期可是很短的!」朱氏囑咐著那婦人。
那裁縫鋪的夫人見花樣子選好了,便一邊收花樣子一邊笑著奉承道︰「知道,知道。大女乃女乃盡管放心,三天的時間就能趕制出來。這條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們家二小姐呀要嫁到安定侯府上做大將軍夫人了,我以後還是要做生意的,可是不敢誤了你家小姐的婚期呢!」
听到這話,朱氏自然是高興,無憂則是嘟了嘟嘴。最近幾日她又被議論在風口浪尖上了,大概一條街上的人也沒有想到她會嫁到那麼好的人家吧?反正看到她的人不是殷勤奉承就是嫉妒眼紅的。不過她都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而已,因為世間之事大抵都是如此,錦上添花的人大有人在,能夠選中送炭的人就是少之又少了!
送走了那裁縫鋪的女師傅,就見宋媽走了進來,笑著稟告道︰「女乃女乃,老奴昨個去采買來的兩個女孩子都讓她們沐浴更衣過了,現在在外面候著,不如讓她們進來看看您滿不滿意?也讓二姐過過目?」
「恩。」朱氏點了點頭。隨後,宋媽便出去領那兩個女孩子了。
隨後,無憂一抬頭,只見宋媽身後跟進來了兩個女孩子,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秀麗俊美可以用不可方物來形容,仔細一瞧,只見削肩膀,水蛇腰,發如墨汁,眉眼如畫。看到這里,無憂不禁想︰宋媽這是什麼意思?是她選個丫頭還用得著買這個漂亮人?大概也花了不少銀子吧?再看看另一個,長相比前一個可是差遠了,只不過是個中人之姿,但是長相倒是敦厚老實的樣子!
朱氏自然也和無憂一樣打量了這兩個女孩子兩眼,當看到那個異常美麗的,也不禁多看了兩眼。那兩個女孩子大概剛來,還都怯生生的,忘了行禮,一旁的宋媽趕緊呵斥道︰「剛才怎麼教你們的?見到大女乃女乃和二小姐還不趕快行禮?」
隨後,那兩個丫頭的眼眸倒是像受過驚的一樣,趕緊跪倒在地,磕頭道︰「奴婢們見過大女乃女乃,見過二小姐!」
「起來吧!」朱氏抬了下手。
那兩個女孩子起來後,宋媽便走到那個長相一般的女孩子面前,笑著向朱氏和無憂介紹道︰「這個叫翠紅,今年十六歲。這個叫杏兒,今年十七歲。」
听到這兩個名字,無憂便皺了皺眉頭,她最不喜歡什麼紅啊綠啊的,不過別說那個叫杏兒的名字倒是和她挺配的,因為她也長了一雙精致的杏眼!
朱氏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對無憂道︰「你看著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那就是她們兩個好了!」
听到這話,無憂低頭一想︰看來朱氏是看上這兩個女孩子了,再看看宋媽,她可是一個牢靠的人,今日故意買來一個這樣標致漂亮的女孩子肯定是有什麼深意了,那就不如先應承下來,听听她們的想法再做計較,反正要再去買一個女孩子也是容易的事。所以,下一刻,無憂便笑道︰「既然娘感覺好,那就這樣吧!」
听到這話,宋媽趕緊對那兩個女孩子道︰「以後二小姐就是你們的主子了,你們以後要忠心對主,絕對不能做出有違主子的事情來,要不然把你們打了板子都攆出去!」
那兩個女孩子趕緊轉到無憂的面前,連磕了三個頭,都道︰「奴婢們以後一定好好侍奉主子,萬萬不敢做出半點有違主子的事情來!」
「恩。」無憂先是點了點頭,然後道︰「以後只要你們循規蹈矩,一心為我,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你們,以後我和你們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好了,你們自然也會好!你們的那些什麼紅啊綠啊的名字我很是不喜歡,所以以後就給你們把名字改了,至于以前的名字,以前的事就都當做過眼雲煙,從今日起你們就也算是新生了!」
「是。」那兩個女孩子馬上低頭稱是。她們都是低眉順眼的,而且眼眸似乎都有些受驚,這也難怪,畢竟年輕的女孩子被買來買去的都不知道以後自己的命運如何,會踫到一個什麼樣的主子。
無憂凝了下神,然後對那長相一般的女孩子道︰「以後你就叫茯苓吧!」
「謝主子賜名!」茯苓趕緊扣頭道。
隨後,無憂又對那長相艷麗的女孩子道︰「以後你就叫百合好了!」這個女孩子長得妖嬈嫵媚真得挺像漂亮的百合的,只不過給人的感覺不是一朵白百合,而是一朵艷麗搶眼的粉色百合罷了!
「謝主子賜名!」百合也連忙給無憂扣頭。
這時候,朱氏對宋媽笑道︰「宋媽,你把她們都帶下去吧,這兩日教教她們規矩和怎麼伺候人,別跟著無憂去侯爺府讓人家笑話咱們!」
「是。」隨後,宋媽便帶著那兩個女孩子出了屋子。
宋媽等走後,無憂轉頭不解的望著朱氏,笑問︰「娘,宋媽也是個辦事牢靠的人,怎麼會突然買了一個這樣的女孩子進來?她是不是和您事先商量過了?」在那個時代,小姐最忌諱的就是身邊有一個容貌美麗超過自己的丫頭,尤其是陪嫁丫頭,這不是明顯的要讓人家去勾引自己的丈夫嗎?而且陪嫁丫頭的命運最後大多數都是給小姐的姑爺當了偏房的。
听到這話,朱氏也顯得一臉的無奈,道︰「我和宋媽是商量過,因為這次你嫁的人家的門第實在是比咱們不知要高出多少去,姑爺又是個有本事的,我和宋媽這也是為了你好,萬一……有這麼個人在,以後說不定還能靠她來拴拴姑爺的心!」
果不其然,朱氏和宋媽是打的這個主意。其實她對古代的婚姻最不屑的就是一夫多妻,如果是那樣她倒是寧願自己孤老一生,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和感情。不過這次的婚姻她是無法選擇了,嫁給當今威武大將軍,她的命運是不是也不會再受自己的控制?難道她也要和這個世上萬千女子一樣以後要和幾個女人共侍一夫,在寂靜的夜里暗自品味寂寞和妒忌嗎?想想無憂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見無憂低頭不語,朱氏趕緊道︰「我是你的娘,我自然知道你也是一個心高的人,以後肯定是不屑于用這種方法來留住自己的丈夫。可是娘從前和何嘗不是和你一樣?想和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恩愛綿長,可是這個世道就是如此?男人不能沒有子嗣,等過了新婚那幾年新鮮勁一過也都喜歡換個口味,要是當初我身邊也能有一個長得像你二娘一樣的丫頭,把她給了你爹,咱們娘幾個也不至于受那些年的苦了……」說著,朱氏的眼眶中都蓄滿了淚水。
見狀,無憂趕緊遞過去一方手帕,笑著勸道︰「娘,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我也不想提,只是想把自己當年的教訓告訴你,不想讓你也走我的老路罷了!」朱氏接過手帕擦了一把眼淚道。
看到朱氏如此,無憂只好道︰「娘,您的經驗教訓無憂都記在心上了,無憂向您保證絕對不會重蹈您的覆轍的。而且您和宋媽的安排無憂也都欣然接受,這樣行了吧?」
听到這話,朱氏才算是放了心,滿意的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從朱氏房間里出來,無憂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知道怎麼的眼前都是那個叫杏兒現在叫百合的女孩子的那張俊俏的臉。她這是怎麼了?真的把娘的話放在了心上嗎?無憂笑著搖了搖頭。雖然剛才嘴上那麼說,但是她心里還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自然不會像娘說得那樣靠一個姿容秀麗的丫頭去拴住丈夫的心。因為她堅信︰如果兩個人彼此真心相愛的話,那麼他們就是彼此眼中的潘安西施,縱使是外人再好看再優秀也不會動心,如果一個男人對別的女人動了心,那麼他就是愛的還不夠,最少不夠專一,在她心里愛最起碼的條件就是專一,如果她的愛人不管是心里還是身邊有了別的女人,那麼就是她結束這段感情的時候了。呵呵……她想這麼遠做什麼?雖然她奉旨要嫁給沈鈞,但是他未必是她生命中的那個真命天子。身邊留著百合這樣一個女孩子,也許還真得有用處!
瞎想了一刻後,連翹便抱著兩個青色的花瓶走了進來,剛把花瓶放在八仙桌上,她就嘮叨個不停了。「二小姐,听說您看到宋媽新買來的那兩個丫頭了?」
「恩。」無憂半靠在軟枕上,手里翻著一本書並點了點頭。
「听說您還給她們改了名字,和我一樣都是藥材的名字,您是不是就答應帶她們嫁過去了?」連翹一听便急著問。
「是啊,怎麼了?」無憂瞥了連翹一眼。
「你剛才沒在外頭,您是不知道宋媽選的那兩個人,那叫一個絕!一個做的女紅啊真是個好啊,繡店里的繡娘我看都不如她繡的好。還有一個做得那個菜啊,哎呀看得我都流口水了!也不知道宋媽是從哪來找來的這兩個人?怪不得听說花了五百兩銀子呢。這要是一般的丫頭最多也只不過值個幾十兩罷了,可是這一個就要二百五十兩呢!」連翹吐了下舌頭道。
听到這話,無憂不禁笑了,罵了一句。「淨胡說!二百五是罵人的話你不知道啊?」
「二小姐,奴婢沒騙您,宋媽真得是花了二百……兩個花了五百兩銀子,這可是賬房先生活的!」連翹趕緊道。
听到這話,無憂知道連翹應該是沒有騙人。五百兩銀子可是都能買上百母的好地了,娘這次可是真舍得讓宋媽花銀子,看來還真是為自己籌謀了不少,想了想那兩個丫頭的技藝,倒是以後也許都能用的上。遂又問了一句。「她們哪個擅長女紅?哪個又擅長烹飪的?」
連翹趕緊回答︰「是百合擅長女紅,茯苓擅長烹飪!」
「哦。」听到回答,無憂點了點頭。
「對了,二小姐,就是那個百合是不是長得也太好看了點?簡直就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這要是做個陪嫁丫頭,嫁過去後讓姑爺是看您還是看她啊?這宋媽是不是想得也太不周到了點?」連翹忽然問道。
听到這話,無憂默然不語。不過她想得倒是和連翹不一樣,這麼個自容俏麗的丫頭整天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的,恐怕是要把她新婚的姑爺的魂都勾走了吧?再說這也太明顯了些,會讓人背後議論。不過想想宋媽是一個精細人大概她也都想過了吧?那肯定應該都安排好了,不會讓她操心的!
隨後,無憂扯了下嘴角道︰「你這意思是說我長得比百合丑多了?」
聞言,連翹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趕緊低首道︰「哎呀,奴婢該死!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也都是為了二小姐著想的。」
「這些事我自己會不明白嗎?趕快去做你該做的事,那些個草藥啊藥丸啊都要在這幾天里都清理出來,你要是忙不過來,過兩日等莊子上的事情都料理完了玉竹也會過來幫幫你!」無憂道。
听了這話,連翹便笑道︰「那感情好,能有個來幫忙的!」
「你呀,就知道偷懶!」無憂一笑。
這日黃昏時刻,無憂坐在屋子里百無聊賴的翻著一本《大齊地域制》,這些藏書都是薛家的,等她出嫁後就看不到了,頂多也就是能拿走自己喜歡的幾本罷了,所以趁著這個時候還可以再翻一翻。
忽然連翹跑進來,走到無憂跟前道︰「二小姐,您還記得秦丞相府的那個小廝秦田嗎?」
無憂低頭想了一下,然後突然道︰「就是那一日秦大人派他駕著馬車過來接咱們去看病的那一回吧?我記得那日好像剛剛下了大雪。」
「對,就是他!」連翹趕緊點點頭。
「怎麼忽然提起他來?」無憂疑惑的問。說起秦家的人,無憂其實還又一樁心事,從宮里回來也有些天了,秦顯應該知道自己已經平安出宮了吧?感覺心里倒是挺對不住他的,平安回來連個訊息也沒能給人家,而且這次賜婚的事他應該也有耳聞了吧?
隨後,連翹突然從衣袖中掏出了一張紅色的帖子,雙手遞給無憂道︰「剛才門上的人說有人找奴婢,結果奴婢出去一看,竟然是秦田,他說秦大人讓他送這個給您!」
听到這話,無憂的眼眸在那紅色的帖子上一掃,眉宇也蹙了起來,雖然還沒有看這帖子,但是她大概也知道他是想做什麼了。遲疑了一刻,她才伸手接過那帖子,打開一看,上面寫了一行字。「明日城外三里亭一敘,萬望前往!秦顯。」
看到這幾個字,無憂在心底盤算了一下,然後便問連翹。「現在那秦田人呢?」
「還在外面等著二小姐您的消息!」連翹回答。
听到這話,無憂起身拿著那帖子走到書案前,伸手拿過毛筆,在那帖子上便寫了幾個字,然後便交給連翹,道︰「你把這個去給秦田!」
「是。」見無憂表情嚴肅,連翹也不敢造次,接了那帖子,便趕緊出去了。
連翹走後,無憂的眉頭半天沒有舒展開來……
兩日後,旺兒帶著新娶的媳婦劉氏進來給朱氏和無憂磕了頭到了謝。無憂看著那劉氏確實長得很是利索,而且說話也很得體,和旺兒倒是很般配,看著兩個人也是你讓我我讓你的樣子,倒是也很替旺兒找到這麼個賢內助而高興。這日玉竹也收拾了行禮跟著來了,就留在薛家等著陪著無憂出嫁了,這小丫頭在莊子上待的這一年半載的倒是長大了不少,氣質也好了許多,大概是平時識字看書的緣故吧?自此興兒平兒一家人對朱氏和無憂更是忠心耿耿了,日子也一天比一天過得紅火。
薛家這些日子都在忙著無憂的婚事,雖然門第有限,不能像高官富貴人家聘閨女辦得那樣奢侈隆重,但是也是盡力的在操持,李氏等人看著自然是不順眼的,但是也不敢造次,因為這次無憂嫁的人家他們可是惹不起的,雖然李金貴家這次很是不甘心,但是也沒辦法可想,畢竟是皇上賜婚,只能是暗自把一口惡氣埋在心里罷了!等到萬事都忙乎的差不多的時候,忽然宮里來了一位太監傳話說威武大將軍這兩日便要進京了,皇上口諭五日後成婚,薛家人自然少不了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無憂則是從容的很,沒有多高興,也沒有不高興,朱氏等人則是高興一陣,又憂愁一陣,畢竟在古代嫁女和娶媳是兩回事,女兒未出嫁之前是在跟前的,出嫁之後可就是人家的人了,再也不能晨昏定省,想再見的話也要趕日子趕時節了!
……
月朗星稀的夜里,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萬簌寂靜,唯有耳邊呼呼的風聲。兩道一前一後的馬兒的飛影在官道上絕塵而去。
一直跟在後面的沈言朝馬**狠狠的抽了兩下,便趕上了前面的馬兒,沈言大聲的朝坐在另一匹馬兒上的主子沈鈞道︰「二爺,你說這皇上是抽得哪門子風啊?好端端的突然來了一道聖旨說什麼讓您回去奉旨成親,這都哪跟哪啊?」
十幾日前,身在邊關的沈鈞忽然接到了一道聖旨,聖旨上說是賜婚,對方是吏部六品主事薛金文的次女薛無憂,這個女子他倒是認識,而且還印象很深刻,因為那個女子長得雖然不是貌美如花,但是卻異常的清雅,尤其是一雙眼楮如同一道清新明澈的小溪,不似一般脂粉的矯揉造作,這個人其實他倒是並不討厭,只是他也知道這位薛二小姐可是他的至交好友秦顯的心上人,這可是最讓他頭疼的。雖然他並沒有成親的打算,但是畢竟是皇上賜婚,聖旨以下,他知道萬萬沒有再更改的道理,但是他也不能奪人所愛,更何況他也真的不想成親。不過無奈旨意讓他速速回京,所以他料理完了軍營的一切便馬不停蹄的飛馬回京,等回來再做道理!
「再胡說小心讓人听到稟告聖上治你個欺君之罪!」沈鈞在馬兒上對沈言道。
听到這話,沈言馬上伸手捂住了嘴巴,抽著脖子嘿嘿一笑,然後又道︰「二爺,那薛家二小姐是不是兩年前在秦丞相家猜對聖上出的燈謎的那位啊?」
「你的記性倒是挺好!」沈鈞瞥了沈言一眼。
沈言一笑,便道︰「小的別的不行,就是記性還好些!不過那位二小姐長得可是比玉郡主差多了,對了,小的記得好像秦大人那日還特意送那薛家二小姐回去呢,當時有些個賓客都看到了,還……」沈言把話剛說到一半,便感覺有一抹寒冷的目光朝他射來,嚇得他趕緊閉了嘴巴!
「你今天的話又多了!」沈鈞說了一句,眼眸便直視著前方的道路專心趕路不再說話。沈言也就識趣的再也不說話了!
經過幾天幾夜的日夜兼程,在一個黎明時分,沈鈞和沈言終于是到了沈家。雖然天未亮,但是沈家的大門卻是大敞著,里面燈火通明,早有幾個小廝在門口候著,沈家早已經接到了消息說這一兩日沈鈞就要到家了,所以沈家一直派人候著。
二人下了馬後,立刻就有兩名小廝上前來接過他們手中的韁繩,還有一名年紀大點的管理外事的沈順趕緊跑下台階請安道︰「給二爺請安,二爺一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