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三雙眼開始迷離,他搖晃著身軀,艱難的從隊伍里擠了出來,一步一步魂不守舍的朝著前方踏去,無視了周圍所有冷淡的目光,直接朝政府大樓邁去。
發放食物的兩人都是略胖的中年男子,油光滿面,滿臉慈善的向著人群笑著,溫和的笑臉把眼角眯著縫。然而,在這兩個胖子兩旁還站著幾個渾身散發著寒意的戰士。
一個個戰士宛如機械般佇立,臉上不帶絲毫表情,甚至在其眼角深處還閃爍著一絲若隱若現的殺氣,仿佛只要前方有絲毫異常,他們眼中的殺意便會瞬間涌動而出。
顯然這些宛如機械般的戰士才是維持現場秩序的根本。
距離食物發放處三百米距離有一條深黃的警示線,在警示線周圍殘存著一條條印得發黑的血印。每每當人群中有視線投入這條黃線時,雙眼都會流露出一股源自靈魂的恐懼。
「過黃線者,軍法處置。」
一道冷漠的聲音轟然在張三耳邊響起,使其距離警戒線還有十米的腳步驟然停了下來。當張三回過神來的時候,內心轟然一顫。
「求求你,求求你們了,讓我先過去好麼?我家爺爺快不行了,他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我只領一塊饅頭就走,我已經在外排了兩天了,可每次輪到我的時候,都沒有了。求求你們大發慈悲,救救我爺爺好麼?」
只見在張三不遠處,一個身著破爛棉襖的小姑娘跪在兩個戰士面前淒涼的乞求著,這小姑娘並不比張三小多少,一張漆黑的小臉留下兩道揪心的淚痕。
饅頭當然不會永無止境的發下去,每天發放的食物都是有限的,可以說全憑自己的運氣與實力。有些人甚至從幾天前就開始排隊了,不過也有些人會仗著自己身強體壯毫無顧忌的插隊,如果有誰相互看著不順眼,分分鐘便會打起來。然而,對于這些小打小鬧,那些戰士根本就不屑出手,除非只有在人被打死了的情況下,他們才會出面制止與懲戒。
所以有些人等了好幾天都不見的有食物。
兩個戰士面無表情,絲毫不理會小姑娘淒慘的哭聲與哀求。他們就像兩塊永恆不變的冰山,帶著一臉冷漠,宛如機器人般執行那冰冷的命令。
仿若對于他們而言,感情只是多余的東西。
鐵石心腸,四個字足以生動的勾勒出兩個戰士的所有表情。
「過黃線者,軍法處置。」
之前那道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沒有絲毫改變,只是那聲音透露的漠然之意更濃了。
小姑娘仿佛被嚇到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充滿了恐懼,她驚恐的看著那對冷漠的雙眼,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可是內心的掙扎卻很快的掙月兌了恐懼的束縛,她悄悄的瞥了眼不遠處的桌台,那里垂涎欲滴的饅頭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此刻的她眼里只有饅頭,早以忘了之前這兩個戰士所說的話。在她腦海里仿佛只要拿到饅頭,爺爺就有希望了。
不知從哪來的勇氣沖破了內心的恐懼,下一步,小女孩便一腳踏出,打算朝前急行而至,搶了饅頭再跑。
然而,就在她的雙腳剛要踏過黃線的瞬間,兩個戰士眼中凶光一閃,一絲絲冰冷的殺氣宛如決提的洪水瞬間洶涌而出,就連四周的溫度都驟然下降幾分。
只見其中一個戰士雙手在腰間一抹,一把銀白的劍柄被瞬間抽出。銀白色劍柄沒有劍刃,仿佛不曾有絲毫出奇的地方。只是當這把劍柄被抽出的瞬間,四周的暖意仿佛在一瞬間被抽空了般。
眨眼間,劍柄上纏繞出一道淡白色的劍影,隱隱形成一把長達三尺的銀白長劍模型來,若有若無,帶著點不真切的感覺。可在場所有人都能清楚感應到,那長劍上傳來的寒意。
「不要」
一只小手忽然從小姑娘身後抓來,剛好在她即將要踏過黃線的瞬間把她拉了回來。下一刻,長劍攜帶著刺骨的寒風從小姑娘的背後閃過,帶走幾縷飛散的黑發,隨風而逝。隱約間,還能看到那揮劍的戰士嘴角流出的冷笑。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從後面趕過來的張三。他剛才不知為何忽然迷失了意識,要不是那個戰士帶著殺氣的聲音傳遞在張三耳邊,讓其瞬間清晰了過來,估計他也會和眼前這小女孩一樣,橫跨過去。下場也許會更淒慘,張三現在想起這一幕便感覺後腦一陣發涼。
他清晰記得,曾經一個個試圖闖進去搶饅頭的災民,僅在他們身體越過黃線的瞬間,一道道銀白的弧線呼嘯而過,他們的頭顱便與身體詭異的分離開來,試圖強闖的人,下場無一例外。
至此之後,那道黃線在所有人眼中根本就不是警示的標志,而是死亡的標志。
小姑娘被人拉了一把,顯然有些驚愕。她根本就沒注意看身後的來人,帶著哭聲猛的推開張三道︰「你憑什麼拉我?你憑什麼管我?你是我什麼人?」
張三身體本就虛弱之極,這一推頓時直接被推到在地,他坐在地上輕咳著,臉色蒼白的有些嚇人,再加上他現在虛汗淋灕,額頭的汗珠像水珠一樣滴落,神情怪異之極。
顯然小姑娘也被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嚇到了,她也沒想到這病怏怏的小男孩居然不堪,一推就倒了,一時間表情愣在了臉上。不過對于這個拉著自己不讓她上前的男孩,卻是十分惱火,她想也不想便把責任全都推在了男孩身上。
「你賠我饅頭,賠我饅頭。」女孩哭著臉指著男孩的鼻子,一頓指責︰「都是你,要不是你,我的饅頭也不會沒有了。你賠我饅頭。」
張三一搖一擺的站了起來,冰冷的臉上除了痛楚之外便看不到任何變化。對于女孩的話,他也不惱怒。
「說夠了麼?說夠了,那我就先走了。」一聲略帶沙啞的聲音從張三口中傳來,仿佛根本沒在意女孩把自己推倒的事。
看著張三臉上的痛苦表情,女孩的話剛到嘴邊,不知為何卻沒在開口。她感覺在男孩的眼里充斥著一股漠然和一種對世界的排斥,包括她在內。這種感覺她好像在誰的眼里見過,那是鏡子里的自己麼?
女孩停止了哽咽,淚水依舊在那雙碩大的眼眶里打轉。看著眼前這有點瘦弱的背影,她的腦海中還一直浮現著那對冷漠的眼眸。
那瘦弱的背影離開沒多久卻忽然停了下來,緊接著男孩緩緩轉過身來。
這是長得很清秀的男孩,白皙的臉上帶著病懨懨的蒼白,給人第一印象便是瘦弱。男孩那張不帶任何表情的稚女敕臉龐盡管很清秀,可在人們接觸他那雙滄桑的眼楮時,不少人會疑惑,這真的只是個小男孩會有的眼神麼?
張三神色平靜,抬手一指,毫無畏懼的盯著黃線內的兩個戰士說道︰「在這種時代里,不要奢望別人同情你的可憐,他們不會同情你。」
說到這,張三再次搖手一指,指著那一排排蜂擁著領取饅頭的人群,冷聲的說道︰「他們也不會。」
對于張三這邊發生的事情,人群中根本沒有絲毫波動傳來,在那些人冰冷的眼里,仿若無論這邊發生了什麼,他們都已見怪不怪了。同情,在他們眼中只是個奢侈的名詞罷了。那一雙雙投向這邊的眼神,有帶著戲虐、有帶著冷漠、更有帶著幾分厭惡的。
「包括我也不會。如果你再想去送死,我絕不挽留。」
說完這句,張三便已掉頭離去,頭也不回。
兩個戰士冰冷的看著這一幕,嘴角蕩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對于這小男孩如此冒然的指著自己,他們渾然不在意。仿佛在他們眼中,眼前這幾個宛如螻蟻一般的災民根本不值得他們惱怒。
只不過在他們看到眼前這男孩,居然敢用一種漠然的眼神審視周圍的一切時,他們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饒有興趣的看著,並沒出手制止。因為忽然發現一個比想象中的還要有趣的小家伙,到也可以為這無聊的站崗抹上一道特別的味道。
張三沒留下來的那種想法,此刻既然已經從隊伍中退了出來,想要再擠進去顯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最後看了眼那兩個戰士,發現他們並沒有對自己有什麼想法之後,張三這才強壓著身體的不適,緩步離開。至于剛才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心血來潮去拉那女孩一把,張三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
或許女孩和男孩心底都有那麼一個難以舍棄的親人,觸之便撕心裂肺,這或許就是張三沖動的原因吧!
他艱難的嘆了口氣,緩緩走出了政府大樓的外圍,來到冰冷的橫街,四周零散的廢紙漫天橫飛,偌大的城市恍若死城,寂靜的沒有絲毫人氣。
四周都是緊閉的房門,不知是因為時間尚早還是因為外面太冷清的緣故,出了政府大樓以外便看不到一個游人。
張三直感覺今天的街道有些異樣,只是如今的他被饑餓沖昏了頭腦,根本沒過多的去思考這個問題。
仿佛一團火焰在月復中不斷的收縮然後膨脹,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饑餓就像快要從骨頭里迸發出來一般。一絲絲源自血脈中的隱藏力量,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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