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听著,如果有一天,媽不在了,不要傷心、不要頹廢。你要學會為媽媽而感到高興,因為我終于可以去安心陪你爸爸了。看著你一天天長大,每日的成長記錄便成了我在世上唯一的禮物,也是最珍貴的記憶,這樣我在下面的時候,便有話題和你爸爸聊了。」
「這麼多年來,媽媽很驕傲,那份驕傲來自于你。傻孩子,不要為媽媽感到難過,能把你安然帶到這個世上來,就是我上天賜給我最好的禮物。雖然我也矛盾過、害怕過、甚至自私過,害怕我就這麼走了之後,讓你獨自留在這個世上到底是對還是錯,但是我的決定是對的,沒有人能抹去你在這世上活著的權利。」
「你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很長一段,當你很多年之後回首這段記憶,或許你會發現,其實時間早已把你心里的創傷治愈了。你要明白,這世上,無論沒有誰,日子也會一如既往的走下去。」
「努力活下去,帶著我和你父親的那份一起活下去,這是母親留給你最後的責任。將來的路或許你會感到迷茫,但你要記住一句話。」
「平息心態,憤怒並不能幫你解決任何問題。」
那年張三早非當初稚女敕小孩,他見過了生老病死,見過了持強凌弱,見過了生離死別,更是見過了世間冷暖。
如今這種滋味放到了自己心頭,回顧當初所見之境時的麻木,不知不覺而感到諷刺。見過卻並沒有看透,因為那年的他,不過活了十來個年頭罷了。
原來這不過是上天在捉弄他,以十步笑百步的丑態罷了。
那股淒慘的叫聲逐漸衰弱了下去,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只發出沙啞的嘶吼,似不甘、似痛苦、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火焰安靜的燃燒著,時不時傳出 里啪啦的聲響,很有節奏的回響在這條安靜的街道上。灰色的天陰沉的像一塊吸滿了水的巨大海綿,不知何時會被擠出傾盆大雨來。
一旁的十字路口,三道人影驚恐的瞪大雙眼,渾身上下不由自主的同時抖了一下,不知是因為過于恐懼還是害怕的緣故。竟沒有一個人敢移動半步,仿佛密布在周圍的全是尖刺,無論落腳點在哪,都痛入骨髓。
為首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與驚恐,他指著張三所在的方向,口齒不清的說道︰「小.小六,你.你過去看看匪山的情況。」
被叫到的小六,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瞬間毫無血色。
他努力的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臉部肌肉不停的抽動,掐媚道︰「大哥,你看這點小事哪用得著勞駕您老人家,您就在這呆著看好戲,我們去去就來。」
說著他臉色一正,對著身後的兩個年輕人喝道︰「老狗、耗子你們兩個給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此話一出,小六身後的兩人都渾身一僵,仿佛有些錯愕,帶著一股疑惑盯著小六,仿佛在說「大哥叫的是你,關我們兩個什麼事?」
然而,這話他們卻只能埋在心底,萬萬不敢開口。他們深知這小六的位置,這家伙可是團隊里僅次于豪哥的存在,他們怎麼可能惹得起,又怎麼敢惹。
自從這家伙得到豪哥的青睞之後,每每都拿他們兩個當出氣筒,沒辦法,誰叫人家的地位比自己等人要高呢!
不過沒等兩人開口說話,前方的小六立馬虎著張臉,叱喝道︰「耶嘿,我說你們兩個還愣在干嗎?是不是最近長翅膀了,還不趕緊給我過去。」
迫于小六的yin威,老狗和耗子兩人還是萬分不情願的走了過去,只不過這一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盯著前方,生怕那渾身帶血的妖獸就這麼撲了上來。
就在小六慶幸自己的機智時,一道冰冷的目光忽然從身旁看來,豪哥那冰冷的聲音也隨之而來︰「你也跟著一起過去。」
「刷」小六剛有點起色的臉蛋瞬間又白了下去,只是這次卻真的是淚光閃閃,隱隱有走路不穩的跡象。
老狗和耗子自然把後方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當即便有種拍案叫絕的喜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番小插曲的緣故,兩人的膽子也漸漸大了。
古叔和張三離得近,他能听到的那句嘀咕聲,古叔自然也能听得到。可是在古叔還帶著疑惑的態度來看待這句話時,一旁的張三便像發了瘋一般的沖了上去。
那一刻,他仿佛第一次認識那個孩子,在他眼中那個冷靜,睿智的男孩,如今替換成這個像妖獸般瘋狂且失去理智的家伙。
在古叔從震驚的姿態回過神來之後,他便小跑到張母身邊。然而當他的手伸向張母的頸脈時,臉上的表情忽然愣在了半空,甚至就連他的手都開始有些顫抖起來。
良久,古叔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他深吸了口氣。一股自責卻像一只只螞蟻緩慢的爬上了掉落在地面的糖果般,到最後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古叔苦澀的臉色時而閃過幾縷痛苦與自責,看向一旁渾身是血的張三,內心更是揪心的痛,眼角也慢慢的爬上絲絲血痕。
古叔赤紅著眼,一拳打在地面道︰「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看好前面的路,如果我不是.」
就在這時,一只沾滿了鮮血的小手從旁邊抓了過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死死不肯放開。古叔話到嘴邊也同時一窒,看著不知何時已從旁邊爬了過來的張三,臉上帶著沉默的痛,似乎連呼吸進去的空氣都帶著深入骨髓的難過。
而一旁的那道人影渾身血肉模糊,手臂、胸口、頸脖似乎上半身已沒有什麼地方是完整的。
匪山此刻翻著眼白,雙腳不間斷的抽搐著,似乎還有著那麼一口氣在,只不過他身上的鮮血還在緩慢的流著,逐漸把他身旁的一塊小坑填滿並積成血坑。帶著熾熱的鮮血在寒冷的天氣里冒著絲絲煙霧,裊裊騰升而上,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流逝著,短暫而脆弱。
「母親怎麼樣了?」一聲淡漠卻帶著絲絲沙啞的聲音從張三口中傳來,那聲音帶著顫抖與怯意,仿佛已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和勇氣才把這話說完。
下一刻,他猛然抬起頭來,一雙全部是血絲的眼眸死死盯著古叔,在其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極淡的藍光,隨後又被宛如潮水的血色完全覆蓋,那一瞬間古叔看到了張三眼中冒著一股妖異的紅光,這種情況完全超乎了他的思考範圍。
可是古叔看到的並非只有這些,在那雙眼積滿了淚水的眼里,有著那麼一份讓人窒息的希望。不知為何,古叔卻不敢與這雙眼楮對視,哪怕一秒也讓人難以承受。
「古叔,求求你告訴我,母親到底怎樣了?求你了。」張三緩緩的把頭低了下去,抓住古叔袖子的手更緊了。
他開始輕聲哽咽起來,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勇氣,眼淚終于堵不上了。那小小的肩膀不斷在顫抖,那弱小的身軀就像一根繃得緊緊的弓弦,死死的拉到極限,仿佛下一刻就要斷裂一般。
「古叔,求求你。求求你告訴我吧!我求求你了。」張三沙啞的聲音,悲慟淒涼,苦苦哀求。就像是在禱告著一個希望,一個明知道答案卻總幻想著另一個希望的結果。
古叔雙拳緊握,臉上的表情繃得緊緊的,就如張三身體那根弓弦一般。他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悲傷,更努力的控制那顆脆弱的心,可是那一句騙人的話,剛到嘴邊竟是如此的難以啟齒。
他怎麼能開得了口,又如何能對這個孩子說出那句話。世道不公,為禍為難,他們早已過了那安詳、毫無紛亂的年代。這個時代的人應該更堅強、更勇敢、更強大。
這是他必須走的路。
不知何時,古叔腦海里多出一段這樣的話來。或許是某個時候,耳邊不輕易傳來的輕嘆。亦或許是那個男人對自己、對三兒在某個時候說過的話吧!
一旁的謝安琪則安靜的站在古叔身旁,看著張三悲痛的模樣,她的雙眼也在瞬間變得通紅起來,當她覺得眼淚快要掉下來的時候,可是眼角卻是那麼的干澀,想要擠出一絲來,都變成火辣辣般的疼痛,仿佛那些眼淚早已在不久前便用光。
她硬生生的用袖子去抹,哪怕沒有半分掉落的眼淚,仿佛抹掉的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或許是因為用力過度了,那雙好看的大眼被擦的通紅一片。
「老大.匪山.匪山他死了。」
一聲驚呼忽然從耳邊傳來,古叔和安琪赫然同時抬起頭來,卻發現在兩人不遠處,倆個青年在議論著什麼,正一點點的慢慢靠近,其中一個站著有點遠的家伙,還沒靠近匪山便直接對著身後大聲喊了一句。
靠的比較近的那兩個青年,似乎有些詫異的看向古叔身旁,那個渾身是血的張三,兩人驚恐的眼角同時閃過一抹疑惑。
「這就是那個爬在匪山身上撕咬的妖獸麼?可怎麼看上去像人啊?」
無論他們從什麼角度去審視張三,都看不出這家伙到底哪里長得像妖獸。這個家伙根本就是個平凡無奇的人類小子而已,或許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恐怖。
可是這個念頭在那一瞬間便彌散了,另一個念頭悄然升起。一個平凡無奇的人類小子能把活人咬成這樣麼?
或許之前是因為距離的關系,再加上被爆炸渲染的煙塵,因此他們看不到匪山的模樣。然而等他們的雙眼從張三移到近眼的匪山身上時,兩人臉色瞬間一白,倒頭就吐了起來。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流血的匪山,此刻早已面目全非,非常淒慘,就連其臉頰都像是被一頭妖獸硬生生的咬出了一塊肉來,地面上到處都是一塊塊褐紅色的肉塊,猙獰可怕。
雖說他們平時在大街小巷里見慣了尸體,可是哪里見過如此血腥、恐怖的場景。這兩人一吐起來,卻差點把膽汁都給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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