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橋有奈何,奈何橋下忘川河,觀即視,其水皆血,而腥穢不可近。玄黃水便是腥穢之物,本源于忘川,源于尸水沉積之中,聚天地戾氣而生。多喜近邪物,是凡塵之間少有之物,擁有毀滅之威。
這也是為何斜陽西城能砍破亞索護罩的原因,這等腥邪之物,可以侵蝕世間任何東西。
斜陽西城臉上的表情,時而猙獰時而清醒,就像是在他體內居住著一個惡靈,正在主導其控制權一樣。
「你給老子閉嘴,閉嘴……」斜陽西城怒吼著,身體漸漸顫抖了起來。
離他最近的古陌將斜陽西城的表情盡收眼底,那一刻,他笑了。此刻他終于看清了這一切,臉上的表情從有些吃驚和疑惑,到最後只剩下惋惜。
「或許吧!你沒有錯,只是錯在我當初。」古陌低著頭,聲音低沉道︰「當初就該殺了你。」
「是我殺了嫣珠的,是我殺了的,是我……哈哈!」斜陽西城捂著臉,笑的更加猖狂起來。
「嫣珠唯一的血脈,我絕對不會再交給你去糟蹋了。」古陌忽然抬起了頭,硬頂著頭頂的紫黑長劍,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面前這個已經沒有了靈魂的人。
「我後悔,後悔為什麼當初還要給你希望,給你機會。你不但辜負了嫣珠的期盼,甚至辜負了你作為父親的職責。像你這種人渣根本不配存活在這世上,就算下了地獄,你也不會得到嫣珠的原諒,甚至不會得到你自己兒子的原諒。」
古陌赤紅著雙目,終于大聲的將心中多年積蓄的恨意說了出來︰「我恨你,更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下手殺了你這個畜生。」
「哈!哈……」聞言,斜陽西城只是歪著脖子笑著,臉上那可怕的表情變得越發扭曲起來。
「既然這麼恨自己,那就去死吧!」
斜陽西城的話語剛落,手中的長劍便傾動而下,黑色長影帶著一條耀眼的血痕,從古陌頸脖劃下,瞬間將首級斬了下來。
斜陽西城舌忝著嘴角,赤紅著雙目,詭異的笑道︰「早已回不去的我,你還奢求什麼?死人往往比較安分。」
「清風,回來。」亞索眼看著柳清風不顧受傷的身軀,竟是直接往外圍爬去,看得他臉色一陣劇變,
「不……不要。」柳清風雙目赤紅,掙扎著從護罩中國爬了出來,朝著斜陽西城的方向爬去。
可惜還沒爬到一半,斜陽西城的刀便已經落下,順帶著還有一顆滾落的人頭,連著一條猩紅之路。
古陌死了。
清風微拂而過,帶著陰寒的熱浪,黑色的天際就像是一頭妖獸正張開血盆大口吞噬著天地。赤色的夕陽從原野間劃過一條蛋黃色的地平線,只留下那條帶著血色的死亡之路。
「古陌……」張三看著這不可思議的這一幕,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一個相關的場景。
那是雪天,在一個冰冷的城鎮中,似乎在這個城市感覺不到任何溫暖。那里滿是尸體堆積著,人們互相追逐、搶掠、廝殺,只為了一塊面包或者一個饅頭。
在那里,有一條排著很長很長的隊伍,無論什麼樣的天氣,那條隊伍始終人山人海,從不曾銳減。這是條發放食物的隊伍,一個人只能領取一個饅頭,一天發放的數量也是有限的。
有幾天男孩沒有領到食物,已經有好幾天沒吃飯了,很餓很餓。可惜,那一天饅頭似乎快發放完了,他依舊沒領到食物。那時候他已經忍不下去了,正打算沖上前去,搶完饅頭就跑的時候。一個比他要大幾歲的男孩忽然從身旁躍過,直奔著前方的饅頭而去了,竟是比他還要快上幾分。
可惜就在那大男孩就快搶到手的時候,一道紫光流轉而過,那男孩奔跑的身影忽然在空氣中被折斷了開來。
男孩的腦袋停留了下來,身體沖了出去,依舊在拼命的往前跑著,可惜沒奔跑出幾步就歪歪扭扭的倒了下去。轉眼間,男孩就死了。
記憶的片段也到此結束了,他記得自己似乎非常渴望那個饅頭,那種渴望甚至能蔓延到骨頭里面。他依舊拼命的去想,到底那時候他為什麼會如此渴望著饅頭,他能感覺到這東西似乎並不是給自己吃的。
可為什麼他卻如此渴望得到,記憶的片段和現實重疊了起來,此刻的張三似乎已經回過神來了。
或許是因為身體的鮮血正一點點流失的緣故,張三感覺自己好像要出現幻覺了。古陌的死,讓張三意識到事件的嚴重性。斜陽西城那老家伙現在連亞索的護罩都能破掉了,如果自己再不快點,恐怕就來不及了。
眼看妖月根本沒有蘇醒的跡象,張三下意識的緊咬雙唇,眼中焦急之意盡顯無疑。原來伯爵晉級需要如此恐怖的鮮血量,要不是妖月提前告訴他,張三根本不會來冒這個險。
「還沒好嗎?」看著身體內的鮮血一點點被抽了過去,張三臉色也開始逐漸泛白了起來,可是眼中那抹焦急卻依舊沒少。
「不能再這樣等下去了。」張三雙眼開始越來越模糊了,似乎體內那股異樣又快要爆發了出來。如果體內那另一個他蘇醒的話,恐怕會活生生的反過來將斜陽妖月給吞了的。
要知道現在的張三還根本沒法控制體內那股涌出的**,這種**會隨著體內鮮血的匱乏而逐漸加強,這也是為何戰斗中的血士,所用的技能和修補身體所用的能量都得不到補充一樣,他們完全是靠著自身的鮮血儲存量來決定的。
一旦體內的鮮血得不到補充,身體機能會逐漸下降,皮膚干癟也算了,更恐怖的還是體內那股**,會隨著鮮血的減弱而增強,甚至到最後演變成嗜血傀儡般的存在。
這也是為何血士會如此忌憚透支戰斗的原因之一。
「意識真的要模糊了,快醒醒啊!」張三努力的撐著自己的身體,那僅有的一只手已經開始變得顫抖了起來,這是身體本能的一種抗拒,在這麼下去,不超過一分鐘,他就得放棄了,否則後果會如何,他根本不敢想。
張三虛弱的說道︰「醒醒,再不快點,我們都得死了。妖月,你快點給我醒過來,古陌……古陌已經死了。」
「死了……死了……」
最後兩個字,張三喊得格外用力,似乎就連希望都一並拋了出去。
不過,上天還是眷顧他的,就在張三剛說完這話的時候,妖月終于醒了。這一次那猩紅的眼眸再次張了開來的時候,沒有了之前那種瘋狂的**,雖說雙眼還是那般通紅,但在這雙血絲交加的瞳孔里,張三還看到了淚水。
一股股黑色的氣息從妖月身上涌了出來,從那雙眼眸的深處涌了出來。轉眼間,那股猩紅的光芒已經被壓制了下去,剩下的只有那彌漫著晶瑩淚滴的雙目。
妖月松開了張三的手臂,張開了嘴,那密布血腥的獠牙,正一顫一顫得。妖月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張三,疑惑問道︰「你說……說什麼?」
這一刻,張三看到的並不是那個氣焰囂張的巫妖宗少宗主,眼前這個雙眼滿是淚水的家伙,哭的像個小孩的家伙,原來他也只是個普通人類罷了。
張三輕輕的撇過了頭去,那猩紅的瞳孔里莫名產出一種同情。他指了指古陌和西城的方向,輕聲說道︰「死了。」
說實話他有些怨恨眼前的這家伙,可是現在又有些同情他。因為一切的開端似乎都是這家伙引起來的,只為了一塊小小的鐵片,這家伙蠻不講理的和自己搶奪了起來。
然後,殺了人,體內血士的血脈覺醒,最後是西城的報復。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有預謀的發生一樣。他想不通斜陽西城會偏偏在那種交易平台里出現,而且經過這麼久的觀察,他發覺斜陽西城似乎也不像那種色心病狂的家伙,言行舉止都頗為端正。
可為什麼這家伙會在交易廳的時候會說出那種話,無論張三事後怎麼想都覺得有些不妥。這一切看上去水到渠成,可在細節方面卻有驚人的差異。
如果斜陽妖月提前知道了張三等人的來歷,所有想利用這個端口來打破這種契機,因此故意這麼做。假裝相遇,假裝搶奪,然後假裝戰斗。說起來也是,這家伙在那頭人形豹子動手的時候,就一點也沒打算出手的意思,明明這家伙那麼強,可就連自己弟弟被殺了,都沒有絲毫出手的打算。
然後這家伙借機引起騷動,隨後被護衛隊帶走。在他的計劃中,無論是張三被殺,還是豹子被殺,都能招來護衛隊。因為交易廳是佣兵聯盟的地盤,也是哥倫布迪亞重點保護對象。在那里打架,就像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一樣。
或者是說斜陽妖月一直在等著一個契機,一個能逃月兌惡魔手掌的契機。
如果這個契機在張三進城的瞬間,便已被斜陽妖月鎖定了的話。那這家伙是不是也算到了,自己會在這等關鍵時候回頭過來。
回過頭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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