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極其淒厲的慘叫,突然在原本非常寧靜的夜色中響起。由于紫禁城宮牆十分高大,且宮牆之間極為寬闊,這聲音居然還在這個空間形成了回聲,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緊接著,「啊」、「啊」、「啊」的慘叫聲開始不絕于耳。這聲音,在寒冷的冬夜里,在原本莊嚴肅穆的紫禁城中,顯得無比突兀詭異。
在紫禁城中值夜的侍衛們,本來還是懶洋洋、不緊不慢地巡邏著。其實每天皇宮的宮門都會在戌時準時關閉落鎖,禁止一切人等進出。直到第二天卯時,宮門才會再度開啟。除非遇到了十萬火急的大事,夜間的宮門是絕對不會打開的。
而紫禁城的城牆高大巍峨,外面還有護城河圍繞,城牆上又戒備森嚴,所以夜間的紫禁城內,基本上沒有什麼安全隱患。
如果說白天朝臣進進出出,又有上峰不時巡視,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的話,那麼到了夜間,侍衛們的神經大可以放松一些。除了倒霉的新人必須徹夜在重要的宮門邊值守,那些資歷較深的侍衛們,只要定時在宮中巡視一圈,頂多看看有沒有火險,然後就可以回值所睡大覺了。
可是這突如其來的慘叫,卻讓這些侍衛們嚇得一個個魂飛魄散。包括那些本來在值所打盹的侍衛,也全都沖到外面,擎刀在手,緊張地辨別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要知道,防備刺客是他們最重要的職責,如果真的混進來個刺客,趁侍衛夜間守備松懈,一擊得手,他們全都得腦袋搬家。萬一是皇帝遇刺,那就更嚴重了,不但自己活不了,連全家老小都要一塊陪葬!
其中一個侍衛頭領凝神一听,急匆匆地道︰「是文華殿那邊的聲音!」說完手臂一揮,幾十名侍衛立即跟隨著他向文華殿疾奔過去。
可是到了文華殿外,他們卻驚異地發現︰一連串的慘叫聲果然是從這里發出的,可是宮門外已經聚集了十幾名侍衛,卻都一個個立在當場,有的還伸著脖子往里窺視,卻沒有一個敢沖進去。
侍衛頭領勃然大怒,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掄圓了胳膊,對一個剛剛回過頭來的年輕侍衛就是一個金光閃閃的大嘴巴。他力大臂沉,武藝高強,這一巴掌的威力豈同小可,登時將這名侍衛打得斜飛了出去。
其他侍衛見頭領來了,趕忙紛紛跪倒道︰「千戶大人!…」
「混蛋!」千戶怒罵道,「你們這些貪生怕死之輩,一個個縮在這里干什麼!殿內慘叫連連,分明是有人行刺,還不進去保護寧王殿下,捉拿刺客!」
「千戶大人,沒有刺客…」剛才那名被他打飛的侍衛,捂著腫得老高的臉,委屈地回稟道,「剛才卑職等也是聞聲而來,文華殿里卻派出太監告知卑職,是寧王殿下一時心情郁悶,故此發聲,並無他故。因此…」
「盡是放屁!」千戶抬腳將這名倒霉的侍衛踢飛出去,「你心情郁悶之時,能發出如此淒厲的叫聲否!」
做為一名在紫禁城中當值多年、從一個無名小卒做到皇帝親衛軍騰驤右衛千戶的老牌侍衛,他自然深知事態的嚴重性。
遙想當年,將群臣與天下玩弄于掌股之間的嘉靖皇帝,就差點被幾個心懷怨恨的宮女用一塊破布給勒死。幸虧宮女力氣小,臨事驚慌,侍衛又發現得及時,嘉靖才撿了一條命。
饒是如此,皇帝震怒之下,仍將當夜負責值守的武驤左衛指揮使斬首,兩個負有直接責任的千戶則凌遲處死,並夷其三族,其他侍衛一律斬首。
自此,嘉靖二十多年再不上朝,甚至不再在紫禁城中居住,而是躲到西苑。
其實這些侍衛死得太冤了,作案的宮女是在殿內行凶,侍衛們在殿外是听到點動靜,剛開始還以為皇帝在辦事,哪敢輕舉妄動。
後來听著和平常不太一樣,光是宮女吭哧吭哧的,皇帝一點聲音也沒有。侍衛們警惕性也是夠高的,這才沖進去把嘉靖給救了。就這樣,還是沒保住腦袋。
而如今,文華殿內分明慘叫連聲,沒準行凶之人又是宮女之屬!寧王為皇帝之愛弟,再不沖進去,自己就是再多長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想到這里,千戶的冷汗已經浸透全身,大吼一聲︰「抓刺客!」不由分說就沖了進去。門口的一個太監剛想阻攔,被他當胸一腳,踹得滾出老遠。其他侍衛見頭領已經上了,也不敢怠慢,舉刀齊聲吶喊著沖進了文華門。
殿內的太監宮女,早被這群舉著明晃晃的刀劍、凶神惡煞般沖進來的侍衛們嚇得癱倒在地。
千戶也不理會,穿過前殿和庭院,直奔寧王的寢宮而去。剛至寢宮門前之時,忽听門內傳出一聲嬌叱︰「何人敢在此作亂!」
千戶不知殿內的情況,倒也不敢隨便往里闖,穩住身形高聲喝道︰「騰驤右衛千戶林佑坤在此!大膽刺客,竟敢潛入文華殿行刺寧王殿下!如今你已插翅難飛,還不快快滾出來受死!如若殿下有半點損傷,本千戶定叫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猛然間殿門大開,林佑坤怕刺客往外投擲暗器,忙後退幾步護住要害,再定楮看時,門口凜然站立一人,卻並不是想象中的刺客,而是一位身材嬌小,貌若天仙的女子。此刻她面沉似水,嘴角還掛著一絲嘲諷的冷笑,雖然沒有說話,卻自然而然地帶著一種卓爾不群、不容置疑的氣度。
不是蕊兒,又是何人!
「王妃娘娘!」林佑坤趕忙跪倒,以頭觸地,不敢與蕊兒直視。
「千戶大人,你這是何意?夤夜之間擅闖文華殿,怎麼,你要造反不成」蕊兒冷冷地問道。
林佑坤忙回稟道︰「王妃娘娘明鑒!卑職是听到殿內傳出慘叫之聲,惟恐有變,情急之下這才闖了進來,請王妃娘娘恕罪!」
「如此說來,是本宮錯怪千戶大人了。」蕊兒淡淡一笑道,「王爺安然無恙,只是一時郁悶,叫喊幾聲罷了。你擅闖宮禁罪本不輕,念在你忠于職守,王爺就不和你計較了,退下去罷。」
林佑坤卻不敢大意,重重地磕了個頭道︰「還請殿下現身,否則卑職萬死也不敢退下!」
蕊兒勃然大怒道︰「怎麼,千戶大人連本宮都不相信了?難道本宮還要謀害王爺不成」
林佑坤卻倔強地道︰「卑職豈敢,只要殿下無恙,卑職立即退出文華殿,任由殿下和娘娘處置!」
兩人正僵持間,殿內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了出來︰「鬧什麼鬧,正煩著呢!」
隨著這個聲音,失魂落魄的朱由檢同志出現在了殿門口。
「啊…殿下!!卑職死罪,請殿下開恩!」林佑坤一看寧王雖然精神萎靡不振,卻沒有任何受傷的跡象,立即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頓時慌了神,不住地磕頭求饒。
朱由檢嘆了口氣,委屈地道︰「我他媽怎麼這麼倒霉!」
林佑坤偷眼瞥去,見朱由檢眼泛淚光,心想大事不好,我這回可是把寧王給嚇壞了,也得罪苦了!你倒霉,我更倒霉!
「說好的種馬呢」
林佑坤一愣,還以為自己沒听清楚。寧王怎麼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難道,寧王是為「種馬」的事傷心?這馬匹配種之事,自有司事的衙門和太監負責。堂堂寧王殿下,想要駿馬還不簡單,竟會為這種細枝末節之事大動肝火?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不光是他納悶,包括蕊兒在內,所有人都不知道朱由檢在說什麼。但是,只有蕊兒知道他為什麼慘叫。
因為剛才,蕊兒把皇後的囑托一字不差地轉告給了朱由檢。
朱由檢當時就抓狂了。
也難怪,做為一個穿越者,受了那麼大罪,穿越到連空調電腦電視機都沒有的古代,已經夠倒霉了。他還更倒霉一些,穿成了一個離死期不算太遠的亡國之君。這還不算,亡國之君還沒當上,就有人想把他提前給做了。而最最最重要的是,穿越三定律徹底失效,不但種馬做不成,連女人都不能踫了!
一個人最大的悲哀是啥?不是什麼「人死了錢沒花了」、「人還活著錢沒了」,錢乃身外之物,那才多大點事!
但是,如果天天有美女相伴,卻只能看不能踫,這不成太監了麼!
「你大爺的魏忠賢,我非閹了你個孫子不可!」朱由檢心中用最惡毒的語言狠狠地咒罵著。可是剛罵完,他突然悲憤地意識到,魏忠賢對此完全免疫,用不著他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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