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半個月,朱由檢和查理都在赤嵌城的農田中度過。查理因為沒有機會逃跑,整日唉聲嘆氣;朱由檢卻過得極為充實,不但和種田的奴隸們模索出了不少新作物的習性,還偷著收集了一些作物種子。他讓李貞妍為他縫了個好幾個香袋,就把這些種子藏在香袋里,須臾也不肯離身。
因為在一起勞動久了,朱由檢與那些奴隸也處得極熟,名為監工,其實和工友也差不多。勞動間隙休息喝水時,朱由檢便問他們是怎麼被蘭國人抓來的。
一問才知道,這些人都是廣東和福建地區的「蛋民」。原來在士農工商四籍之外,還專有一類賤籍,都是那個時代認為下賤的行業,像清樓女子的「樂戶」即是賤籍的一種。
身在賤籍的人世代相傳不能改變,因而生來就低人一等。《大明律》規定賤民不能參加科舉,不能做官,卻要承擔比平民更為沉重的賦役。
而「蛋民」在賤民中最為悲慘,連房子都不能有,只能住在船上,靠水吃水。像廣東、福建等地的「蛋民」,大多從事捕魚、水運等工作,也有些以潛水采珠為生。由于不堪忍受官府的欺壓,又有出海的便利條件,不少蛋民都逃往海外謀生。
但海外的日子也不好過,他們除了受到當地人的欺負和排擠,還要遭到西方殖民者的奴役。赤嵌城的這些蛋民即是如此,他們本來已經在這里扎根墾田,蘭國人一來,他們全都成了奴隸,自是苦不堪言。
查理見朱由檢與這些奴隸相處融洽,仍不死心地勸朱由檢煽動他們造反。朱由檢只得耐心地告訴查理︰農田的監管尤甚城內,現在造反只能是死路一條,還是靜靜地等待機會方為上策。
可查理卻等不下去了。他生怕自己無法及時趕回英國,導致不能繼承王位,每日急得如同熱鍋螞蟻一般。終于有一天,他實在沉不住氣了,就帶著朱由檢與李貞妍徑直去找皮特船長,看看有沒有歐洲或是巴達維亞傳來的消息。
皮特船長卻笑容可掬地告訴查理,巴達維亞的艦隊要再過十天左右才能抵達這里。現在普羅文查堡沒有擁有授權的官員,所以必須等到科恩總督的命令,才能對他做出處置。甚至查理提出先把自己押到巴達維亞,因為那里離歐洲還稍近一些,也被皮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查理此時萬念俱灰,只得垂頭喪氣地打算告辭。朱由檢卻眼尖,一眼望見皮特手中正把玩著一顆潔白的珍珠。
在這一瞬間,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海中生成了!
匆匆想了幾遍,朱由檢覺得此計完全可行,就把查理叫住,悄悄地對他耳語幾句。查理听罷大喜,忙對皮特道︰「您是不是很喜歡珍珠和珊瑚這樣的海底珍寶?」
皮特果然是個業余家,尤其喜歡珍珠,一听就來了精神。查理就告訴他,听種田的奴隸說,澎湖列島海域有很多礁石,礁盤下盛產海蚌和珊瑚。為了爭取早日回到歐洲,他願意帶領蘭國人去采集珍珠。
皮特這個貪婪的家伙果然中計,立即派出一條軍艦,押著查理去采珍珠。當然,應查理的要求,朱由檢、李貞妍和那些蛋民做為他的助手,也全被帶上了船。
當幾人重新登船,面對遼闊的大海,查理都有些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朱由檢忙對他擠眉弄眼,那意思是要他平靜一些,不要被蘭國人看出了破綻。
須臾船開,赤嵌城越來越小,終于消失在海平線上。朱由檢卻仍在凝神注視著那里,同時心中默念︰寶島泗葉,我不會讓你被蘭國人侵佔太久。也許三年也許五年,我還會回來的!
蘭國人仍是老規矩,把查理、朱由檢和李貞妍囚于一室,其他蛋民則關在底艙。艙門一關,查理便急不可耐地道︰「親王殿下,現在可以說說你的計劃了吧!我們是不是立刻動手奪船?」
朱由檢狡黠地一笑道︰「查理,你的思路基本正確。赤嵌城那里蘭國人太多,港口又戒備森嚴,想在那里奪船根本就不可能。現在就不一樣了,船上只有不到一百個蘭國人,我們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有一百多人,只要發動突襲,勝算會大很多!」
「那還等什麼,」查理霍地起身道,「我們馬上沖進底艙把人放出來,然後攻擊駕駛艙!」
「你給我坐下!」朱由檢急忙捂住查理的嘴道,「急什麼!因為怕走漏風聲,我並沒有告訴那些蛋民我們要奪船。現在我們必須等待最好的時機!」
「什麼!」查理勃然大怒道,「船都開了,你還沒有做好準備?等等等,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們龍朔國人有句話,叫‘欲速則不達’。」朱由檢只得安慰他道,「現在你就听我的吧,我向你保證,這艘船一定會帶你回英國!」
查理氣得直哼哼,又躺到床上不理朱由檢了。朱由檢也沒工夫跟他廢話,而是凝神打坐,一方面養精蓄銳,一方面把即將進行的暴動如同過電影般在腦海中過一遍,看看有沒有漏洞。
很快到了中午,又該他們幾個給奴隸送水喝了。查理心中煩躁,躺在床上不肯起來。朱由檢也不勉強,對李貞妍使了個眼色,二人便從廚房抬著水桶直奔底艙。
到了底艙門口,朱由檢對監督他的蘭國士兵點頭哈腰,那意思是底艙味道太難聞,他自己進去就行了。
這些天朱由檢一直老老實實地做監工,從未有過叛逆的表現,監管他的士兵也早松懈了。此時一想反正這些人也沒有武器,根本鬧不出事來,便樂得偷會兒懶,大手一揮讓他和李貞妍進了底艙。
朱由檢一進底艙,就讓李貞妍在艙口附近留意外面的動靜,並立即把平時與自己最要好、對蘭國人也最為痛恨的幾個蛋民喚過來,面如寒霜地道︰「各位兄弟,咱們大禍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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