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九趕到皇宮的時候,就看見毓景女帝坐在高位上,臉色沉郁,而德貴君就在毓景女帝旁邊,正說著什麼。
宮人都忙著收拾宴席留下來的殘局,來來往往,腳步匆忙。
「母皇,發生什麼事了?」完顏九走到了毓景女帝面前,狀似驚愕地問道。一旁的完顏華听了冷哼了一聲,忿忿不平地道。「還不是宇文飛泠那個老賊,竟然意圖弒君,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母皇,臣女請你賜宇文飛泠死罪,重懲宇文世家的所有人。」
說到這里,完顏華瞥了一眼完顏九,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宇文世家的所有人自然就包括宇文軒,而宇文軒又是完顏九的正夫,要是因此遭了牽連,那完顏九應該如何自處?
完顏華現在已經不相信完顏九了,與其在身邊留著一個不知道想著什麼的人,還不如直接除了她。
「宇文飛泠這個老東西!竟然敢在茶杯里下毒,朕絕對不能姑息她!」毓景女帝帶著濃濃的怒意,上次德貴君的壽宴刺殺事件,已經讓她心有余悸了,她胸前的傷雖然用了很多名貴的藥,但是卻始終沒有痊愈。
而今天發生的事,更是讓她怒意大盛,本來慶功宴進行地好好的,但是宇文飛泠竟然敢在酒杯里下毒,宇文飛泠想做什麼,毓景女帝不用想也猜的出來,身為一代女帝,謀朝篡位,這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
所以毓景女帝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將宇文飛泠給下了大獄,之所以還沒有給她定罪,就是因為宇文飛泠所帶的五萬大軍就駐扎在鳳都城門外。
毓景女帝看了一眼完顏九,沉聲說道︰「九兒,朕要收回宇文飛泠手里的二十萬大軍,這件事就交給你了,你來想想辦法吧。」
完顏九的心沉了下去,毓景女帝都還沒將這件事查清楚,就這樣快的下了結論,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毓景女帝早就有意收回宇文飛泠手中的權利了,只是找不到一個好的理由,現在好不容易抓住了這個機會,毓景女帝又怎麼會放過。
毓景女帝之所以會將這件事交給她,就是因為宇文飛泠的兒子是她的正夫,如果讓宇文軒出面讓宇文飛泠交出手里的兵權,也會事半功倍。
不過,毓景女帝這次恐怕是算錯了,想到這里,完顏九不經意地掃了下站在毓景女帝旁邊的德貴君,心里冷笑了一下,口中卻是應道︰「是,臣女會盡力讓宇文飛泠交出手里的兵權的。」
毓景女帝听到這里,眼里已經帶上了滿滿的笑意,站起身來拍了拍完顏九的手,說道︰「好好!朕的九兒長大了,也能為朕辦些事了。」
完顏九笑了笑,不過心里卻是冷到了極致,說道︰「臣女會想辦法的,不過母皇,能讓臣女和宇文軒見一見宇文飛泠嗎?」
毓景女帝一愣,遲疑了很久才看著完顏九應道︰「好吧,不過朕只給你們一個時辰,除了兵權的事,你就不要跟她說什麼了。」說到這里,毓景女帝的眼里染上了一絲警告,說道。「九兒,朕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完顏九點了點頭,答應了毓景女帝,今天的事完顏九早就想到了,完顏華在覃嶺峰那次沒有得手,而且薛文宣也失蹤了,完顏華心里怎麼會甘心?那麼她就一定會選在鳳城下手,而宮宴,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只是完顏九沒有想到,毓景女帝竟然會這麼著急的想要除掉宇文飛泠,甚至不會給她任何翻身的機會。
權利這個東西,要麼就達到這世間最高點,要麼,它就只會招來無數的禍端。
完顏九拿著毓景女帝的手諭,疾速向宮外走去,但是卻在皇宮門口,就看見了一輛馬車,那是逸王府的馬車。一個藍色的身影站在馬車旁邊,衣袂飄飄,遺世獨立,美得那麼不食人間煙火。
完顏九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走了過去,朝著那個男子喊道︰「軒兒。」
「來了。」宇文軒沒有看完顏九,聲音泠然地說道,他的眼里都結了一層冰霜,跟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
「軒兒……」
「為什麼?」宇文軒淡淡地問道,像是在問宇文軒,又像是在問自己,問完,宇文軒突然轉過了身子,說道。「你帶我和寒麟去那里,是為了支開蕭寒麟嗎?」
完顏九抬起頭,蹙眉說道︰「軒兒,不管你信不信,宇文將軍的事本王事先也不知道。」
宇文軒定定的看著完顏九︰「可是你早就知道,有人會對母親下手是嗎?」
完顏九噎了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宇文軒輕笑了一聲,但是眼里卻毫無笑意,而是閃過了一絲失望,他說道︰「完顏九,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還在和蕭寒麟說,你會是個很好的妻主。現在我卻發現,我錯了。」
說完,宇文軒的臉上已經帶上了些許疏離,問道完顏九︰「現在呢,你打算怎麼做?收回母親手里的兵權,交給皇上,還是,你想將那些兵權收為己用?」
「你就這麼看本王?」完顏九苦笑了一下,她一直以為不管出了什麼事,宇文軒都會站在她這邊,理解她,為她著想。但是貌似她想得太多了,一旦涉及到了立場問題時,就算是親密如宇文軒,也不會幫著她。
宇文軒一愣,頓了頓終究還是說道︰「我相信自己的眼楮。」
「好吧。」完顏九閉了閉眼楮,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眸子里染上了冷然,說道。「現在跟本王去見宇文將軍,有什麼話,到那里去再說。」
宇文軒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完顏九跟宇文軒到了鳳都刑部大獄,對于這里,完顏九極為熟悉,她前世就是死在了這里。這里是她前世的終點,也是今生的起點。
刑部尚書恭敬地接過毓景女帝的手諭,然後就將完顏九迎進了刑部重牢,刑部尚書半佝僂著身子,說道︰「逸王殿下,這里就是關押重犯的地方了。」
說完,刑部尚書就命人打開了前方的一個牢門,然後側過身子,讓完顏九進入。完顏九走了進去後,就看見宇文飛泠坐在草墊子上,閉目養神,沒有那副落魄狼狽的的樣子,反倒很是悠閑。
宇文軒看見宇文飛泠那一刻,微微地松了一口氣,喊道︰「母親。」
听見宇文軒的聲音,宇文飛泠睜開了眼楮,朝宇文軒點了點頭,笑道︰「軒兒來了。」說完後,又看向了宇文軒身邊的完顏九。
「逸王爺。」
「宇文將軍。」完顏九一笑,也席地坐在了草席上,絲毫不嫌髒的樣子。「這個地方還是挺好的,唯一不足的是總會有那麼一些鼠輩在角落里作祟。」
完顏九話里帶著深意,宇文飛泠是如何人物,立即就明白了過來,目光微沉的掃了一眼外面,就只見牢房外面一旁露出了一點衣角。宇文飛泠轉頭向完顏九笑道︰「王爺不必理會,這些鼠輩只能對我們這些落魄之人囂張一時,但是她們無論是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的。」
「那本王也就不跟宇文將軍廢話了,現在宇文將軍身陷牢獄,鳳都城外的五萬將士和北漠那里的十五萬大軍卻是群龍無首,所以本王希望宇文將軍能夠交出兵符,讓母皇重新選擇人才來帶領。」
宇文飛泠豪爽的笑了一下,對完顏九說道︰「兵符現在不在我的身上,請王爺轉告一聲陛下,若想要那兵符,臣可以回北漠去取。」
「好,將軍的話我會給母皇說的。」說完後,完顏九就從宇文軒的懷中取過包袱,放在了宇文飛泠的手里,說道。「天牢潮濕陰寒,濕氣重。這里面是些褥子衣物,宇文將軍請多珍重。」說完後,完顏九背對著牢門,嘴唇動了動,比了一個嘴型。
宇文飛泠一愣,然後點了點頭,說道︰「多謝王爺關心。」
完顏九又轉過了頭,對著宇文軒說道︰「軒兒,你有什麼事,現在趕緊跟宇文將軍說吧,本王在外面等你。」
說完後,完顏九不等宇文軒回答,就大步走了出去。宇文軒愣了下,想要叫住完顏九,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宇文飛泠看著兩人的互動,心里已經感覺到了不對,蹙了蹙眉問道︰「軒兒,你和王爺吵架了?」
宇文軒點了點頭︰「嗯。」
「是為了我的事吧?」宇文飛泠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看著宇文軒說道。「軒兒,不管怎麼說,你現在是王爺的正夫,已經是出嫁了的男子,就不要再為了這些事與王爺吵了。俗話說了,在家從母,出嫁從妻,更何況,王爺她有她自己的立場,你這樣,也叫王爺不好做。」
「兒子知道分寸。」宇文軒听完宇文飛泠的話,再想起完顏九剛才離開的樣子,眼里流露出一絲痛苦,不過也是只在那一瞬間,然後便消失不見。「對了,寒麟現在回鳳都城外的大營了,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
宇文飛泠點了點頭,鄭重的吩咐道︰「軒兒,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攔住寒麟,千萬不能讓他帶著將士們入城,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這是軍令!」
「好,我明白。」
宇文軒離開後,幾個獄卒模樣的人走進了牢獄中,一臉的不悅,其中一個朝宇文飛泠盛氣凌人地說道︰「宇文將軍得罪了,我幾人例行檢查,送進來的東西都要經嚴格的查看過了才能用,請將軍配合一下。」
宇文飛泠淡淡地掃了眼那個包袱,沒有說話,那個人就直接用劍挑開了那個包袱,在里面翻了翻,卻沒有發現除衣物褥子這些之外的異常物品。那個人輕哼了一聲,撇了眼靜靜打坐的宇文飛泠。
「好了,沒有其它的東西,我們走吧。」說完後,那幾人便一起離開了。
宇文飛泠這才睜開了眼楮,攤開手掌心,將掌心上那個小紙條給翻開了。宇文飛泠一看見那紙條上的字時,眼色沉了幾分。
那張小小的紙條上面,就工整地寫著四個小字。
欲生必反!
說實話,毓景女帝忌憚她手里的兵權,這是宇文飛泠早就清楚了的,但是她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而毓景女帝卻不問緣由的將她給下獄了。毓景女帝這樣急不可耐地想要除掉她,確實讓宇文飛泠感覺到了一陣心寒。
想到這里,宇文飛泠握緊了手,那個紙條瞬間化為了粉末,宇文飛泠的手一松,那些粉末就從指縫間撒了下來,消失無影蹤。
而另一邊,完顏九與宇文軒坐馬車回了逸王府,一路上,宇文軒都沒和完顏九說話,而完顏九也只是半閉著眼楮養神,並沒有主動理會宇文軒,兩人徹底地開始冷戰了起來。
完顏九剛剛踏進王府的大門,王總管便匆匆地迎了上來,對完顏九說道︰「王爺,有個叫容白的公子來找王爺,看起來很是著急的樣子。」
完顏九一愣,容白,又出什麼事了?
還沒等完顏九反應過來,容白就從逸王府的大門里跑了出來,突然一把抱住了完顏九,星眸帶淚︰「嗚嗚……阿九姐姐,救救我的哥哥。」
啊?
完顏九眼里閃過了一絲疑惑,說道︰「你哥哥不是醒了嗎?怎麼了?」
按理說,容瑾用了西域的聖藥,就算是蠱毒也應該沒那麼快發作才對啊!完顏九拍著容白的背,安撫道︰「到底怎麼了?你慢慢說,別急。」
完顏九說完後,容白將完顏九抱得更緊了,然後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一抽一抽地說︰「那些人,村子里的人要殺了哥哥,阿九姐姐,我們快去救哥哥吧!」
完顏九也不再猶豫,一把扯過身上的小匕首,割斷了連馬的韁繩,然後牽過馬匹。就將容白給抱上了馬,然後自己也上去了坐在後面,就向城門外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完顏九听容白斷斷續續地講著事情的緣由,這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原來,容白他們並不是原來就住在那個村子里的,而是後來才搬遷進去的,雖然那個地方民風淳樸,但是也少不了有幾個愛生事的。上次為難容白的那個苗小姐算一個,然後還有就是村長家的二女兒,叫錢小玉。
這個錢小玉曾經向容瑾提過親,卻被容瑾給拒絕了,他們村子里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錢小玉也覺得自己失了面子,所以一直是懷恨在心。
事情就發生在幾天前,村長家長女的夫郎去城里置辦東西,可是回來的時候卻剛好遇上了暴雨,就去了容家歇歇腳。那個夫郎也是個不安分的,平時在村上嘴巴刻毒,最喜歡無中生有,惹是生非,但是他再怎樣也是村長家的夫郎,付商羽雖然對他不喜,可是也不能將人家給趕出去吧?
可是那個男子待在容家也閑不住,于是就東走走西走走,這一走,就闖進了容瑾的房間。容瑾當時正在換衣服,看見走進來的男子,也是一愣,然後就蹙眉拉上了衣服。
那個夫郎很是眼尖,一眼就盯在了容瑾的腰月復前,眼色閃了閃。
容瑾月復前,竟然沒有守宮砂?!
當天晚上,村長女兒的夫郎一回去,就將這件事跟自家妻主和錢小玉說了,錢小玉立即就怒了,容瑾這個賤人,她三番五次地討好他,他居然連正眼都不給她一個,現在竟然這麼快就和別人勾搭上了。
想到這里,錢小玉冷笑了一下,未嫁失貞,這件事要是鬧大了,男子可是會遭所有人唾棄,嚴重一點還是會沉塘的。
沒過兩天,容瑾與不知名的女子私通,還失了處子之身的事立馬傳遍了整個村子。容瑾的名聲算是壞了,就連付商羽也差點被氣暈過去。因為並不是這個村子里的人,村里的人本和容家的人有隔閡,現在抓住了把柄,更是對他們指指點點,說三道四。
這就算了,就連村長也找到了他們家來,二話不說地就帶走了容瑾,並說,容瑾的行為已經嚴重地破壞了村子里的風氣,經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們決定,要將容瑾沉塘,並且,勒令付商羽一家搬出這個村子。
付商羽腳步不穩地摔在了地上,而容白也是驚慌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來找完顏九幫忙,經過了這些事後,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知,完顏九的身份,他也是知道了。
完顏九也急了,別的不說,容瑾關乎著她父後真正的死因,她不能不在乎。很快,完顏九就和容白到了容家,卻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容白臉色一白,說道︰「他們一定是將哥哥帶去堰塘了,阿九姐姐,我們快過去吧,不然哥哥就……」
完顏九倒是鎮定了下來,就直接向容白所說的堰塘的方向走去了,兩人剛剛到達,就看見一大群人圍在那里,紛紛指指點點,臉上全是鄙夷和嫌棄的神色。
越過人群,隱約還听見了付商羽的哭泣聲,容白听後一慌,緊緊地抓住了完顏九的衣袖。
「村長大人,求你了,放過瑾兒吧,我給您跪下了。只要您大人有大量能放過瑾兒,我以後為你做牛做馬,什麼都行!」
「噗!付商羽,你當這是什麼地方?容白給我們村子里抹了黑,給我娘抹了黑,這樣處置他是天經地義的。我說,當初幸好老娘沒有娶這個賤人,不然今天還不知道他會給老娘生什麼ど蛾子呢!」這個輕浮陰毒的聲音,就是錢小玉的。
「好了,付商羽,你不用多說。我也是為了村子里的人著想,出了一個這樣的男子,以後別人該怎麼看我們村子?所以,容瑾必須得沉塘。」
這時,人群突然喧鬧了起來,女人們紛紛吼道︰「處死他,處死他!」
完顏九擠到了前面,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情況,那個以前侍候過她的男子,容瑾,此時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拉著,她們的身邊,還放了個髒兮兮,臭烘烘的豬籠。
付商羽緊緊地拉著容瑾的手,跪在了一個年邁女子的身前,臉上帶著悲切的哀求。而那個年邁的女子,神情傲慢,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付商羽。
這個女子,應該就是村長了。
「爹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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