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澤北城牆之下。
有著一片寬不過數百米的駐地,長年累月的覆蓋著密密麻麻幾乎無從下腳的營帳,它們的位置毫無規律秩序可言,純粹就像一群胡亂掘洞的地鼠一樣遍地開花,若是不熟悉的人闖入就跟進了迷陣一樣,繞的頭昏眼花也尋不出一條道來。
待走的近了,還可以听到各種粗鄙不堪的抱怨埋汰聲,打鼾呼嚕聲,甚至還有不少毛茸茸的大腿直接伸出帳外,跟城牆上秩序井然,威風凜凜,干干淨淨的兵士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然而,沒有哪怕一個城防軍表現出不滿,反而還相當的小心,說話都是輕聲細氣的,生怕吵到了什麼,就連那些身負官職的頭目在經過這片區域的時候都格外謹慎,但臉上並非懼怕,而是一種……崇敬?
此時日懸高空,晌午剛過,城牆上正在進行巡防交接,而城牆下的這片營地就跟死了一樣,或許這樣說有些不妥,因為還有如大合唱一樣此起彼伏的打鼾聲。
盧飛就是在這麼個時候過來,跟著他的…應該說是負責押送他的刑堂弟子顯然很不適應這種髒亂差的環境,捏著鼻子不情不願的喊了一嗓子︰「有沒有活人啦!天星武館有待試煉學子一名,有沒有人出來接收啊!」
毫無反應…眼前的營地就像一頭吃飽了倒在泥地里睡覺的野豬一樣,對外面的事情根本就是充耳不聞。
年輕的刑堂弟子咬了咬牙,轉過頭呼吸了一下相對清新的空氣再次嚎了起來︰「效死營的!有沒有人啦!天星武館有…」
話未說完,盧飛只听一陣風起,眼前似有黑影掠過,隨即還響起了兩聲清脆的巴掌,一句句飽含問候對方女性親屬及其生殖/器的怒罵隨風飄蕩,拳拳入肉的聲音如雨點一般連綿不絕,不知何時,一伙袒胸赤背,明顯兵痞模樣的漢子懶洋洋的坐在了地上。
「喂!」盧飛肩膀一沉,一個表情慵懶的兵士打著哈欠按住了他︰「接下來你搞定啦。」
盧飛嘴角抽抽,從開始到現在他就沒看清對方是怎麼出現,又是怎麼出手的,再轉身一看,那刑堂弟子仰面倒在地上,整個人看起來都胖了一圈,生死不知。
盧飛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上前拍拍對方已經浮腫的‘胖’臉︰「沒死吧?」後者勉強哼哼兩聲證明自己確實還活著,盧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起身走人。
…………
營帳里,盧飛已經月兌掉了武館的制式衫衣,跟眼前兵士一樣換上了髒兮兮的硬布長褲,上身套著一件不倫不類,明顯大了好幾號的短袖衫,手上還拎著一瓶沒有兌水的土瓜燒。
「這麼說…又是一個得罪人了被排擠的可憐蟲嗎。」那個把刑堂弟子揍成渣的兵士一口氣灌下半瓶酒抹著嘴巴說道,實際上他是個很有頹廢氣質的帥哥,卻偏偏擺出一副‘老子是人渣’的臭模樣。
「貌似…我們效死營已經成了專門接收你這種人的地方,沒錢,沒權,沒勢力,沒背景,甚至還沒有一個漂亮妹子可以犧牲的家伙……哼哼,不知你又能活過多久。」
頹廢帥哥一臉不爽的連續說了一大堆的話,他旁邊的同伴也跟著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盧飛縮在一角悶了一口酒,這幫家伙從開始就一直說著奇怪的話,透露出來的信息駁雜混亂,以一種絕對簡單粗暴的方式剝奪了他的人身自由,連提問都不讓!
不停的灌酒!這幫家伙一同就五個人,卻每個人最少灌了十瓶以上的土瓜燒,而且越喝越精神,竟然還出去弄來了一整扇的熟肋排肉,似乎把盧飛的存在都給忽略了。
不過情況並沒有那麼糟,頹廢青年撕下一條肋排扔給盧飛,大咧咧用手背抹嘴指著最開邊的兵士介紹起來︰「胡子,大壯,老鬼,三胖子,我,張遠,叫我雞汁也可以,記住了嗎?」
盧飛表情一抽,干巴巴的擠出兩聲笑,雖然這些綽號不怎麼樣,但勝在傳神,簡簡單單的就把每一個人給概括了…除了雞汁,盧飛實在無法將其聯系起來,所以……一定是音譯的錯誤!或許他說的是極致?機制?或者是寄至?
說完這些,張遠就像完成任務一樣倒頭就睡,嘴里還不忘說上一句‘煩死了’,接替他說下去是老鬼,一個說話總喜歡加上‘ ’的兵士。
「听著,這里是效死營外派第一小隊, …想必你也知道,效死營是個什麼地方吧?沒錯,就是那個戰死率最高的,嗯,你的表情很輕松嘛。」
盧飛再次擠出一個干巴巴的笑,效死營在越澤城誰人不知,他已經看過好幾冊專門講述效死營故事的籍冊,這是一個極富傳奇色彩和悲壯情懷的隊伍。
說它傳奇,是因為整個城防軍體系一大半的軍功都是由它創造的,說句不客氣的話,所有的城防軍對于效死營來說就只有後勤保障的意義,僅此而已,幾乎沒有並肩作戰的機會,最多是幫效死營打掃一下戰場。
而說它悲壯,則是因為它駭人听聞的,高達七成的戰死率!這不是平均數,也不是多場戰斗的總和,而是一次戰斗的正常數值,在最為艱苦的時候,效死營一度有幾乎百分百的戰死率,一般的部隊減員達到三成就算是重大傷亡,可以名正言順的撤退,而效死營卻一次次的,以高戰死率贏得一場場堪稱奇跡的勝利…
這是一個無法用語言解釋的現象,幾乎每一次戰斗後,效死營都減員一大半,普通的部隊早就撤銷編制或者補充新兵從而進入到漫長的磨合期和恢復期,而效死營,哪怕是剛入營的新人,哪怕是根本沒有接受過正規訓練的菜鳥,只要到了效死營就能變成鐵骨錚錚,悍不畏死的高素質兵員。
然而……現在這些人算什麼?喝酒,濫食,坐沒做相,盧飛前世看多了那些‘特種兵’的電視電影,對那種平時一灘爛泥,打仗卻又彪悍異常的設定深深反感——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這是讓我來尋死啊!」盧飛得出了一個十分正確的結論,說出來的話估計那頹廢青年都會重新爬起來拍著他的肩膀︰你終于有送死的覺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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