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不是說宮里來人了麼?」穿過古樹環抱的走廊,走在馮叔後邊的琉百葉才問道。
馮叔轉頭看她皺了會兒眉才回︰「小姐這是忘性犯了?皇上來了就說小姐隨後也會回來的呀,小姐怎的反而問起老奴來了?」
後邊的人腳步頓了頓,墨燁灕來了?
他來干什麼?一個皇上日理萬機的,怎麼還忽然想起要到榮國府了?若說是因為大哥、二哥身體抱恙,他作為好友或者君王來探望,或許以前說的過去,可這都多長時間了,他之前該賞的也賞過了,大哥二哥都快康復了,他現在才來探望,說不通吧?
但是他怎麼想的,又有什麼陰謀,琉百葉還真猜不透。
這個關頭,要猜好似還不止這一件事。
到了大哥的院門外,她忽然停了腳步,對著前面的馮叔說︰「馮叔,您就帶我到這兒就行,您去忙吧,我怕我來晚了皇上興許該不高興了,我先找個認錯的態度再進去吧!」
馮管家听了,自然不疑有他,反而以為皇上與小姐琴瑟和鳴,只笑著點點頭退了下去。
但是跟在身後的飛雨卻有些戰戰兢兢了,她就知道瞞不過小姐。
琉百葉挑眉,邪邪的轉身盯著飛雨,盯得她臉蛋越來越低,終于了然的問︰「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墨燁灕今天會來榮國府?」
飛雨猶豫了會兒,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頭,但是也沒說明是怎麼知道的,果真,听精明的小姐又問了一句︰「這麼說,他早知道我今天要出宮?還知道會讓你跟著?他出宮來榮國府是一早安排好的,還是因為我出來了才安排的?」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飛雨老實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帝就那麼肯定小姐今兒要出宮,而且還會不想回宮,期間一定能找到機會勸說小姐回榮國府的?
「你居然讓別人耍著你家小姐玩兒?飛雨,你最近是不是太疏忽了!」她說話不算嚴厲,卻也帶了些認真。
不是因為不高興和墨燁灕踫到一塊兒去了,只是她最近要做很多事,有些事,是真的不能讓墨燁灕知道的,否則一定會夭折。
「奴婢知錯,小姐贖罪!可是奴婢也真的不知道……」
「好了,我知道你不知道,就你這腦子怎麼會是墨燁灕的對手?」
連稱呼都變成‘奴婢’了,想必也知道錯了,她也就不計較了。
不過她還是想知道,墨燁灕到底為什麼會知道她今天出宮,是安排人跟蹤她了?還是事先就打探好了?
若是前者,那她去了西郊的小院,他不就也知道了?雖然他一早知道了她的另一重身份,卻並不知道她都在做些什麼,百葉宮如何運轉,相信無人知曉,包括墨燁灕。所以她不得不謹慎。
一個人若是連底牌都被人握住了,那等于命也交出去了,即便這個男人此刻對你忍讓厚愛,但不保準他一輩子都能夠如此。
可若是後者,她可是一早起來才吩咐飛雨出宮辦事、與子琴打招呼的,墨燁灕知道的也太快了吧?
她身邊難不成還藏了奸細?
可是連她自己都挑了挑眉,並不贊成這猜想,甩了甩思緒,還是進院子要緊。
站在院外一點都听不出里頭的動靜,幾個男人在一起不應該有說有笑、把酒言歡麼?怎的反而這麼安靜?
推門一進去,琉百葉以為他們會在屋里,沒想到,一進去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三人,三雙眼楮同時看了過來,形色各異。
「你來了?」墨燁灕首先開口,伸手等著她過去,示意她做他身邊。
「大哥、二哥。」琉百葉到了桌邊只是對著柳惲、柳隱打了招呼,反倒忽略了身份地位最高的墨燁灕,一**只管坐他邊上,也不行禮。
柳惲和柳隱顯然是被她的行為驚了一下,都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墨燁灕,後者並無多少表情,只是低垂眉眼細細品著茶水。
「蔓兒……」柳惲想要開口說什麼。
但是墨燁灕首先接了過去︰「此前一直想與貴妃一起回來的,只是一直事務繁忙,拖到如今,總算是把兩位愛卿的妹妹帶了回來。」
琉百葉不贊成的戚眉看著他,听他這話說的好似她一直不抽空回娘家似的,這之前一直也沒听他提過呀,今兒不知打的什麼算盤?
她也不反駁,只是安靜的听著,面前多了一倍熱茶,聞著極香。打眼往這院子里一瞧,這布置可大有她喜愛的因素在,面前這古樸卻做工精細的圓桌,身後這棵郁郁蔥蔥的大樹,院子里間或的綠化,無不透著主人的品味。
可見大哥也真是個懂得享受之人。
她最愛的估計還是屬下那把長長的搖椅,她往上躺肯定都足夠。
「允諾下的物資都已經如數運送到西蒙了,戰後子民調整進入中期,一切都順利,皇上不必擔憂。」思緒回轉之際,她只听到這麼一句。
「什麼物資?西蒙的物資你還管?」她奇怪的看著墨燁灕。
這墨清也是戰後,這邊的平民生活都還沒完全回過神呢,他怎麼反倒先管起西蒙國來了?
西蒙不是認輸了麼?墨燁卿都囚禁了不是,怎麼听著反倒像是墨燁灕在示弱?
「蔓兒,不得對皇上無理,上一次大哥能從西蒙回來,皇上帶過去的解藥,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與西蒙另一系談判所得,而得到解藥的條件,就是補償五成戰後所需物資。」
「五成?」
暫且先不論那解藥是不是真的只能和西蒙國的人要,即便是幫了墨燁灕,可這也太獅子大開口了吧?也不想想是誰先挑起的戰爭?
但是琉百葉沒有再往下說,畢竟大哥的命要緊,何況這回事,墨燁灕也的確出了力,當著兩個人的面否定過去的事,怎麼都是不明智的,反正墨清少了那點物資也只是九牛一毛。
「你今兒不是來探望我兩位兄長麼?怎麼一見面,還是只談國事,就不能放松放松。」她對著墨燁灕嘟囔了兩句。
對面的兩個兄長還沒說什麼,墨燁灕首先笑了︰「嗯……葉兒說的是,都是朕的錯,家里的確不該談國事,那就不談國事,咱們談家事!」
可是一說這家事,她覺得更是沒得可談,她正想著找個借口自己去走走,順便去看看大娘和七夫人,卻听墨燁灕對著劉惲柳隱兩人道︰「這元春晚宴就快到了,兩位愛卿如今位極人臣,就缺個賢內助,若是心中還未有所屬,這晚宴上倒可以挑一挑,到時朕選些可人的千金隨臣入宮,兩位看如何?」
「這……」先出聲的柳惲。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吞吐,但是琉百葉本身也不喜歡從一個宴會就挑一個伴侶的做法,接觸太少,了解片面,誰知道見著的時候非常優秀的女子,背地里如何陰狠?
因此,她大哥還沒開始說話,琉百葉便接了上去︰「我大哥、二哥英俊無比,又有才能,不著急吧?再者說了,這姻緣的事,還是自己去踫的好,太刻意了反而不真了!」
她沒說什麼‘戀愛自由’就已經是夠含蓄的了。
墨燁灕听了幾不可聞的挑眉,好似在想,她哪來的這些的理論?
「你的這些個想法,雖說不上奇異,可在墨清也不多見,柳家尚書即便請人教授,可我的兩位愛卿與葉兒的思想是不是也差太多了?」
還別說,從前他沒空去琢磨,如今一想,柳家當家的柳尚書垮台了,看他的學識、為人,也不能將這些奇怪的思想傳授給自己的女兒,否則他自己也不會犯那些糊涂事。
所以說,琉百葉這些千奇百怪的思想是如何橫空出世的?
她一個弱女子可以將百葉宮建立起來,並且顯赫江湖,與柳家人相去甚遠不說,甚至整個墨清都沒有這樣的女子。從前那個柳蔓是什麼心性,他墨燁灕可是最清楚不過了。
難道這都是那個神秘的聖手姥姥之功勞?
可她在十五歲之前,也絲毫沒有表露出如此稟賦啊?難道這也是聖手教授她的自保方式?可她要保什麼?誰不知道,從前的柳蔓再怎麼無理取鬧,府上的人對她都一如既往的寵愛有加。
院子里,因為墨燁灕的這個疑問而安靜了那麼片刻。
琉百葉心思一轉,心道不妙,從前墨燁灕可不會這麼直接的問,她也從來不提自己身份蹊蹺的事兒。就當是那次中毒後所致,可這理由也太牽強了。
果真,朝廷越來越順趟,墨燁灕就越沒事可做,又開始研究起她的身份來了?
意識到這點,她緩了緩氣氛,自動軟了下來︰
「行~~皇上最大,皇上要大哥二哥物子,那自然是好的,反正我也缺嫂子呢,成天在宮里也無聊,指不定日後還有個伴聊天呢!哪,你們男人的話題我就不摻和了,我去旁邊休息會兒,行了吧?」
墨燁灕淡笑著看她從桌邊起身,直往搖椅上走,知道她喜歡搖椅,也不阻攔,反而高興著,要她服軟可不容易。
當然,高興之余,他也會思考,她服軟的原因之中,他不知道的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