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五,大吉,宜嫁娶。
譚家之內,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前一夜,談家人匆匆從南灣村趕來,雖有些意外桑榆即將成親桑梓卻並不在場,也沒往細處問,全然忙著為桑榆的婚事做最後的準備。
雖是義女出嫁,譚家照舊請了與自家有關系往來的不少人家。門內門外都熱鬧非常。
阿芍伺候桑榆沐浴洗漱,而後又扶著她坐到梳妝台前,譚家請來的全福夫人手腳麻利地為她絞了面。桑榆透過銅鏡,看見自己兩頰微紅,絞過面的地方微微有些疼。
全福夫人笑盈盈地拿過梳子,一邊執起她的一束烏,一邊笑道︰「新娘子這臉真嬌女敕,絞個面就紅成這樣了。」說罷,開始念念有詞地為桑榆梳頭。
等日頭躍出山坳,懸在半空中時,桑榆換上嫁衣,戴上喜帕出了房門。
譚家門外,迎親的隊伍已經來了,鑼鼓喧天,爆竹齊鳴。侍娘們扶著桑榆走至譚大夫和譚夫人面前。
疼愛的義女即將出嫁,譚大夫頗有些舍不得,看著在身前向自己和談家長輩行禮的桑榆,良久,這才沉沉開了口︰「敬之戒之。夙夜無違舅姑之命。」
這話是作為父親,對即將出嫁的女兒的告誡。就如譚夫人後面的一句「勉之。敬之。夙夜無違爾閨門之禮」一樣,是父母對女兒的拳拳愛護之心。
譚家人為難新郎,派了家中幾個子佷攔在門口,譚家人以醫術傳家,加上還有譚夫人娘家過來的小子,一個個摩拳擦掌,試圖給這位縣令新郎一個好看。
結果,問文,贏不了,問醫,他又因為桑榆的關系,多少知曉一些,問武……好吧,譚夫人說了,別太為難他,省得把新娘惹火了。
于是,待桑榆回過神來,譚家正堂處已經開始熱熱鬧鬧的奏催妝了。
譚大夫目光如炬,頭一回用一個父親的眼神,將虞聞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頗有些不意地受了他敬的茶。
等到目送桑榆上了花車,譚大夫終究長嘆一聲,扭頭對夫人道︰「這才認了沒多久的女兒,就又成了別人家的,忍不住想悔婚吶!」
譚家到縣衙,不消半個時辰便能走到。但接到新娘的迎親隊伍,卻是繞著大都城整整一圈,這才停在了縣衙內宅的正門前。
桑榆坐在車里,蓋頭之下,她垂著眼,耳畔能清楚地听到車外唱著歌謠起哄討要賞錢的聲音。她唇角微揚,忍不住也期盼起外頭的熱鬧來。
「請新娘下車!」
車外的熱鬧過去,卜師撒過五谷,念過祝詞後,媒人笑盈盈地甩著帕子,喊道。
虞聞一直站在車外,由著身旁的親友起哄,俊朗的眉目,一直溫情脈脈地看著花車。車簾掀開,一雙素手盈盈伸出,他嘴角含笑,上前握住那雙素手,將人扶出花車。
桑榆下了花車,因了頭上的蓋頭,她並不知在前引路的人是誰,只覺得扶著自己的那只手,溫暖、干淨,十分熟悉。
于旁人眼中,那紅裳新娘雖喜帕蓋頭,但身姿婀娜,舉止行動,看著一派溫婉。而一路扶著新娘往前走的新郎,眉目之間,染著平素鮮少能看見的悅色,一身紅錦,金冠玉扣,俊逸疏朗。
如此看來,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行過禮,新娘被送入洞房。
蓋頭被揭開,桑榆抬頭,正對上虞聞的眸子,他深邃的眼中是平素不常見的深情。桑榆心底柔軟,面上一紅,低下頭來。
虞聞揚唇一笑,握住她的手,並肩坐下。
之後的程序中,還有撒帳。房中的婦人們口中念念有詞,將一早準備好的金錢彩果抓起一把就往夫妻二人身上拋撒。
「撒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郁蔥長不散,畫堂日日是春風……撒帳上,交頸鴛鴦成兩兩。從今好夢葉維熊,行見珍珠來入掌……撒帳後,夫婦和諧長保守。從來夫唱婦相隨,莫作河東獅子吼……」
桑榆听著念詞,臉上愈通紅。
撒帳罷,又行「合巹」禮。夫妻二人面對面,將酒飲下,又按著習俗丟了酒杯。旁邊的婦人們見兩只鎏金酒杯一仰一扣躺在地上,忙笑著道喜。
等行過「合髻」禮後,虞聞這才出去待客,臨行前握了握桑榆的手,低聲道︰「我很快回來。」
他前腳才踏出房門,後頭屋子里的婦人們頓時笑成一片。她們每問一句話,桑榆都微笑回禮,雖面上赤紅,卻言行有矩。不多會兒便贏得一眾婦人們的好感,忍不住就請教起美顏的事來。
等鬧得差不多了,婦人們這才恍然想起外面該是開宴了,這才陸陸續續地去了外面。轉瞬間,屋子里只留了桑榆和隨侍的阿芍和阿匪。
「娘子要捏捏脖子?」阿匪機靈,見桑榆等人一走,就抬手在揉捏後頸,忙上前恭敬詢問道。
桑榆擺擺手︰「阿匪,你對這兒熟悉一些,我餓了,幫我看看能有什麼吃的。」
阿匪聞言,笑著便出去了。阿芍看她離開,忙上前,伸手替桑榆輕輕揉捏起脖子來︰「娘子頭上的這些金釵玉簪沉甸甸的,想必脖子都酸了吧。」
桑榆聞聲,輕笑︰「你如此倒是笑話起我來了,之前把你嫁出去的時候,你也是不輕松的。」
「娘子跟我不一樣,我出嫁的時候沒這麼大的排場,也沒這麼麻煩,他呀,粗人一個,憨憨傻傻的,揭了蓋頭就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說話了,他那些兄弟的媳婦兒為這笑話了他好幾天!」只要一說起談文虎,阿芍的臉上總是藏不住的笑。
她是嫁了自己喜歡的男人,比起過去在虞家一起生活的姐妹們,能像她這樣的實屬少有。也是她運氣好,當初誰也不願被管事挑出來送去伺候二郎不喜歡的人,于是差事落到了她的頭上,誰知竟是中了頭彩,踫上位好主子。
主僕二人說笑間,章婆子就帶著阿匪和幾個侍娘一道端來好些酒菜和點心。
桑榆是真的有些餓了,簡單地吃過幾口菜後,她才擱下筷子,章婆子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伺候夫人梳洗!」
外頭一早就有婆子候著,听到章婆子的話,趕忙打了水來,不多會兒,屏風後的浴桶就倒滿了熱水。
桑榆洗淨臉上的脂粉,泡進浴桶里,頓覺呼吸順暢了好多。
待洗漱完畢,阿芍又服侍著她換上一身簇新的紅色常服,幫著她擦干滴水的頭,抹上頭油。
桑榆正看著鏡子里洗干淨後的臉,屋外忽然一陣喧鬧,遠遠便听見阿祁在喊︰「阿郎回屋了!」
縣令大婚,外面自然是熱鬧非常。再怎樣,總是得讓新郎回屋陪新娘的。
虞聞雖喝了不少酒,好在那些手下能幫忙擋酒的人不少,最後還是自己走著進婚房的。見他進屋,屋子里伺候的婆子侍娘們趕緊退了。
外頭有人想跟著進屋鬧洞房,虞聞笑了笑,身子一轉,伸手一把將領頭一人推了出去,嘴里喝道︰「阿祁,請幾位爺回去喝酒,跟外頭的說一聲,要是沒把他們喝趴下,下個月俸祿就扣下了。」
話罷,嘴角一勾,反手將門關上,又從里頭插上門閂。
外面,阿祁得令,吆喝一聲,指揮著一同來喝酒的衙差們把打算鬧洞房的一行人,架著半拖半拉帶回宴上。
桑榆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聞著男人身上濃濃的酒氣,玩笑道︰「你把門關了,等下是要我服侍你梳洗麼?」
他低笑,走來抬手模了模她的頭,而後徑直往屏風後走去。待他洗漱罷,換了一身中衣繞過屏風出來,桑榆這才生出一絲緊張來。
男人就那樣走到床邊坐下,看她還站得遠遠的,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道︰「過來。」
見她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不動,虞聞輕笑一聲,起身上前,握住她的一雙柔夷,牽著走回床邊。
出嫁前夜,按著舊規矩,家中長輩是要給新娘子看壓箱底的。對桑榆來說,連a–v都看過了,還害羞那些壓箱底的畫冊做什麼,說到底,令人害臊的不是畫冊,而是出身草莽說話直白不遮不掩的義母。
想起前夜譚夫人說的那些話,桑榆沒忍住,臉騰地就燒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虞聞低頭,他坐在床邊,雙手攬在桑榆腰後,將她擁在身前,只一低頭,鼻端就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清香,「想起什麼害臊的東西了?」
他明知這時候桑榆想的興許是那些畫冊,依舊壞心眼地想要逗弄她。
桑榆瞪眼,作勢要轉身,腰下一緊,眼前頓時翻天覆地,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落在了床鋪間,虞聞正一手撐著身子,一手解下床外水紅色的厚錦床簾。
他低頭,看見桑榆的臉紅得不行,笑容深切︰「是看過了?」
男人修長的手指解開她腦後束的簪子,順手又摘下她頭上那一柄梳背。
刻花蚌質梳背,正是她十三歲及笄那日,他送的禮物。
男人眼底亮了亮,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桑榆漲紅了臉,咬唇道︰「瞧過了……」她手指一攀,抓在虞聞的手臂上。
他揚唇一笑,俯□,雨點般的吻便落在了桑榆的臉上,而後又吻住她的唇。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嫁了__久等……
推薦我的新坑︰
大王沒頭腦
新文開張,這是一個女主沒頭腦的故事,沒有金手指,沒有超能力,沒重生,沒穿越,土著女孩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