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下顏看著它憐巴巴的模樣,心里一軟,就忘了端莊優雅這回事,把畫眉鳥揣進兜里,開始毫無形象地往樹上爬。
在到達一定高度,勉強以看到重重綠葉上方有一個形似鳥窩的輪廓,她穩住身子,一手抓緊樹干,一手小心地托著畫眉將其高高舉起,好不容易才把它給送回了窩里。
她剛笑著松了口氣,就又听得「啾」的一聲驚叫,那只畫眉好像被什麼推了一把,徑直從樹上掉下來,眼看就要墜地,它閉上眼楮,使勁撲稜著翅膀,終于飛了起來,一時歡快得鳴叫不停。
影下顏瞪大了眼楮看著這一幕,原來這樹上還有其他人啊。
「上來。」聲音冷冰冰的,听著不太像是命令,像是在喚一個熟人。
「呃?」
一只過分白皙冰涼的手突然穿過異常濃蔭的綠葉拽住了她攀著枝干的手,駭得影下顏大叫一聲。
只覺身子一輕,她便騰空而起,落到了樹的頂端,身旁躺著閉目養神的月微。
無法抑制的激動和欣喜,在胸中翻滾起落千百回,到了嘴邊卻只化為一句,「那只鳥得罪師叔了嗎?」
「安靜,你在下邊太吵了。」他沒有睜眼,只微微挑了挑眉,「坐下。」
影下顏受寵若驚,順從地屈膝坐下,頭和衣服都濕濕的不太舒服,是心里還是莫名的喜悅。輕輕撥動了一下底下的葉子,真密,坐著真穩。
月微沒有再說話,好像睡著了。說來每次見到他時他的雙眼都是閉著的,不過,閉著睜著都很好看。影下顏呵呵地想著。
還是披散的墨黑長,懶散又悠閑的神態,一身純白的衣裳,在薄薄的蒼白日光下像隔了層輕盈迷離的阮紗,影下顏看得心生羞澀,收回目光,猛然想起懷里藏著藍羽給的那根紅線。
只要繞上一炷香的時間,兩人今生必定會在一起的。
影下顏謹慎地從懷里模出那根紅線,紅線在陽光下輕舞飛揚,化成千絲萬縷縈繞心頭,很快迷了她的眼。
就一炷香的時間,試試吧,試試吧。
錯過了這次,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她咬咬牙,不停祈禱著師叔不要醒來。
紅線微微抖動著纏上月微修長細膩的尾指,又輕輕繞了兩圈,輕輕抽緊收回。陽光並不熾熱,影下顏覺得燒得厲害,她抬眼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睡著,舒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拉伸紅線繞在自己的手指上,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了……
「你這是……」
「啊」,影下顏低呼一聲,手一抖,兩人尾指上的紅繩纏繞得更緊了,「我……」
是了,師叔好像每次都睡得很淺。
她低著頭,有那麼一剎那的恍惚,她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
月微饒有興致地將尾指抬到眼前,她的手指也跟著抬了起來,他眯起眼看著在斑白日光映襯下愈鮮紅的細繩,緩緩開口,「你用紅繩把我們兩個的手指連起來,難道是想要我和你……」
影下顏的臉頰又紅又炙,眼楮也燙得流出一滴淚。眼前的是上神,是師叔,明明知道不能,還是天真地懷著一絲希望,做出這樣見不得人的事來。她低啞道,「對不起,我……」明晃晃的事實就在眼前,她不知該做何解釋,更沒有必要解釋。
他輕笑出聲,影下顏听著刺耳無比。
感覺紅線的那頭輕了,她知道,他已經把紅線解了下來。
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順著臉頰滴落。
他卻拉過她的手,替她解下尾指上纏繞的紅線,將紅線兩端對齊折好放到她掌心,又輕輕把她的五指合攏。影下顏覺得自己被他指間觸過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炙顫抖,都在嘲笑自己的幼稚和自不量力。
「翻花繩這種女孩子的游戲,我不會玩。不過我想,蒲封和那個叫除淨的小姑娘應該會,你以先回去換身衣裳再去找她們。」他的聲音輕柔得不真實。
「對了,差點誤了和天悟約的時辰。」說著他站起身來,拂一拂衣袖,清風掠過,白色的身影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影下顏愣在那里,睫毛抖動兩下,「翻,翻花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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