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下顏看著他孤清的背影,心痛得愈厲害。
「只是拂清自始至終連一句愛她都說不出口。」他聲音驟然一冷,是憤?是恨?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她死後我在我們相識的山洞里守了五百年。即便守了五百年,我什麼也挽回不了,什麼都做不到。」他啞聲道。
「不,我想她有你的這份情意已經夠了。」影下顏已經哭紅了雙眼,為誰哭的呢?她也不知道。
沉默許久,兩人才漸漸從傷痛中緩解過來,影下顏早已沒了繼續下棋的心思,只趴在桌子呆呆地看著棋局。
「再下一盤吧,好好下,我想定出勝負來。」月微輕揚嘴角,露出一絲詭譎。
影下顏沒有注意到,何況她自然不會逆他的意,也就點點頭,坐直了身子,同他下了起來。
這一盤棋也下了許久,最後影下顏贏了。
月微笑了笑,端起一碗茶喝了起來,而後放下茶盞,眼中神色不明地看著她,「沒想到你的棋藝這麼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听了前面的故事,影下顏也不敢再肆無忌憚地看他,仍然低低地看著棋盤,只湊了句,「多謝夸獎。」
下巴被他的手輕輕抬起,影下顏錯愕地抬眼,對上他的目光。他的聲音懶懶地卻很舐人,「我喜歡同你這樣又聰明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一起下棋。哪怕你不是她。」
影下顏身子兀然一滯,靜默半晌,再抬眼時眼里已蒙上了一層霜。屈辱和憤怒一同在心頭聚集,她掰開他覆在自己下巴上的手,尖尖的指甲因怒而掐入他的手背,清柔的聲音帶了幾分冷意,「夠了,弈仙人。」
月微臉上是吃痛的表情,听了她的話後,又換上一臉笑容,「傻瓜,你在說什麼。」
「你不是他,不要再裝了。」師叔還沒有把她當成女子過。她手上施力,一道白光自她掌心而出,直沖月微而來。
眼前人輕蔑一笑,身形一晃便避開了攻擊,他略一低吟,便化回自己的真身,變成了弈。
「沒想到你最在意的人竟然會是自己的師叔,真是……不知廉恥。」
影下顏如遭一個響亮的耳光,「你,你胡說……」
「相由心生,我這幻術是只能化成你心里最在乎的人……你若願意永遠留在這里,我以一直化成他的模樣,供你欣賞,陪你玩,如何?」
「我才不會相信你的鬼話,方才那些全都是假的吧,你的目的,就是把我永遠困在這里。我才不會輕易上你的當。」
弈笑著搖頭,「看來我想留個人陪我也是做不到了。不過話說回來,是真是假只看你信它幾分了,比如說,你師叔和瑛下的事……」他的身形漸漸隱入白色光圈里,聲音也越來越遠,「我弈最成功的一次設局,就是把月微困在這里,呵,困了整整三百年……」
影下顏搖搖晃晃有些頭暈,伸手撐著桌面,低垂著腦袋,三百年,與所在乎之人,瑛下尊主嗎?
曾經她那麼努力地想要改變自己,心里還存著微薄的希望,還妄想過成為漫天星河里一顆閃耀的星,就能夠讓他多看自己一兩眼。
是如今才明白,原來那輪明月早已有了自己深沉愛戀的夜空,星星再如何努力地光,也永遠處在不值一提的位置,黯淡地隔著滿天風雲,看那月色深深融入心中的那片明朗夜空。
那是瑛下尊主,上一紀結偉大的救世神祇,時光記著他們磨滅不掉的五萬載。而她呢?她第一次這樣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區區一介凡人,與上神見面統共不過三次,談什麼愛戀,不過是自作多情,怕是要笑掉旁觀者的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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