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做一名老師確實是個不錯的職業,工作穩定,待遇不錯,關鍵是假期多啊,丁勝男放假呆在家里,每天除了練練拳,竟不知該干些啥,于是往礦上跑的就多了,見了秀玲的面就催促她抓緊時間趕緊辦。
秀玲常年混跡在各個小工廠之間打工掙錢,偶爾出賣自己,經歷過的男人也有不少,在丁勝男這個心地善良單純莽撞的女兒家面前,很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總是不敢抬頭,叫著大小姐,臉紅紅的,說這種事兒女的家自己出面緊張羅,總覺著怪怪的。
丁勝男說怪什麼?一點都不怪,幾千年了,女人的不幸和悲哀,就在于等靠的太多爭搶的太少。幸福不靠自己努力去爭去搶,誰有太多的好心往你手里硬塞?秀玲听了頻頻點頭,說大小姐你說的太對了,女人家就的靠自己,別人誰都指望不上。丁勝男一听說的過火了,忙往回收,說也不是全指不上,你看上的人,牢牢抓在手里不讓別人搶走,就是要指望他給你幸福,要不找他們干啥?不如養條狗听叫喚。
秀玲听了就笑了,說大小姐你說的太對了,不虧是上過大學的人,懂得就是多,听你說話,我就覺著整個心都是亮堂的。你一後要多給我說說。丁勝男說我也是剛明白沒多久,跟人家學的。說著心里就想起了劉華濤的長篇大論,想起自己被他蠱惑,跪下向他求婚的糗事。
我听你的,秀玲抓著丁勝男的手說道,歪頭仔細地看著她,伸手把她臉頰上的一縷頭發替她梳到耳後,說你過世的親娘該是怎樣的奇女子啊,生出這樣的好閨女,聰明懂事,善良大度,我都不知道該咋說了。
「我可沒你夸得那麼好,」丁勝男被說的不好意思︰「我也有私心,我爹沒人管,總是讓我給他做飯,你來了我就解放了,我最煩做飯了。」
「你放心,以後做飯我包了,一定伺候你們爺倆吃得好好的,」秀玲感激地搖著丁勝男的手說。
「可不是誰伺候誰,給親人做事,自己的心里也是甜蜜幸福的。」丁勝男更正她,秀玲低頭笑,說你說的對,我又說錯了。
秀玲的羞澀不影響她的行動能力,她心里最清楚想要啥,該怎樣去做,沒過幾天的功夫,兩本紅彤彤的結婚證就拿到了她手上。當她把結婚證讓丁勝男看時,她一聲歡呼,吸引了礦上所有人的目光。
丁勝男低聲問秀玲說我是不是該叫你娘了?秀玲說我可不敢當。你啥也不用叫,喊我的名字就行。丁勝男說那可不行,于理不合,說著向丁盛強哥幾個宣布了好事,幾個人也是為叔叔丁秋山高興,一齊動手,把秀玲的衣被東西收拾好送到家中,丁盛強兄弟便全搬到礦上住。
左玉昆听說了,也前來祝賀。按丁秋山和秀玲的意思,既然領了證,搬一塊住就行了,都是二婚頭,沒多大的講究。丁勝男說那可不行,不大宴賓客,但辦一個小小的儀式還是必要的。你看人家里婚喪嫁娶,國家大會小會,那個不是虛頭巴腦一本正經地說廢話。但廢話也要說啊,要的就是這種一本正經的莊重勁兒。它能加深我們的印象,讓我們能更牢穩地記住這一刻我們身份的轉變,清楚從今往後我們身上的責任,知道該干啥怎麼干。
「說得好,」左玉昆拍掌大贊︰「有見識有高度,這樣的話秋山你說不出來,有女如此,丁秋山你不虛此生。就按我干閨女說的辦,咱們合計合計定哪天。」
這時刻便沒了秀玲說話的份兒,她忙著扎圍腰洗手做飯,不一會就動作利落地弄出幾個下酒小菜,眾人圍坐在院中的石桌邊,喝著小酒商量,最後定在五天後的七月初七乞巧節,天上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倆人都是苦命的鴛鴦,正合著苦盡甘來的寓意。
第二天秀玲回家接孩子。她家在過了磁佑鎮再往北的大山里,當天去當天回,倆孩子長得都很俊秀精神,極像他們的娘,大大的眼楮,稍圓的瓜子臉,尖尖的下顎,透著一股從娘身上遺傳下來的聰明機靈勁兒。但此刻卻是滿臉的不情願,當晚硬是和娘擠一屋睡下。
天明丁秋山和秀玲去礦上,家里就剩下丁勝男和一男一女倆孩子。倆孩子待屋里不出來,丁勝男也不理他們,自己在院中打拳。很快就吸引了倆人的目光,慢慢地走出屋,驚奇地看著她又蹦又跳。丁勝男一趟北派長拳打完,一個漂亮的側空翻穩穩地落在地上,扯下樹杈上的毛巾擦著汗,走到石桌前坐下喝茶水,沖倆孩子喊︰「兩個小家伙,過來。」
倆孩子有些膽怯地走到桌前坐下,丁勝男問他們叫啥,都多大了?小姑娘說我叫李天語,語文的語,今年十三歲,小小子說我叫李天宇,宇宙的宇,今年十一歲。丁勝男驚訝地問是誰給你們取得名字,同音不同字,挺有學問。
「我娘,」倆孩子異口同聲地說。
「登上天宇聞天語,你們娘對你們的期望不小,」丁勝男看著兩個孩子︰「說說,你娘把你們接來干啥?」
「我們知道,」小姑娘李天語說道,「我姑姑和我們說了,」
「你娘沒說?」
「也說了,」小姑娘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
「說說想法,願意不?」
「不願意,」倆孩子異口同聲。
「為啥?」
「姑姑說,娘結了婚就不親我們了。」
「她胡說,」丁勝男說道︰「你們的娘親你們不?」
「親,」
「咋親?」
「她掙了錢,供我們上學,買好吃的好衣服,她自己舍不得花。」
「娘掙錢辛苦不?」
「辛苦,」
「咋辛苦?」
「我們沒有家,娘總不看我們,看一回就抱著我們哭。」倆孩子哭起來。丁勝男拿毛巾給他們擦淚,「想讓娘高興,往後總是笑不?」
「想。」
「那咋辦?」
「听娘的話。」
「如果娘往後總是笑,再不哭,你們高興不?」
「高興。」
「娘結了婚,就有家了,娘往後就再也不哭,總是笑,你們願意不?」
「願意。」
「姐和你們一樣,」丁勝男摟過倆孩子︰「姐沒有娘,等他們結了婚,姐也有娘了,姐也高興。你們願意听姐的話不?」
「願意。」
「那他們結婚時,我們都高高興興的,讓干啥就干啥,不惹他們生氣,能做到不?」
「能。」
「好孩子,」丁勝男把他倆樓緊︰「叫我一聲姐姐,我給你們買禮物。」
「姐姐。」倆孩子齊聲叫道。
「哎,」丁勝男緊著答應,鼻子酸酸的掉了淚,「說吧,喜歡啥?和姐說。」
李天語說喜歡唱歌,李天宇說喜歡跟姐姐學武功,長大了保護娘。丁勝男說咱們走,姐帶你們買禮物去。說完騎摩托帶著他倆直奔鎮上,花三百給李天語買了架電子琴,花四百多給李天宇買了輛山地車,然後三人高高興興地回村。到家後倆孩子已經和丁勝男好的親密無間了。
七月初七很快來到,這天上午,丁盛強丁盛全丁盛信丁盛義,丁盛剛和左靈心,丁勝男的干娘胡榮琴干爹左玉昆齊聚丁家,一齊動手整備了兩桌酒席,向丁秋山和秀玲祝賀。胡榮琴在當院鋪上席子,擺好椅子,讓丁秋山和秀玲坐端正,安排倆小家伙磕頭認親。倆孩子事
前被丁勝男教好了,規規矩矩地跪地上磕了仨頭,扭扭捏捏地叫了聲娘爹,丁秋山忙著答應,一個孩子發了個一千的紅包。老臉上全是笑意。
輪到丁勝男,秀玲連聲說不用,丁勝男堅持跪下磕了仨頭,可一聲娘卡在嗓子眼,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兩大顆淚珠從眼角溢出掉在地上。快叫啊,干娘胡榮琴和干爹左玉昆齊喊,叫出口你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但丁勝男跪在哪兒就是叫不出。
「快別難為孩子了,」秀玲緊起身拉起丁勝男,「大小姐的心是天上的菩薩心,我都知道。」說著從衣袋中掏出一副亮閃閃的銀手鐲塞到丁勝男的手中,說道︰「我沒啥錢,這副鐲子是我娘給我的嫁妝,送給你,讓老天爺保佑你說個好婆家,長命百歲。」
丁勝男接過了想再堅持一下,最終還是叫不出口,只好作罷。大家開席,在夏日濃蔭中喝了個痛痛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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