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並沒有讓玄燁等太久,就在行營內外眾人嘈雜喧嚷之時,如情和如貌領著林中的侍衛出現了,如情一臉喜色的來到珠錦面前︰「主子,奴婢照著您的吩咐讓他們去那個方向找了,果然找到了那只大雁,還有那只鷹!」
如貌趕緊讓侍衛們將東西呈上來︰「主子您看!」
珠錦這才撩起眼皮瞧了一眼,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的那樣,她射中了鷹的雙腿,箭頭射過鷹的雙腿,將它的腳爪齊根削斷,劇痛之下鷹咬死了大雁再振翅一飛,但此時鷹已後繼無力,也不能再飛了,這才在隱林中之後掉落了下來,珠錦在射箭之初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讓如情和如貌領著侍衛們在外頭等著,看見她箭去的方向再去追尋獵物。
「鰲中堂,本宮這花拳繡腿不知還入眼否?」
珠錦示意侍衛將所獵之物給鰲拜去看,她的唇角這才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鰲拜方才揍了她兩個親哥哥,她心里這一口氣實在是順不下來,所以才定要獵了這鷹和大雁給鰲拜看看,他們赫舍里氏也不是好欺負的!
又加之玄燁瞞著她將長泰和綸布弄進布庫隊中而未跟她透露一言一語,她心中有氣,這兩廂刺激之下,下手便有些狠了,但心中之氣卻已平順了些許。
玄燁在一旁看著那被齊根削斷的鷹腿,看著那奄奄一息的鷹和那已經被鷹咬得死的透透了的大雁,心中只想到了一件事,原來她並非失手,她是早就有意是要一箭斷了這老鷹的一雙腿的,又在老鷹咬住大雁的那一霎那下手放箭,這份膽魄和冷靜絕非尋常女子所有,他的皇後眼力也絕非常人能比,玄燁不禁在想,他早先將她看做尋常後宮女子一般,是不是看錯她了?
他一直覺得,珠錦不過是比那幾個庶妃身份尊貴一些,比鈕祜祿妃比蘭妃聰慧一些,知進退懂禮儀,又懂得些許的生活意趣,再加上容貌比她們都要出眾罷了,如今看來,這位皇後絕不僅止于此,她根本不是尋常女子,好似也不能用對待尋常女子的方式來對待她。
鰲拜看著侍衛呈上來的托盤,那托盤里放著血淋淋的鷹和大雁,這才鰲拜眼中根本算不得什麼,他只是目不轉楮的盯著那鷹被齊根削斷的腿,這等凌厲的手段和心力怎會出自一個不滿十四歲的小姑娘之手?
鰲拜心里一時想到很多,皇後出手之時沒有絲毫的猶豫,行動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所有的步驟,不為外力所干擾,專心一意做她自己的事情,只用了一箭便射下了一鷹一大雁,過後,不驕不躁等著結果,這等殺伐決斷的手段,他平生也只在大將身上看見過,他知道,就連自己那自幼在演武場上長大的女兒也無法做到這樣,皇後,她不是個簡單的小姑娘。
鰲拜又看向布庫隊中那個被皇後稱作大哥的少年,他原本以為那些個少年不過皇上挑出來陪著他折騰好玩的,如今看來,皇上連皇後的親哥哥都選進去了,這是想要做什麼?
看來那些個少年還真不是普通的少年,他雖知都是世家少年,卻不知里頭具體都有誰,原本也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皇後這一出倒是叫他留了心眼,回頭定要好好的查一查,看看這群少年是不是只陪著皇上玩布庫這麼簡單。
皇後的獵物一時傳看行營上下,眾人自然又是一陣喧嚷,珠錦實在懶怠再陪坐下去,她方才下去跑馬一場,又出力射箭,實在是很累了,遂跟玄燁告了罪,也不管他們男人接下來做什麼,只管自己就回行宮去了。
皇後一走,自也有不少女眷跟著回營地歇息去了,女人們一走,男人們自然沒了拘束,玄燁便下令各人自便,自由活動,想騎馬打獵也,想喝酒烤肉也行,只要不胡來,都是以的。
玄燁這樣一說,男人們自然都活躍起來,玄燁這會兒是不能如珠錦一樣丟下眾人自己去了的,何況他也不覺得累,便帶著自己的皇兄福全和弟弟常寧,吩咐了太監們去收拾地方給他們兄弟烤肉吃,有幾位親王听聞,倒也一塊兒跟著去了。
珠錦回了行宮,更衣之後便坐下來,早有留守在行宮里的曲嬤嬤端了珠錦愛喝的酥酪上來︰「主子累了吧?這個我特意弄得淡了些,卻在里頭加了些葡萄干,主子嘗嘗?」
珠錦接了,將一碗溫度正合適不熱不冷的酥酪喝完了,聞著滿室的女乃香味心里才覺得舒坦些,她將碗擱下,又道︰「去泡一杯濃濃的薄荷水來。」
她現在很需要這個東西來給她降降心火。
曲嬤嬤答應一聲,看了如貌一眼,如貌會意,便跟著曲嬤嬤出來,只留下如情在內伺候,出來之後曲嬤嬤便問道︰「主子這是在外頭受了誰的氣?」
珠錦的習慣曲嬤嬤現在也已知道了,曉得她但凡心氣不順卻又不能火時就會喝薄荷水來降心火,往日只囑咐過泡薄荷水,而且這一月以來也就喝過那麼一回,珠錦生氣是極少的事情,就連那次鈕祜祿氏的挑釁都沒能讓珠錦生氣,曲嬤嬤想不明白,到了南苑這里來,還能有誰能讓皇後娘娘生氣的。
如貌撇撇嘴,道︰「宮里頭哪還有人敢給主子氣受?自然是宮外的人了,今兒在行營,鰲中堂的夫人說了不少不中听的話,這也就罷了,鰲中堂後來又說了那樣的話,當著眾臣的面兒驅使主子,主子不生氣才怪!嬤嬤你沒去你不知道,你也是沒瞧見那樣的場景,我估模著啊,主子就是因為這個生氣的。」
如貌挑挑揀揀的就將今天生的事情跟曲嬤嬤說了一遍,說完後,那薄荷水也泡好了,曲嬤嬤也沒說什麼,就給端到珠錦跟前去了,看著珠錦喝了,又等了片刻,才道︰「主子在調理身子期間,到底還是忌諱動氣,這些個寒涼之物也要少踫為好,否則藥效會打了折扣的。」
「你知道了?」
珠錦似笑非笑的看了曲嬤嬤一眼,知道是如貌將事情告訴了她,她也不曾說什麼,只又笑了一笑,也沒有應曲嬤嬤的話,兀自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喝過薄荷水了,心中倒是比回來的時候舒坦了許多,也就不是那麼的生氣了,便望著如情道,「你悄悄著人去打听打听大公子和二公子的住處,我要去看看他們。」
那兩人被鰲拜打成那個樣子,她好歹是要去看看的。
如情點點頭,忙轉身去了,半晌之後回來道︰「主子,打听到了,大公子和二公子就住在行宮後頭,兩個人住在一間屋子里,去打听的人回來說了,布庫隊的人都跟皇上的侍衛們住在一處,這會兒侍衛們都在皇上跟前侍候著,那個地方現下也沒什麼人,隨行的太醫也被皇上打著去瞧過了,那十幾個人都在屋里養傷呢,皇上吩咐過了,不許人過去打擾,所以那邊安靜得很,主子若要過去,什麼人都不會驚動的。」
皇上說了不許人打擾,但如情覺得,皇後娘娘當不在此列。
珠錦點點頭,瞧了身上的衣裳,顏色倒也素淨,想來自己這會兒悄悄的過去也不算太惹眼,遂站起來對著曲嬤嬤道︰「你同我一道過去瞧瞧他們。」
雖然宮里的太醫給他們瞧過了,但珠錦仍是不放心的,她既然要過去,曲嬤嬤又在這里,正好一並帶著她過去,雖然曲嬤嬤是慣于研究女子身體的,但想來兩位哥哥的傷也是難不倒她的。
珠錦壓根沒把玄燁說不許人探視的話放在心上,那邊守衛的侍衛們也不敢攔著皇後娘娘不讓進,因此珠錦很順利的就見到了自己的兩個哥哥,瞧著往日生龍活虎的人如今被人打得鼻青臉腫,躺在那里動彈都很難,珠錦就忍不住一陣心酸。
上上輩子,因為她的早死,又因為阿瑪的忠厚性子,兩個哥哥並沒有能夠出頭,竟連個侍衛都沒有,一生都是靠著祖蔭過日子的,反而是三房的索額圖得到了玄燁的重任,就連索額圖的兩個兒子也得到了重用,雖然索額圖後來的下場也不好,但那都是他自己作的,怪不得旁人。
只是,索額圖的得用雖然有她的因素在其中,卻未嘗不是因為索額圖的性子圓滑世故,實在是適合為官的材料,不像自己的阿瑪,到底是太過于老實了,不適合官場,而兩個哥哥性子雖好些,卻到底得不到門路,上上輩子,索額圖忙著壯大自己一房的勢力,又豈會管她兩個親哥哥的死活?
所以今世重生,珠錦是打定了主意要讓阿瑪和哥哥好好過好好活的,卻沒有想到,她自己的籌謀還未曾實現,他們自己倒是撞進來打亂了她的計劃,她一想起他們合伙騙她,就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又是委屈,若是她今日沒有撞見這一幕,若是她沒有到南苑來看見這個,難道他們就打算瞞著她,直到他們在武英殿上合伙擒鰲拜那時才告訴她知道嗎?
「妹妹?啊,長泰給皇後娘娘請安。」
長泰和綸布對于珠錦的到來是極其驚喜的,兩個人顧不得傷翻身就要下床給她行禮,卻被珠錦給攔住了。
「哥哥快躺下吧,這里也沒有外人,不必給我行禮了,」
珠錦原本來時是打定了主意讓他們行禮的,結果看二人疼成那個樣子,到底還是不忍心就給攔住了,待二人重新躺好,她才對曲嬤嬤道,「嬤嬤給我哥哥瞧瞧吧,看看他們的傷到底要緊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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