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燦發誓今晚滴酒未沾。可與薛真真分別之後,他就感到一陣陣頭暈目眩,胃里還不停地翻涌,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其實這還能忍受,但腦子里不停地閃現出亂七八糟的幻像,仿佛被人追殺,身受重傷,鮮血灑得到處都是……停下來歇上片刻功夫,頭不暈了,目不眩了,胃也不翻了,更奇怪的是幻像也消失了。
如是再三,王燦就覺得實在是不對頭,可哪里不對頭他又說不上來。
到大工業區路口時,他又停下來歇氣,這次恢復的時間比前幾次都要久上許多。琢磨了許久還是沒搞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問題,便拍著腦門暗罵道︰「女乃女乃的,老子莫不是撞客著了?」若真是撞客,怕就不是歇上片會兒就能恢復過來的,想必是今天沒能休息好,致使cn012的融合又出了問題?到底是不是他也拿不準,反正要死逃不過,只能這麼熬著,熬著,一直熬下去……算了,想那麼多干啥呢?還是趕緊回家吧!
每次經過神武工業園門口時,他都會忍不住想起那一場改變他命運的悲慘經歷,悲傷總是如電流般沿著神經躥向了全身,令他的呼吸和心跳為之一窒。今晚也概莫能外。那一霎間,腦海中本來零碎的、毫無規律可循的、如走馬燈般不停變換的幻像突然清晰了起來︰再往前走700米便是蓬城最大的花木供應基地,郁郁蒼蒼的松柏夾道而立,掩映得路燈昏暗無光,數米之外便目力難及。這段路共有百十余米,素為晚歸者所畏。今晚,在其中三棵松樹的陰影里,四個手持西瓜刀、石灰粉、爛魚網的人正耐心地等候著目標的出現。
他,就是那四人正在等候的目標。
頃息之間,王燦心念電轉,一個並不能確實的概念在腦海中升騰而出︰先前的所有不適和驚怵都是在警示即將到來的危機,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預知——這又是哪一個物種所具備的特殊能力呢?
回想著過去的一個月,這種幻像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只不過今天晚上來得特別的強烈和頻繁。
如果不是在最後關頭明白了警示的涵義,一旦悶著頭往前騎過去,石灰粉灑來迷住視線,爛魚網困住手腳,四刀西瓜刀劈頭蓋臉地砍來,除非他是神仙,不然別想活命。
誰呀,這都是?搞得也忒大了吧!
既然連命都玩上了,那肯定是有要命的仇恨。除了已經死翹翹的熊奇,就只剩楊超和他有切骨的仇恨了。可楊超不是去美國了麼?怎麼會折返回來雇凶殺他呢?
但如果不是楊超,那……王燦想到了龍文強。
這家伙既然跟隨熊奇多年,又是僅次于熊奇的二號人物,必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那晚在萬達廣場被他如此羞辱,豈會甘休?想必這就是他精心設下的陷阱,為的就是趁夜黑搞死他,一泄心頭之恨吧?
這一想通了,醉酒似的難受和亂七八糟的幻像都消失得干干淨淨,腦海一片清明,但疲憊的身體卻提示他最好不要逞能,不然未必搞得定這四人。
如果要搞,肯定得注射大力神;如果不搞,那就得繞上兩三公里走另一條道回家。繞道不失為安全穩妥之策,可今晚繞得過去,明晚、後晚呢?
俗話說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麻煩已經出了那就得想辦法解決,拖來拖去可不是好主意。想著神武科技園外的路段就安有天網監控攝像頭,王燦便有了主意。陰冷地一笑,蹬起自行車悠哉悠哉地繼續往前行去。
快要到那四人藏身之處時,他故意裝作沒有瞧清,前輪碾進了爛坑里,兜頭就栽倒在地。狼狽地爬起來身後,扶起車子瞧了幾眼就叫道︰「完了,軸斷了,得找個地方換了才行……」將車往肩上一扛,掉頭就往城里走。
戲演到這里,王燦已經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四個家伙肯定急眼了,定會不顧一切地追上來。他只消帶著他們跑到監控攝像頭下遛上一圈,再找個陰暗的角落一個個地撂倒,回頭再找龍文強算總賬。
之所以要在監控攝像頭下遛一圈,第一好處就是向公安機關出示自我防衛的確鑿證據;第二好處是不會落下打架斗毆的罪名;第三好處就是只要不整出人命,可以隨心所欲的下狠手,還不必擔心會付出代價。
可沒想到的是他剛轉過身去,一聲低沉的狗吠從暗影里傳來。循聲望去,只見阿吉如暗夜的魔怪,邁著沉穩的步子,嚙著白森森犬牙,幽綠的雙眼閃爍著拘魂似的凶光,正一步一步緩緩地逼了上來。
「我勒個去……」王燦頓時有種想要撞牆的沖動。
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在這時候出現,豈不成了攪局麼?
那四個家伙本來已經急了,作勢欲追,可阿吉令他們暫時猶豫了。這條狼狗看上去忒凶惡了,就像來自洪荒的異獸,不單眼神里,每一根鋼針似的毛發里都透出懾人的凶煞之氣。各種各樣的惡狗他們都見過,但凶得瞧上一眼就讓人害怕的狗還是頭一回見著。更讓他們感到恐慌的是,這條魔怪似的惡狗好像是沖著他們來的。
怎麼辦,逃還是不逃?
就在四個家伙的精神被阿吉逼得快要崩潰,準備放棄這次行動逃之夭夭時,王燦突然沉著臉喝斥道︰「阿吉,這麼晚跑出來干什麼?也不怕被人打了吃肉?回去!」
阿吉明顯一愣怔,眼里流露出了納悶的光芒。
「听不懂我說話麼?回去!」王燦的語氣越發的嚴厲,絲毫不留置疑的余地。
阿吉委屈地哼哼兩聲,果真掉頭走了。
暗影里的四人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暗暗慶幸精心挑選的機會到底還是沒有溜走。
王燦也松了口氣,暗說︰「老子費盡苦心給你們制造機會,可別讓我失望呀!」繼續往城里走。
瞅著阿吉不見了蹤影,四人里領頭的家伙這才下達了‘動手’的指令。可惜呀,一個個的被阿吉一嚇,不免有些心浮氣躁,雖然叫得比殺豬都還要響亮,卻無半點氣勢可言。隔著十幾米遠就撒起了石灰粉,好不容易搞來的爛魚網也沒個準頭的就扔了出去,哪里像截道砍人的黑道凶徒?分明就是九流電視劇里扮演散兵游勇的業余民工。
王燦的演技就專業多了,渾像被嚇慌了的雞,撒起腿來沒頭沒腦的亂躥。四人揮舞著半米長的西瓜刀,唱醉酒似的嗷嗷怪叫著餃尾疾追。王燦的速度恰到好處,既不至于被他們追上,又不會拉得太遠,一直跑到了神武科技園外才停下。他回頭瞧了瞧,嘿嘿一笑,掄起自行車便往後拋了出去,當場撞翻了兩人。
如今他已能將力道控制得恰到好處,數十斤的自行車一擲之力雖有好幾百斤,但卻只將兩人的腿骨撞折,沒有傷到要害。另兩人見同伴倒地,抱腿慘叫,也都呆了。
王燦從綠化帶里抄起兩塊板磚,沖著圍逼過來的兩人叫罵道︰「媽拉巴子的,最好趕緊給老子滾,別逼王爺爺發飆,不然有你們好受的!」
兩個家伙哪會被輕易恫嚇住?瞧了瞧手里明晃晃的西瓜刀,又瞧了瞧王燦手里的半截子火磚,交換了一下眼神,異口同聲地喊道︰「搞他!搞死他!」瘋也似的撲了上來。
王燦邊跑邊罵,把他知道的、能用的髒話一股腦的全傾泄了出來。兜著綠化帶繞了四五個來回,王燦突然停來,大吼道︰「你們他媽還有完沒完了?」這一嗓子有若虎嘯獅吼,直震得倆家伙魂飛魄散,筋酥骨軟,手里的家伙什掉了都兀自未覺。
王燦罵了聲操,照著左邊那個長得還算帥氣的家伙臉上一板磚拍了過去。磚裂臉開,血光迸濺,那家伙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便仰面栽倒,昏死了過去。
「媽的,以為長得帥就了不起呀?操,王爺爺最討厭靠臉吃飯的家伙!」罵完之後,王燦抬腳撩開地上的兩柄西瓜刀,掂著手里的板磚沖嚇得三魂沒了兩魂、七魄只剩一魄的家伙笑道,「大哥,火爆板磚,味道絕對正宗,要不要來一份?!」
那人手里沒了家伙什,又見王燦毫不費力地撂倒了仨同伴,哪還有勇氣橫下去?倉皇地張望著尋找起退路。
「來一份吧,大哥,你瞧這位兄弟吃得多high?」王燦指著昏死在地上,血流滿面的那人說。
只瞧了一眼同伴的慘狀,那家伙就崩潰了,連連擺手,語帶哭腔地道︰「別,別,我,這不是我,不是我……」
「什麼不是你?」不單王燦不明白,怕是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我,不是我要砍你,真的不是我……」哇哇的怪叫兩聲,掉頭就跑。
王燦一板磚擲出去,正中那人**,將他砸翻在地,這才慢悠悠地走上去。那人剛支起身來,他又一腳給踹翻在地上,那人還要爬,他干脆一腳踏在後背上,笑道︰「大哥,你別怕,我吃不了你。只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回答我了,我就放你走!」
「你,你要問什麼?」那人見爬不起來,保得趴在地上喘氣。
「誰讓你來砍我的?」
「……」
「還想讓我再問一遍?」王燦的語氣冷了下來。那家伙禁不住一哆嗦,聯想到王燦搞死熊奇的傳說,哪里還撐得住,連連哀聲叫道,「我說,我說,是猛哥找我們來的……」
「猛哥?」王燦沒听過這號人,就問是打哪冒出來的。那人說是猛哥就是龍哥的手下,龍哥就是開發區新晉老大龍文強。
王燦嘿嘿地笑道︰「還真是他呀!好得很,你滾吧!」抬腳將那人踹成了滾地葫蘆。也不知道是他故意,還是意外,那人滾了兩圈後一頭撞在圈護綠化帶的磚角上,額上當場崩了個血洞,痛哼了兩聲也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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