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靈益只字不提王燦的事,只說來了四中之後的感受,比如硬件設施、比如師資設置、比如校風校紀等等,侃侃而談,非常有見地。劉偉強起初听得很用心,還頻頻作出回應,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中的焦躁就按捺不住了,幾次想打斷,都掐不準好時機。趙靈益可不是王燦或是別的什麼學生,惹不得,也惹不起,不然他早捶桌子掀板凳了。
趙靈益本來就是在拖時間,見劉偉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心下暗樂,好不容易讓劉偉強逮著空子說還有事情要去辦,他又拍著腦門說︰「看我,說著說著就忘了正事……」掏出一張50萬的現金支票遞上來道,「這筆錢你收著!」
劉偉強見著錢眼皮子就一陣亂跳,強笑道︰「這個……什麼意思呀?」
「校長,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瞧咱們學校老師的辦公設備實在不怎麼樣,那電腦還用的17寸顯示展,寒磣吶,比一中可差多了。回家後我就跟我爸商量了一下,他答應給咱們學校捐上50萬,專門用于改善辦公環境。所以你可不能拒絕,拒絕就是寒了我爸的一片心意呀!」
劉偉強實在沒拒絕的理由。趙靈益的話不但說得漂亮,理由更是充足,他若是拒絕,不但太過矯情,也太得罪人了。
這年頭,誰都可以得罪,唯獨錢大爺和官老爺這兩位萬萬不能得罪,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行,那我就代咱們全校老師接收了你們父子的這份心意!」
說實話,如果沒有王燦的這檔子事,劉偉強已經不知高興成什麼樣了。可這會兒他心下油煎火燎的,哪還有思心去享受突出其來的喜悅?一天之內出了這麼多事,他在校長這個位置上還能不能坐到明天都未可知呢,這筆錢接下來也不過是過下手,連點油氣都沾不到,倒還不如不接呢。
恰在此時,有人推門進來了。
平素來人都會先敲門,得到準許之後才能進來。可這批人來得委實突然,像索命的勾魂鬼差,氣勢凶惡得令人吃驚。
領頭的人劉偉強認識,正是市教育局紀檢組副組長!
完了,終于還是來了!
手上的支票枯葉似地飄落在了地上。
副組長的目光落在支票上,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喲,這是怎麼回事!」
趙靈益陰陰地一笑,站起身來道︰「校長,既然你有事,我就先走了!」
劉偉強詐尸似地蹦了起來,拉住趙靈益道︰「別,別,你不能走!快,你快說,這張支票是你給我的!是你給的!」又犯了瘋癲似地沖紀檢組副組長道,「真的,這張支票不是我的,是他的!」
趙靈益只是笑,不說話。
紀檢組副組長小心翼翼地將支票撿了起來,嘿嘿地道︰「50萬!不小的數目呀!它到底是誰的?」
「他的!他的!就是他的!」劉偉強見鬼似地嘶吼道。
趙靈益滿臉的無奈。
紀檢組副組長意識到這里面有隱情,也就沒急著向劉偉強下達隔離審查的通知,而是慎重地問趙靈益︰「這位同學,我再問你一遍,這張支票是誰的?」
劉偉強絕望地看著趙靈益,眼里滿是祈求之色。
趙靈益輕咳一聲,嘻嘻笑道︰「這個……對了,校長,剛才你說其實王燦沒有潛進你辦公室偷錢,是你搞錯了,對不對?」
劉偉強眼楮瞪大了,瞳孔縮小了,心里也終于明白了趙靈益的來意——根本不是為了感謝,更不是為了捐款,而是為了救王燦。霎時間,他在心下至少罵了自己一萬遍︰趙靈益之所以轉校來四中,沖的不是四中的教學質量比一中更好,而是因為王燦在四中。
怎麼在最關鍵的時候他把這一點給忘了呢?
如果他繼續誣陷王燦偷了他的錢,那麼,趙靈益就會在這張支票上編出足以將他毀滅的故事;如果他承認是搞錯了,趙靈益必然也會投挑報李,放他一馬。只要把這張支票的嫌疑先撇清了,剩下的事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興許運氣好,能蒙混過去呢?
「是啊,確實是我搞錯了,真的是搞錯了!」
「當時是你叫王燦來行政樓的吧,好像是為了校運會的事?」
「對,對。」劉偉強將頭點得雞啄米似的,「是我叫他來的。後來我發現錢丟了,一時急糊涂了,才打電話報警說是他偷的。」
紀檢組一行來人正納悶這兩人說什麼事呢,听到這里才明白已經轟動蓬城的‘天才學生盜竊案’原來是烏龍,根本沒影兒的事。不免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有人甚至忍不住譏諷道︰「我看你不止是糊涂呀。這種事也是能隨便指個人誣賴的?萬一查不清楚,人家這輩子還不得毀了?」
劉偉強沒敢分辨,討好似地看著趙靈益直笑。
趙靈益將支票從紀檢組副組長手里抽了回來。劉偉強見此情狀,心中的石頭總算落地了,暗說︰「這一注我還是壓對了!」伸手去拭額上的冷汗。
趙靈益意味深長地嘆道︰「這張支票確實是我的。」
「那怎麼會在劉校長手里?」紀檢組副組長滿臉狐疑地問。
趙靈益還沒開口,劉偉強就搶先一步說︰「他說是捐給咱們學校改善教師辦公環境的!」
「捐的?」一行人都嚇了一跳。要知道50萬可不是個小數目,豈能說捐就捐?
「是,是,捐的!」劉偉強生怕有人誤會他跟這錢有半點關系,迫不及待地道,「他叫趙靈益,他父親就是大名鼎鼎的趙半城趙老板!」
眾人莫不恍然。
難怪出手這麼大方,原來是趙半城的手筆。
趙靈益也點頭道︰「不錯,是劉校長要我以改善學校老師辦公環境的名義捐的這50萬。他已經不止一次地暗示我說在我轉校一事上他幫了不少忙,我總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吧。」
這話真像明晃晃的鋼刀,直咄咄地捅進了劉偉強的心窩子里。他臉色煞白,眼里盡是驚恐,即便張著嘴,但舌頭也被嚇得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萬沒想到澄清了王燦,他還是沒能從趙靈益手下逃月兌。早知道這樣,又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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